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雕口逃生斗智勇 观音斡旋苟平安 (上)

话说大鹏雕暴虐无道，重蹈覆辙，毫不客气地吃掉孙悟空后，漫不经心地举目四顾，看不到它的妖朋魔友，鬼亲怪戚，弄不明白抽个身它们便消声匿迹了，城堡也幽深寂静，无论它如何呼唤，也听不到虎朋豹友的回应，再也找不着美味的“ 人肉羹” 了，它悠然自得地擦擦眼睛，慢条丝理地梳理粗犷的羽翼，然后轮番伸展双爪，舒展双翅，忸怩作态，“呀 一一” 腾空而起，可一副飒爽英姿，坦然地在狮驼城上空一圈接一圈地盘旋，仔细地寻觅着猎物，但是狮驼城内外的生灵也消声匿迹，它觉得怅然若失。 忽然，它束翅俯冲而下，伸爪张口，欲擒肥美的猎物。 “嘣 ”地被反弹起来，羽毛飘飘扬扬地被甩了出来，原来它盯上了狮驼城廖廖无几的幸存者，逼不及待地猎杀起来，但是它无法冲破神奇的护煞宝罩，经这一撞滚落在地，它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在地上晕头闷脑地打转，显然是遭摔懵了，举起翅膀左右拍打脑袋，提起爪子匆匆忙忙地梳理头上的羽毛，忽然它纵身展翅，直插云霄，眨眼间消失在去灵山的天边。

惊心动魄的一幂吓得众仙佛们口瞪目呆，个个心惊肉跳，魂飞魄散，好一会儿才缓解惊悚。

“我的天呀!弑杀师兄，弑杀师兄啦!好个弼马温，此一时非彼一时，大鹏雕这个妖魔法力无边，更是无比彪悍蛮横，且又倚仗是如来的衙内，沾亲戴故的，无法无天，胡作非为，飞杨跋扈起来不认你弼马温了，可惜你那么轻率就成了妖魔美食，我们去哪申诉？狮驼国这个烂摊子不可收拾，散伙散伙!”猪八戒捶胸顿足，唉声叹气道:“师傅你老投女儿国入赘做国王去吧!沙僧回流沙河，别忘了不要吃人，小白龙回大海，挑个贤惠媳妇，太白金星遣散各路星宿打道回府，俺老猪也打自回高佬庄，各得其所，那弼马温咱管不了，各安天命了!”

“悟空呀悟空，大鹏雕这妖魔手段残忍，功力高强，深不可测，更是满腹鬼蜮伎俩，非你力所能克，真可惜你殚精竭虑，心机误命呀，叫为师如何是好呢?”唐僧心力交瘁，哭声唳嚎，痛不欲生，佛尘失落，拳拳的舐犊之爱，贯贯的师徒之情，尽在牵挂和忧虑之中。

“唉 ，这猴子真让人憋一口气，真佛自有吉缘，他铁石之心，超睿智慧，能弥笃格局，可望扭转乾坤。 ”太白金星却神情舒缓，胸有成竹地曰:“大鹏雕难逃横流之患，我等试目以待，都上灵山凑热闹去，领教领教大圣的手段。 ”

众仙佛看到太白金星泰然自若的神情，心中欣慰起来，唐僧仍然忧虑着拭干眼泪，拾起佛尘，随众腾云驾雾，急匆匆地赶赴灵山。

“诸位请留步，在下有礼了。 ”来者是观音菩萨，木叉行者紧随其右，善才童子紧随其左。观音菩萨姱容修态，慈眉善目，举止庄重，此刻心绪也凝重，道:“诸位料理狮驼国用心良苦，事无拒细，件件都井井有条，处处都淋漓尽致。只可惜大鹏雕故态复萌，重蹈覆辙，忤逆佛诣，暴虐无道，魔心未泯，污辱瑜伽，造孽深重，俱事以往，劝化循善，乃是我佛诣福缘。 ”

“普天广赐五谷，皆可济饥，它那厮为何图吃人为乐，逞凶肆虐，伤生造孽，凶残成性，贻害无穷，以至哀鸿遍野。南海菩萨护佐了，你解八难，度群生，揭慈悯，惟独不能让那厮断绝五荤三厌，领命归真，心遂善愿。 ”猪八戒驳斥观音菩萨，它举事公断，阐义流畅，心直口快道:“它那厮罪业弥深，往后再生祸害，纵为不妥，恭待南海菩萨三思。 ”

“人有善愿，天必从之;人有恶意，天必惩之。大凡丧心病狂，背信弃义，倚门傍户，令利志晕者，势必倒行逆施，势必招来怨声载道，群起伐戮。” 观音恍惚闪过无奈表情，道:“大凡诸事都有气数，气尽则数歇，天作孽尚可愿，自作孽不可活。稍安勿燥，到雷音寺释迦如来那里，这个坎就能迈过去了。 ”

