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儿子
儿子是在主麻日的那一天生的，阿訇给他起的经文名字是“主麻”。但这个经名却重我堂弟的名字，于是，我就给他另取名为“明明”，意思是让他长大以后比我和他爸爸更聪明一些。
上小学的时候，儿子的衣服常常由我来洗。万一我忙，他便自个洗，由于年龄小，加之他一直帮我干活，衣服太脏，总是洗不干净。饭汤、墨水点、油渍污垢明油油的，他也不嫌弃，就那样穿上去学校了。
后来，我将孩子们转到了县城上学，为了生计，我常年在手机店打工。店里规定多，管理严，家里顾不上打理。后来我买来了一台洗衣机，让儿子和女儿抽空自己洗衣服。周末，上班族放假，正是卖手机的黄金时代，为了能多挣点钱，我中午不回家吃饭，家就留给儿子来操持。
儿子是我家的老大，也是我家唯一的男子汉。小女儿娜娜被我宠坏了，平时她做错事，我批评一下她就不服，嘟着嘴，脸拉得老长，有时拿眼睛瞪我。我脸稍微一沉，她就跺着脚，大声哭闹，两手左一把右一把地抹着眼泪。看到她哭了，我就不忍心了，只好顺着她。我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纵，使她变得越来越任性，天为大，她为二了，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可她怕哥哥，只要儿子喊一声，她就乖乖地在一边呆着，还要看哥哥的脸色行事。哥哥说一她不敢二，让她站她就站，让她坐她就坐，让她写作业她就乖乖写作业。作业出错，哥哥批评时，她低着头，咬着嘴唇，瓦（阴）着个脸，像个罪犯一样规规矩矩地站着。虽然心里极不舒服，但她不敢掉眼泪，更不敢顶撞哥哥，就按哥哥的指令重新写。有时候看到儿子为难小女儿，我于心不忍，批评儿子对妹妹太狠了。儿子知道我心疼娜娜，他就当着妹妹们的面指责我，说娜娜的坏毛病全是我惯出来的。他还在背地里对我说：“妈妈，以后我管妹妹们时，你就别再插手，你再搅和等于害了她们。”我觉得儿子管教有方，就把管理女儿们的事就交给了他。
自从儿子上了中学，他和妹妹们的生活起居我几乎没再管过。起床闹铃一响，他们伸手把眼睛两揉，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迅速穿上衣服，速速下床，洗脸刷牙。之后，随便吃口馍馍，喝点水就去学校了。
店里中午吃饭只给一个小时的时间，有时候还要倒班，不能按时按点的给孩子做饭。早上的时候，我便把菜切好，擀好面皮，炖开水灌在暖壶里。到中午的时候，儿子负责下面，碗筷锅也由他和妹妹轮流洗。
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儿子就开始变得臭美了。早晨洗脸后，在镜子面前左照右照，一会儿将头发梳个中分，一会儿梳个偏分，一会儿将后面的头发梳在前面，一会儿又将前面的头发梳在后面。在穿好的衣服上拍拍打打，前后左右的照一圈圈，觉得自己满意了才去学校。
我想起以前的日子他可不是这样的，如果我不提醒，他穿上一件衣服根本不知道换洗，衣服袖口上、衣襟上总是脏兮兮的。如今，不用我说，一有时间他就站在镜子前尽情地打扮，在镜子里不停地瞅着自己，照了前身又照背影。发现衣服脏了，随时洗净，立马换上干净的，一周换两三次衣服呢。
有时候，儿子的电话响了，他在我面前不接，躲到没人的地方去接。“臭小子，和谁通话还背着我？”我故意问。“妈妈，是我同学。”他一边给我解释，一边又继续和同学说着。大女儿红红看到哥哥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向我眨眼睛，趁儿子不注意时，跑过来，将嘴搭在我的耳朵上，悄悄地说：“打电话的可能是我哥哥的女同学。”儿子发现我们的神情，脸一红，微微一笑。
时光如梭，转眼间儿子已是一个大小伙子，变得越来越爱干净了。有一天我加晚班，儿子骑电动车来店里接我，回家后，家里焕然一新，窗明几净。看到家里异常整齐干净，我心里特别高兴，一天的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桌面上各种书籍、墨水瓶、杯子各就其位，井然有序，擦得干干净净，就连炉盖上的黑铝壶也变得白白亮亮。我又扫了一眼床上，被套、枕巾、床单都跟新的一样。那个被套很难套，我以为是儿子叫别人弄的。一问才知是他和大妹两个缝上去的，缝得很舒展，被子在床上叠地整整齐齐，有棱有角，比我平常收拾的整齐多了。我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一年暑假，由于我身体不好没去打工。儿子放学回来嚷着要去打工，我不让他去，我知道学生的工价很低，再者，如今的社会，外面很乱、诱惑很大，我怕影响到儿子。他执意要去，说体验一下生活。现在他已长大了，能分清是非，他会听我的话的。大道理给我讲了一大堆，他更像个大人，我倒像个孩子，最后无奈只能随他去了。
儿子打工的时候，果然听话，按时按点回家，偶尔跟同学玩时提前就给我打电话。出乎我意料的是儿子也是个勤俭节约的孩子，他把店里别人不用的东西统统收在一起，拿回家。起初，我见他拿来的半盒餐纸就批评了他，让他不要随便拿店里的东西。他笑笑说：“妈妈，如果这些东西我不拿来，只能扔垃圾箱了，是别人不再用的，我看好着呢，扔了有点可惜，所以收回来了。老板是知道的，不是我随便的。”听了他的解释后，我既高兴又心酸。高兴的是他懂得节约，心酸的是在那么大的店里，那么多的店员面前，他捡这些别人不用的东西时，需要多大的勇气，别人会怎样看他。可是他全然不顾我反对，把店里要扔掉的有用的东西依旧往家里带。
后来，儿子去外面上学了，他隔几天打电话过来问：“妈妈，你最近身体好吗？红红最近学习怎么样？娜娜还再惹你生气吗？”
还没等我回答时，小女儿接过电话说：“哥哥，我想你了，妈妈最近身体好着呢！我也听话，我姐的学习好呢。”
“那就好，那就好，哥哥也想你了。”儿子在那一头对小妹妹说。
“你的生活费还有吗？没了我给你打过去。”我从小女儿手中接过电话对儿子说。
“还有呢，妈妈，没了我给你说一声。”
别人家每月给孩子打一千元的生活费，我钱宽余了就给儿子打七百，紧了就打五百。我知道，五百块钱儿子根本不够用，七百也紧紧张张的。学校里的一顿饭十几元，一天两顿就要二十几元，他还得养活手机。
有一次，我去学校看儿子，他瘦得跟干柴棍似的，我的心在隐隐作痛。我将身上的钱全部给了他，他又给我退回来了两张，说：“妹妹们也得花钱。”我又塞进他的手里说：“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好好吃饭，再给自己多买几本书，少玩手机，钱的事你不要愁了，我想办法。”儿子嗯了一声。背过儿子，我到他同学跟前打听了一下儿子的情况，得知儿子每天只吃两包方便面。
此后，我每月就给儿子多打点钱。不管咋样，不能让孩子在学校饿肚子。
儿子每次放假回来时，他总会给我和女儿们买好吃的，自己却不吃，骗我们说他吃过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常常开导我：“妈妈，你把心情放好，好好地养病，家里的事就别再操心，有我呢。”
我很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体贴入微的儿子。每当看到他或者想起他，我心里的烦恼就被抛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