第7章 阿西东的长谈
一个月来，茂源精心照料甜妮。每天给他洗澡，用细毛刷仔细刷洗毛发。女儿给茂源送来的奶粉全被甜妮喝完了。甜妮更喜欢吃红薯，尤其是煮烂的红薯，含在嘴里又粉又甜。吃起来摇头晃脑。茂源对甜妮如此宠爱，竟然喂他吃白米饭。
白米饭，一粒粒饱满，晶莹剔透。
当食槽里出现白米饭时，所有的动物都投来妒忌的眼神。他们只能吃一点残羹冷炙，吃不到新鲜的米饭。尽管也是美味，比起新蒸的香腾腾白米饭来，动物们只能吃剩饭。这种不受重视的感觉让其他动物垂头丧气。
母鸡咕咕叫唤。狗也犬吠。四处游荡的肥猫阿西东更是心如刀绞，绕着茂源的三间土屋悲号。只有那一群小鸭子嘎嘎地愉快地在水池游动，他们钻入水中找浮游生物来填饱肚子，每天神采奕奕。
“太不像话了，这样娇惯一头猪！”阿西东嘀咕。他找了好几次猎狗来旺，商议对策，想治一治这头无法无天的猪崽。
自从上次来旺将甜妮解救出深井，来旺竟得到甜妮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不再愤恨。什么事情习惯了也就认命了，他承认了这头猪崽的命很好。
他能够得到主人丢过来的肉骨头。
肉骨头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也表明主人对他的一番青睐。他依旧是家的守护者。猎狗来旺四处巡视。
所有的猪关在猪舍里，只有甜妮自由地在屋前屋后跑动。
有一天，阿西东与甜妮又撞个正着。阿西东一直避开这头好运的猪崽。他每次都从旁边溜过去，甜妮想打个招呼也打不成。不过那天，阿西东没有闪避，他在路中央拦下猪崽甜妮。
“你还很得意啊，真是一只不知死活的猪崽！”
甜妮瞪大双眼。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对啦，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阿西东嚷道。
“你哪里不好啦，是不是生病了？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肚子痛吗？”甜妮关切地问。阿西东白了他一眼。
“蠢货，看看你自己吧。”阿西东指着地面上的一滩水。水面纯净，天空在水面投下蓝蓝的倒影。
甜妮的鼻子抵近水面，他用舌头舔了舔水面。
“这水很干净，可以喝。”
阿西东忍无可忍，拉着猪崽的耳朵。
“你看看水面反射出的你的模样，看看这一个月来有什么变化。”
甜妮不由打量自己。他变壮实了，整个身体像气球吹大了一样，圆滚滚，身上也没有那种粉红的幼嫩感，变得更白了，他成了一头白白胖胖的，活力十足的猪崽。
“我长大了。”甜妮感叹。
“是呀，每天好吃好喝，吃完了四处游荡，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你有没有发现你和别的动物有什么不同吗？”
“我长得比别的动物要快。”甜妮幸福地说。“主人也更喜欢我。”
阿西东轻蔑地吹着胡子。
“你有没有想到，主人喂养动物，都有特定的目的呢？你的脑子一定没想过。好吧。你觉得我怎么样，是否和你一样，也是吃饱喝足，呼呼大睡呢？”
甜妮点着头，摇着尾巴。他很高兴阿西东这样亲密地对自己推心置腹。
“你和我一样快乐！”小猪天真无邪地跳了一下。
“不是，我当然和你不一样！阿西东气愤地叫了一声，喵！”他瞪着眼，对这头无忧无虑的猪大为光火。
“人们养猫，是为了活跃家里的气氛，可以搂在怀里，用一只手撸猫的背，还会用手指捏猫的脸。这样可以慰藉他们的心灵。”
“一只猫还可以让整个家免受老鼠的侵扰。你认得老鼠吗？就是那帮吱吱叫的贼头贼脑的小东西。他们成群出现，吓得小孩子魂飞魄散。他们传播疾病，偷吃粮食。我们猫族，就是鼠辈的天敌。不瞒你说，我每天会逮三十只老鼠。我会吞掉其中的好几只。”
猪崽甜妮想到和自己经历生死的，绰号叫尖耳朵的老鼠。一想到眼前的这只肥猫会吞吃自己的朋友，就想马上跑掉，给尖耳朵报信。
“我对主人很有用处！”阿西东最后总结说。
“你家的狗来旺是你的主人最得力的干将，他曾经和你的主人一起进了山林，去驱除林中的猛兽。一到冬天，林中的野兽就来到村子里找吃的，好多人家的鸡被叼走了。猎狗来旺就在村里巡视，一发现情况就一通狂叫。他守护大家的平安。”
“所以，来旺也是一头很有用处的狗。”阿西东又下了个断言。
“还有母鸡，你主人家的母鸡隔一天都会下一只鸡蛋。两只鸡正好每天一只蛋。还有屋后赵大眼家的牛，她会产奶。还有村里的羊。人们会剪他们身上长出来的长长的羊毛。那些羊毛可以卖上大价钱。”
“你看，每个动物都有用处。你呢，你有什么用处？”
甜妮困惑地停在那儿。
“我有什么用处啊，阿西东，请您告诉我。”
阿西东故作深刻地抚摸着他的长须。这长须一直就是他智慧的象征。他沉吟着，卖着关子，其实，他说了那么多，就是要说下面的话。
“我刚刚让我留意你的模样，一个月的工夫，你可大变样了。”
“一头猪最大的价值就在于长肉。”阿西东说完，松了一口气。
“长肉？”甜妮不解地嘟噜。
“对。长肉！”
“为什么？”
“因为猪养肥了，可以宰杀。人们可以把猪的肉制成火腿肠。那是最美味的东西。还可以做成烤肉串、红烧肉、猪肉粉条……”
甜妮瞪大双眼，惊恐地望着阿西多。从阿西多的嘴里迸出的每个字都如同滚烫的油滴，滴在他的心上。
“主人照顾我，让我吃好睡好，就是想吃掉我？”
“对了。”阿西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总算完成了这次长谈的意义。他扬扬自得地瞅着甜妮的惊慌失措的模样。
阿西多想，甜妮的好日子总算到头了。之前，他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之后，他忧心忡忡，惶惶不可终日。
阿西东在甜妮晃神的时候溜走了。
甜妮失魂落魄的模样会让阿西东有点过意不去吗？不！他认为自己只不过说出了一头猪最终的命运，只有智慧的生灵才能参透命运。他这么想着，心安理得地溜到赵大眼家的厨房，去偷吃昨天主人吃剩下的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