众仙佛簇拥着共赴灵山不题。

且说大西天灵鹫仙山雷音宝刹，大雄宝殿内，四大菩萨、八大金刚、五佰阿罗、三个揭蹄、比丘尼、比丘僧、优婆塞，无数的圣僧和道者， 都聚到七宝莲台之下，聆听如来佛祖诵经说法。高堂内瑞气缭绕，香风轻抚，心旷神怡，流畅诵读尽然妙语连珠，撼人肺腑，正当诸僧和众道君全神贯注之时，随风传来时咽时泣的抽噎声，凄凄切切，悲恸撼人。

观音菩萨、太白金星、唐僧、猪八戒等鱼贯地进入大雄宝殿，咽泣声是从这群人中传出来的。

“周天何事？ 有此悲情愁绪？细细禀来!”如来暂停述经，倾身问疑，道:“呵 …… 辄敢无状，我已知之。旃檀圣佛， 你搁置情绪，细述缘由，诸位潜心恭听，情理自明。 ”

唐僧满腹悲怆伤感，竟忘却如何表述，只是挥泪如雨，捶胸嗟叹。

大雄宝殿一遍寂静，只有唐僧抽泣声凝重而冗长。

“旃檀圣佛，我佛慈悲，冥冥境界自在因果，勿为果而忧患，也勿为因而迷茫，果为因承接，因为果铺垫。 ”如来似乎陈述奥妙的佛理，轻松人的视听。

“佛不是人，先有泪目。 ”猪八戒吐出心中愤慨，道:“俺等领旨复兴狮驼国，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兢兢业业，眼见功到事成，没想到大鹏雕这魔头魔性未泯，招其旧部败类，大肆吃人吮血，凶残暴戾，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狮驼国被洗劫得几乎成为空城，俺师傅见过伤心，哭之常情。如来事已至此，你一向断案决狱，铁面无私，惩恶扬善，俺师傅是哭着讨公道来的。 ”

“恕弟子直言，普天旧怨可泯，新仇难消。大鹏雕昭然若揭，陋习难改，把狮驼国疆域扰得国无宁日，处处疮痍满目，惨不忍睹。眼下草木离愁，人物惶恐，弟子深感无所适从，恭请如来指一条明路吧!''观音菩萨心有灵犀，孰轻孰重，天理昭彰，开宗明义，不愧中庸之道。

倾刻间，大雄宝殿一遍宁静，唐僧的抽泣声显得愈发凄楚，悲痛着禀告:“悟空贤徒与我风雨同舟，相濡以沫，复兴狮驼国殚精竭虑，用心良苦，未想到… …唉!大鹏雕这般可恶，一口把悟空也吞掉了，呜呜呜… …”

如来佛祖稍稍轻皱眉头，深感事态举轻若重，他密密地捏拨着手上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忽然轻呼道:“斗战佛，出来吧!”

如来抿嘴“ 呢呢喃喃” 地使法，玉指在面前轻描一圈，大鹏雕失魂落魄地脯伏在地上，浑身罗嗦，眄视着如来，心有不满，满嘴噜哩嘀咕道:“佛门处处清规戒律，既然如来你所管四大部洲，桩桩好事确是先祭我口，只可惜都是素斋缺浑，我都给你饿坏了。灵山本就不是我栖息之所，纵使刀锯鼎镬烹饪，非我所惧，我喜吃浑，只图个爽快，但人我不曾吃，你有证据我才服你。 ”

“你这孽畜，心怀叵测，我佛诣弥笃天地间，毋庸你放肆，不良之心，天必惩之。 ”如来深感证据缺失，要服大鹏雕不是易事，况且尚不明斗战佛的生死，他心中焦虑与无奈:这孽畜难以驯服，可真留不得，只可惜的法力在斗战佛之上，难以驾驭，可真糟糕了。

“如来，你不要护亲，这孽畜满肚人肉，你莫信它满口雌雄，俺拿证据让你们瞧瞧!”从大鹏雕七窍里传出孙悟空冗长而铿锵的声音，大鹏雕慌乱地合嘴塞鼻，东掩西饰，狼狈不堪。大雄宝殿一遍唏嘘声，一遍指责声，唐僧听到孙悟空熟悉的声音，欣慰得舒缓起来，心中的忧虑也搁置了。

“嚯 ”地从大鹏雕嘴里抛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人头上的双眸尚在可怜巴巴地眨动着，象在乞讨同情和怜悯，沾染血迹的胡子在糯动，微张的嘴在倾诉苦楚:好冤呀一一

“啊!”众仙佛有的呕，有的吐，纷纷掩脸，皆不忍睹，人人双手合十，喃喃祈祷诉“ 阿弥陀佛”!

