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起飞

飞机快起飞了吧，飞行了快八年的沫沫猜测着，她能感觉到飞机在一点点移动，飞机起步，然后稍微一晃，飞机轻轻站住。今天下雪，估计地面滑行的飞机很多，这个高机长也好像有点急躁，快起飞的时候，踩刹车的力量比前面大了些。

飞机除完冰，秦龙详细地记录了飞机除冰液的型号、除冰人和开始结束除冰的时间，因为空中已经开始飘小雪花了，飞机在地面的滑行到起飞的时间，只能是短短的十分钟左右。

和地面除冰人员再见，高健也用北京话谢了谢这些在大风雪里彻夜干活的哥们儿，然后让秦龙请示。管制员指挥DN3901航班转向c滑行道。

飞机踯躅着，一点点向跑道头挪动着，在转弯的过程中，高健机长数着，一架，两架，这飞机怎么可能在十分钟之内起飞呢？

在北京的滑行道上，已经排满了等待起飞的飞机，飞机一架架、排着队，像一个个听话的孩子，小心移动，生怕被老师遗忘了要领的苹果。他们跟得很近，前面的飞机移动下，后面的飞机也往前移动下，松开停留刹车，缓慢地加油门，然后再慢慢地收油门，慢慢地踩刹车，让旅客几乎没有感觉到飞机停下来。高健现在就一次一次机械地做着这些动作，边滑行，边心里嘀咕：前面的意大利机组的滑行，滑得还真好，飞机的前轮正好压在滑行道的黄线上。

一架架飞机起飞，高健让秦龙再查一下飞机除冰液的有效时间。

秦龙看着天空中微微飘下的雪花，对高健说：“老大，这算小雪还是微雪。”

“小雪多少时间？微雪又是多少时间？”虽然高健对这两个数据很清楚了，还是要确认下。

“小雪，七到八分钟，微雪，十五分钟。小雪，我们肯定不够，需要滑回去继续除冰；微雪，刚刚好，说不定还勉强。”

高健左手滑行着飞机，右手拿着麦克风对北京地面询问：“东南3901，我大概还有多少时间起飞，我的除冰液的有效时间有点问题。”

“3901，我们估算，你最少还要等两架飞机落地，最少需要八分钟。如果除冰时限有问题，提前联系我们。”北京管制员指挥霸气外露。

“八分钟，就是微雪也超过了啊！”高健嘀咕着，用力踩了下刹车，飞机轻微地晃了下。

北京管制员感觉到3901机组的焦虑，让飞机在P1滑行道等待，有可能加塞，在意航的747前提前起飞。

“看，人家外航好像都没有要求滑回去，我们要不？……”秦龙试探地问高健。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高健对规章遵守的执拗显现出来，“大不了，我们再除一次。”

再除一次冰，就意味着飞机要进跑道脱离，再排队，好像飞机上的燃油也有点紧张了。这个结果，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但和安全比起来，这些问题好像都必须让路。秦龙看了看高健，都已经做好了滑回去的准备。

突然，高健解开座椅肩带，对秦龙说：“我出去看看，如果管制员让我们进跑道，你就说机长出去观察飞机是否带冰雪霜了。”

飞行机组如果对除冰效果有怀疑，可以目视检查飞机机翼上的冰雪，并决断是否可以起飞。

驾驶舱门猛的被推开，把刘沫沫和倪可吓了一跳。

“机长，你？”倪可问着，高健黑着脸，直接向飞机中部走过去。

机长的突然出现，旅客们也奇怪。十三排C座的柿饼脸旅客吓了一跳，难道自己偷拍乘务员大腿的事情暴露了？这个个子不高但长相凶猛的机长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过来。

“借光。”高健朝两边旅客说着，向飞机的机翼望去。

737的机翼在机翼灯的照耀下，闪着银亮的光，地面温度不低，除冰液加速了雪花的溶解，飞机的机翼干净异常，没有雪的痕迹。

高健仔细地看了两边，应该没问题，在有效时间，我们在两分钟之内起飞，肯定没问题。

高健往回走时，沫沫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迎着高健低声地问：“机长，没问题吧？”

高健很想和这个乘务长说两句，谁知道被两边的旅客一看，竟然有点瞠目结舌了，他张了下嘴，没发出声音来，一低头，又进了驾驶舱。

他刚进驾驶舱，就听见北京管制员问：

“东南3901，证实完全准备好了。”这是飞机要进跑道的节奏啊。

北京塔台的指挥已经开始急躁了，空中的飞机排队已经到了饱和的地步，他们已经让进近尽量拉大落地的间隔，但进近抱怨着说，飞机在走廊口外就开始调速了，每一架飞机已经比正常的落地时间拖了有半个小时了，有些不友好的飞行员已经在管制频率里抱怨了，说自己的油量紧张。

但地面上的飞机更多，虽然按照五分钟放行的间隔放行，现在仅在滑行道上就已经排了有十架飞机，只有让机组配合，加快起飞和脱离跑道的速度，放行间隔是绝对不容许违反的。天空已经又开始飘雪了，管制员发现，3901的机组有想要滑回来再除冰的苗头。

这3901机组也是的，其他机组都正常起飞了，他们还捣乱？但管制员知道除冰液有效时间的要求，这架飞机占着P1滑行道，挡着其他飞机起飞如果机组要求再次除冰，管制员必须无条件配合，拿话筒的管制看了看代班主任，塔台主任点点头，北京塔台决定让3901先起飞。

“DN3901，我已经完全准备好了。”秦龙回答，有经验的飞行员听管制员这样说，就知道，机组在进跑道的时候要速度快些，不要拖延时间。

“准备好，可以进跑道。”

“欧耶。”秦龙感觉这次又是中奖的节奏。高健看了看时钟，刚好十五分钟，这不违反规章，高健的脸上露出笑意。

“证实起飞前和除冰检查单全部完成。”高健问。

“证实。”

“给后面乘务长打个电话，我们要起飞了。”高健突然对刚才询问他的刘沫沫有点歉意，发出了一个非正规要求的指令。

秦龙也没想这个多此一举的程序，按了下呼唤铃，沫沫接的电话。

“快准备好，我们要提前起飞了。”

飞机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对正跑道，“3901，地面静风，可以起飞，离地联系进近121.1，我们再见。”北京管制也在催着机组。

在跑道头，飞机开始加大马力，连在跑道头10等待的747都感觉到这架飞机马力的巨大，747也微微颤抖着。3901航班，这个737飞机，两个能产生两万四千磅马力的发动机呼啸着、轰鸣着、喷着火、带着飞机加速前进，飞机在地面好像先退后了些，然后以无比巨大的加速度冲向前去。

刘沫沫和其他的旅客被这样的加速度折磨着，已经快动弹不得了。

“八十（海里）。”秦龙报着飞机速度表上的速度。

“V1。”（飞机的决断速度）

“抬轮。”

副驾驶大声报告着，手也放在了驾驶杆上，高健和秦龙一起柔和地把操纵杆向后带着。

“正上升率。”

“收轮。”

飞机的机翼在大概二百六十公里的速度下，产生了大概六十吨的升力，飞机先是前轮离开地面，后轮酝酿了下，轻轻一跳，也离开了地面的羁绊。飞机终于摆脱了地心引力的限制，怪叫着，像挣脱缰绳的野兽，一下就冲进了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