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桃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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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飞蛾赴烛

江姝令侍女偷来一只左颜柯戴过的玉簪,簪上刻着二朵红梅,小巧精致。

她坐在殿里,目光阴沉,在一旁的东娥手中捧着一盘子,盘中置玉簪,香囊。

忽而,江姝侧目问东娥“东娥啊…我哪点比不上她?”她自然指的是左颜柯。

她几乎每日,都会问。

这一次东娥却觉得不对劲,但也像往日一半笑道:“娘娘,您可是长安四大美女之首,不仅美貌,还多才多艺,怎么可能比不过…”东娥还想再说些什么。

江姝回头,打断她的话,声音很轻,似在问自己:“那…究竟为何,皇上…为何更爱她…”

左颜柯确实病了,卧床不起,单是路过厚厚的宫墙就可以闻到浓郁的药草味,多了几分深宫后院的悲戚。

但…

贺兰琼却因她的病而终日除了上朝就是在凤栖宫里陪伴左颜柯。

日日如此,更听闻有宫女窃窃私语,说,夜深时,皇上还会拉着皇后的手,说许多话。

说他们以前的事,现在的事,将来的事。

二人时常谈笑着时而又争吵不休,时而又相拥而泣。

江姝望着厚重的宫墙,笑了。

贺兰琼曾许诺会与左颜柯一生一世一双人,温柔只留给左颜柯……

可是她江姝,生生插入他们二人之间,毁了一段情,多么卑劣,呵哈哈。不知她左颜柯是否在深夜咒骂过她江姝,恨她出现,恨她让他们二人有隔阂。

哪怕大臣世家想往贺兰琼身边塞人,贺兰琼也只迎娶了左颜柯和江姝,江姝就像一副美好山水泼墨画卷上突兀的一个墨迹。

江姝多爱他贺兰琼啊,可是呢,可是呢?贺兰琼此时此刻还不是在几堵厚厚的宫墙后,同左颜柯执手亲昵。

江姝垂眸,不言语。

东娥觉得江姝变了,眉目里似秋日的柔情布上阴翳,眸里的冷淡就像霜降那日的清晨,她是个贵妃,她坐在贵妃椅上,却不像个贵妃,她慵懒地靠在椅上。

终待到这月十五,满月挂在夜空,月明星稀。

她站在殿门,等待着江安,眼眶都红了半分。

江安踏着月色,衣袂沾着些露水,像路过深林的鹿,月光勾勒他的棱角。

他向她行礼:“娘娘。臣来了。”

江姝让身,邀他进里殿:“当真……能实现我心愿?”

江安跟在她身后,听此言,看着她的目光暗淡几分:“自然,娘娘放心。”

她捧起盘子,看着盘中的玉簪,一时失神,眼前闪过许多,荣华富贵,世人羡艳,耳鬓厮磨,执手偕老…

她目光里当年的天真无邪在这些爱恨情仇里灰飞烟灭,却是多了对这份爱义无反顾无疾而终的坚决。

就像是飞蛾赴烛,明知前方危险,还满目希望,奔向自认为的光明,奔向未知的痛苦。

即便自己插足他人情感的事情本就令人作呕,可她却失了心般。

或许,像飞蛾一样,如撞南墙一般撞进灼热的烛焰里,翅上星点火光就是在痛苦挣扎时的星点欢乐。

江姝把酸楚咽下,抬眸看江安“开始吧…谢谢。”

江安看着她,点点头:“娘娘,你闭眼。”江姝听话照做

一阵凉风习习而来,桃花香淡淡,夭站在江安身旁,夭勾唇笑笑,似在笑面前二人的笨。

夭附身进江安的身体,伸手,拿起玉簪,轻而易举竟把玉簪折断,断口锋利,夭拿着簪子放在她颈边,突然划向她,她却感受不到疼痛,血液便溅落在玉簪上,夭伸出手,抹过那伤口,瞬间便愈合了,毫无痕迹。

血在簪子上显得格外妖治。

夭两手合起包住簪子,对着手吹了一口气,再张手,便是一堆玉粉,泛着粉。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让人沉醉,一时间江姝的意识也有些模糊。

再拿起香囊,将玉粉放入囊中。她手中却不留星点残余。

她将香囊放入她手中,江姝整个人的都晕晕乎乎的,夭垂眸,凑近她耳边,吹了一口气,带着桃花的香气,她便瞬间清醒了。

夭便用着江安的身体对她说:“你每天戴着香囊,找机会同贺兰琼靠近,让他时常闻到香味…久而久之,他就会爱上你。”

江姝看着手中的香囊,恍惚间好似已经拥有了她最想要的东西……

好像,好像贺兰琼就站在背后拥抱了她一样,那一瞬间的悸动,足以眼红。

风轻轻掀起二人的发梢,夭悄然离开了江安的身体,江安回神,垂眸,能看到江姝红着眼。

他的情绪就像被搅拌千万次,他只轻轻地皱着眉,下意识抿着唇。

你知道,亲手把心尖上的人推远是什么感受吗。

夭站在宫殿的屋檐上,白发随风舞动,月色清凉,似在自言自语。

“值么?”