从大鹏雕的嘴里伸出一截金箍捧，传出孙悟空的声音:“俺不冤枉这孽种，俺让各位同仁见识见识大鹏雕的胃口，你们瞧瞧:这是一个胳膊，这是一个脚掌，这是一块肋骨，这是一颗心肝......”孙悟空每掏出一份人肉，伸出大鹏雕口外扬了扬又收回它的肚里，淋淋的血，腥腥的味，惨不忍睹，看者口瞪目呆，大雄宝殿的气氛倾刻凝重起来。

“斗胜战佛，可恶天下酸楚皆为此畜所造，我知你用心良苦，出来吧!”如来佛祖欲求歇止事态，谨言慎行地道:“佛家一向秉承法度，严惩不贷，杜绝作妖，绍彰分明!”

“如来，话虽这么说，这孽畜贻害无穷，你别视亲护短，俺履险临危，私欲全无，为的全是你的名声和威望，此事不能就此轻率了了!”孙悟空赖着不肯出来，心中自有乾坤。

“如来，万事重慈，救我一难。 大圣，饶了小的吧，小的一时糊途， 利欲志晕，贪欲无度，理智缺失，手段欠妥，毁了如来名声，以此为戒，下不为例，你就高指贵手，既往不咎，容我改过自新吧!”大鹏雕观颜察气，把持着分寸，惦量着轻重:识时务者智也!

这猴子不经拍，大鹏雕一番奉承的话，他想到“ 得饶人时且饶人” ，况且大鹏雕与如来有亲，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斗酿祸，莫如和为贵。孙悟空化作一缕青烟，乘大鹏雕喘气之时，从腹中出来，一把抓住大鹏雕的翅膀，训斥曰:“你这个残暴的镶糟，俺恨不得扒光你的毛!”

大鹏雕看到孙悟空已从他腹中出来，如卸枷锁，一反平和的性情，傲慢起来，道:“人间有谚语“ 美色可餐” 。我看是“ 人肉可餐” 。我太鹏雕吃人是有分寸的，绝不会竭泽而渔，我能适度而止，你能拿我怎样？ ”

“你这孽魔，我就揍你!”孙悟空闻言如雷贯耳，“轰 ”地怒将起来，一抖耳朵取出铁捧，急匆匆捻了捻，紧箍捧变得茶杯粗大，三五丈长，朝大鹏雕迎头就打，毫不留情。

大鹏雕在如来面前左躲右藏，众仙佛也被吓呆了，太白金星飞快地抱住孙悟空，凑近孙悟空的耳朵悄悄道:“大圣稍安勿燥，打狗看主面，事已办到点上了。如来心中已有分寸，大鹏雕把戏演塌了，没好结果，你把面子留给如来，你歇着瞧吧，暂且不要较劲。 ”

太白金星指点，孙悟空犹觉拨开谜团，道:“看在如来的份上，动粗还不是时候，让你记着:俺等要是没有对人的尊崇，也就没有佛的尊贵。理清本源，方才不丢做佛资格。 ”

“大鹏雕，你在凡间制灾造难，你不顾佛门脸面，缘何念念不忘为魔作伥时的陋习，亵渎了我佛门清规，你心何安？ ”如来内心也忐忑不安，他的佛法居然没能约束住大鹏雕，他陷入自责内疚之中。

“如来，我知道你等尊老待我不薄，灵山的素筵都是些米饭、芋薯、糖糕、包面、笋芽、萝卜、白菜，睁眼素的，闭眼素的，即使有琼浆玉液，毕竟油腻依稀，难以维命。 ”大鹏雕按捺不住，厉声厉色地道:“对我来说人最好的美餐，烤炼人油，干腊人皮，人肉煎熬，烧烤肉丁，清蒸人脑，酸淹人筋，生食鲜肉，肥腻腻的爽快极了，过这样的日子才滋润。 管什么千罪万罪，管什么千宰万劫。 ”

“大鹏雕，不可妄言肆意，你已授我佛祖摩顶受戒，该当领命归真，持斋把素，杜绝了五荤三厌，你才真正脱离灾祸。 ”观音菩萨乃一德一心，苦口婆心，力劝大鹏雕从良是德，立定厥功，惟克永世，此乃万全之策。

大鹏雕失道寡助，自觉无趣，满脸愧疚，一眨一眨地翻着眼白。

“如来，你是至尊，可以有包容之心，但不可有怂恿之心;可以忍让，但不可以仁让。人尚且明此义理，佛者轻率得了吗？ ”孙悟空道， “为了狮驼国，俺师傅等诸多神圣，心力交瘁，尽心竭力，未想这孽畜罪恶昭彰，手段恶劣，专做暴虐无礼之事，天必惩之，杜绝倒行逆施，方显我佛光明磊落。 ”

“同一屋檐下，有人功德无限，有人恶贯满盈。 佛门之内岂容悖渎戒律之陀。 ”如来微微地点头，轻启道:“大鹏雕你佛缘未遂，本性难移，豺狼禀性，包藏祸心，旧愁新恨知多少，目断遥天，你褒渎了我佛的依钵，更损毁了我佛的神圣，你面壁西山，反省去吧，不由我宣，绝不可越雷池半步。 ”

大鹏雕被撵押往西山面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