香囊的作用也必须在靠近贺兰琼的前提下才能发挥,可她没有办法,贺兰琼昼夜守在左颜柯床前。

……

铜镜里,俏佳人,描眉如柳,点唇朱红,长睫轻颤抖落烛光半点。拨开卷珠帘,东娥手捧着披风走进,小心翼翼地给她披上微微俯身:“娘娘…”

“我什么都不想听,你先出去吧。”不等东娥说罢,江姝就侧头避开,略显疲惫。

东娥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才道:“娘娘,江侍郎在外殿候着,说有要事…”话音刚落。

江姝抬眸,思绪流转。

她踏步便越出门口便要去见殿外江安,衣袂翻动。

“娘娘慢点啊!”东娥反应过来赶紧追上。

江安立在屏风旁,江姝有些踉跄着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臂,觉得不妥,又匆匆分开抬眸望向江安,他垂眸,四目相对,暗生的情绪又被他生硬压下,喉间涩意难咽。

江安侧头,压低声音道:“带你去接近他。”

他,是他吗,江姝抓紧袖口,指尖泛白。“怎么做?”她这般道,却满目期待。

江安躲开目光。

“只要娘娘愿意,现在就可以。”

“见!好…”不免失态,咬紧了下唇。

看爱的人在自己面前因为别的男人接连失态,是什么感受,看她喜怒哀乐尽数被别人掌控,江安扯出一抹笑掩盖眸间失落:

“那娘娘跟我来。”

江安领着江姝,二人走向凤栖宫,一路路上的海棠树花都败完了,只剩残叶,一路上沉默无言,江安脑子里回荡着夭对他说。

说江姝换颜后过的有多开心,荣华富贵珠宝首饰,还有世人都羡慕的宠妃名分。

说着她有多么的爱那个指点江山策马啸西风的贺兰琼。

到了凤栖宫,他们是从一小道进了殿内,江姝虽心有疑惑,却也没直问,果然,一靠近凤栖宫便闻得药草味扑鼻。

通过一后殿小门,二人进到内室,躲在屏风后,透过屏风,可见内室里,一消瘦女子躺在床上,而贺兰琼执着她的手,二人靠的如此近。

真是……

好生令人嫉妒。

江姝垂下眸,不敢在看两鸳鸯侣人,侧耳听,珠帘轻轻碰撞的叮铃声清脆。

满室药味,烛光有些昏暗,时而听闻几声压抑的咳嗽。

“柯儿,听话,把药吃了。”贺兰琼细声哄着左颜柯,双眼满是红血丝。

左颜柯却对他很是冷淡,微微侧目,淡淡撇一眼床前的男人,“没有用的,医不好的。”

贺兰琼却忽视她的话,不忍听她说这些丧气的话,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揉揉她的长发,那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一般。

“乖,听我的,我在。”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兰琼还想再念叨什么,左颜柯就着他手中的玉瓷碗将碗中的药尽数喝完,轻皱眉。

贺兰琼放下碗,急从旁的桌子上取来一颗糖要喂给她吃,她轻轻偏过头,躲开“已经不是什么小孩子了,糖就没有必要了。”

贺兰琼仍是让她吃下了糖,糖的甜味掩盖住药味的苦涩,左颜柯眸中闪过复杂神色。

贺兰琼道:“柯儿怕苦的。”

左颜柯不敢看他的眼,偏过头就要赶他走,“药也吃完了,你该去忙了。”贺兰琼不言语,把头枕在她手臂旁边,闷声闷气地说:“柯儿……”

“就当陪陪我,好吗,我的柯儿。”

分明是他在陪她,左颜柯偷偷垂下眸看他,他就靠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他那么暖,她冰凉的手也沾染上温度,她眸光一下子软下来,轻轻俯身环抱住他的头。

他怔住了,连动都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贺兰琼尾音颤抖:“柯儿,我一定会治好你,你要当我的皇后,答应我好吗。”

左颜柯神色渐冷退开身子,靠回床边。

“天师说的话是对的,我天生命格弱,做不得这皇后,怕是没有这凤凰的命了……到是…你那,贵妃就挺合适的。”贵妃二字卡在喉间,如鲠在喉,读出来就像凌迟一遍心脏。

贺兰琼抓紧她的手,“柯儿,我是王爷时,你就是我明媒正娶十里红妆娶回来的王妃,那现在,也必须是你,是我唯一的皇后。”

他说的坚定。

左颜柯却嗤笑一声,好似听到什么笑话般:“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花言巧语的骗子。你,骗子。”

“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是你,说好拉钩了就一万年不许变,骗子。”

“说不会让我难过的也是你,你把江氏嫡女娶回当侧妃的时候知道我有多难过吗?骗子,骗子!”

“说好,全世界都可以三妻四妾,但你不会的,你这个骗子,你给我滚啊!”

她用力将他推开,声声泣泪,因为一时动了气,突然咳嗽起来,咳出黑血来。

“你给我滚啊!贺兰琼,全都是你,说的话那么好听,你做这些让我伤心的事情时是否有想过半分我左颜柯?”

“宁愿你与她在这深宫里长相厮守,我都不愿看你对我之外的第二个人温存。恶心。”

话都可以从嘴巴里吐出来,从耳朵里听进去,他却可以说那么动人的情话,然后做着让她难过的事。

“你这个骗子…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