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职责
苏月合和江尹并没有解除着装，因为他们觉得已经请假离校了却还出现在校园里有股浓浓的违和感。他们俩就这样跟着陆荷绕着操场走着，听她诉说着回忆。
“我和我的先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操场上。当时正是高一时校运会，他在男子一百米决赛上获得了冠军，整个观众席的学生都在为他喝彩，我也不例外。”
陆荷的眼神扫过了跑道，看向了观众席，仿佛曾经的画面就浮现在她的眼前。
“他抬头向观众席看的时候，我的目光和他对上了，那一刻我就记住了他。高二文理分班的时候，我和他竟然是一班的，他的座位就在我的后边。他总会在上课的时候戳戳我，问我借橡皮或者铅笔，我也经常转过去问他我不会的题目。”
“有一天晚自习课间，他突然戳了戳我的后背。同学们吵吵闹闹的，我听不见他在讲什么，他凑到了我的耳边，问我想不想和他一起搞对象。我当时一脸茫然，而他的目光却是那么坚定又执着。我脑袋一热，就一下子答应了他。”
陆荷穿过了橡胶跑道，走到了操场中央的足球场地，用脚轻轻地踢了踢草皮。
“那个时候还年轻，还不懂爱情是什么。我经常去操场看他和其他人踢足球，我一到场，他就会踢得比其他任何人都要起劲。我还记得他总是和我抱怨足球场的草皮太差了，总是青一块白一块的。”
“现在已经翻新了好多，整个足球场都是绿茵茵的了。”
江尹觉得天色太黑，陆荷会看不清草地的颜色，于是就提了一句。
“可惜，我再也没办法坐在足球场边上看他踢足球了。”
陆荷慢慢地坐到了球门边地草地上，苏月合控制着装甲的身体坐到了她的边上。
晚自习的第一节下课铃响了起来，身后的教学楼响起了学生们谈话交流的声音，给寂静的夜色带来了欢腾。
陆荷扭头看向了教学楼，过了好久才转回来。
“我和我的先生也曾经像他们一样，每天为了梦想的大学奋斗，可惜最后我考砸了。他去了首都的双一流大学，而我去了沪市的一所211。尽管相距千里，他还是经常坐火车来看我。大四那年的元旦，我瞒着他坐火车去了他那里，我现在都忘不了他看到我站在他宿舍楼下时的眼神，满是惊喜和对我的心疼。那晚他一直抱着我说我们毕业就结婚，然后一起回家乡打拼赚钱，过日子。”
“再后来我们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可谁知道最后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陆荷沉默了，她似乎又沉没在了与爱人阴阳相隔的悲伤中。
苏月合感觉到了他的同桌也沉寂在了陆荷的故事里，如果不是两个人正合着体，她真想摸一摸这个男生的头，鼓励鼓励他。
“陆女士，您还记不记得您的孩子之前念的是什么学校？说不定我们可以在学校里找到他，就能知道他们现在住在哪里了。
苏月合突然发现了之前没有想到的突破口，但是陆荷却摇了摇头。
“应该是不行的，小鹏在我走之前刚上幼儿园大班，现在他应该已经在哪个小学就读了。”
陆荷的口气有点失望，她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你们说，他们现在过得会好吗，还会记得我吗？”
“陆女士您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让您和您的家人见面的。”苏月合打起了包票，“这是我们的职责。”
“家人。。。”
陆荷突然就不说话了，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谢谢你们愿意帮我，我想一个人在这边静静，可以吗？”
“好的陆女士，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明天来高二（3）班找我们。”
苏月合和江尹起身就要离开，陆荷突然站了起来。
“明天，可不可以，再陪我去一个地方，我觉得在那说不定可以遇到他们。”
“好的陆女士，明天我们的同事会陪你过去的。”
“可不可以，麻烦你们陪我过去。”陆荷的声音有些犹豫，“我希望也有人能和我聊聊天。你的同事们都带着奇怪的仪器，我感觉好可怕。”
“没问题的，明天下午我们放学后我们就在这个操场找您。”
“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
说完，苏月合骑上了马，离开了学校。来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两人解除了着装。
“呼，总算是下班了。”
苏月合卸下了打工人的伪装，变成了一个快乐的下班人。
他们不用继续监视陆荷的位置，监管部门的人员可以用雷达监测到陆荷所发射出的特殊波形从而知道她的实时位置。
“江尹你饿吗，我们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苏月合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她一进入工作的状态就会忘记饥饿。
经过苏月合的提醒，江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第一次出任务让他有点紧张，但是陆荷的故事让他又有点难过，两种心情在他的心里相互碰撞，让他忘记了饥饿。他开始思索起晚饭应该吃什么。
“下城区新开了一家海底捞，我们要不要去尝尝？”
“什么？海底捞吗？竟然会开到我们这种小渔村？”
苏月合很惊讶，甬东虽然是个市，但是有名的连锁店并不多，甚至这边连家苹果专卖店都没有。她早就想体验一次海底捞的热情服务了，吃反而成了第二需求。
“就在宏凯广场那边，现在过去排队的人应该不多，都快八点了。”
“上车！”
一辆电瓶车风尘仆仆地停在了宏凯广场的非机动车停车处，甬东中学位于上城区离宏凯广场并不近，苏月合拉着江尹骑了整整半小时的电瓶车才赶到目的地。他们直冲六楼，来到了海底捞所在的楼层。果然这个点的顾客并不多，他们在服务员的热情带领下随意地挑了一个空桌坐下了。
“江尹，我给你的超能手镯还在不在？”
“在的。”
江尹从口袋里掏出了苏月合给他的发绳，他一直都把这根发绳当护身符似的带在身边。他没有把它一直套在手上，因为他感觉男生在手上套发绳看起来有点别扭。
苏月合接过了超能手镯，用它把头发扎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看看要消灭哪些太阳怪兽吧！”
江尹和苏月合在服务人员难以置信的眼神下把能点的菜都点了一遍。
“两位会不会点太多了，我们这边吃不够还可以扫码再加菜的。”
一旁的服务员小哥很担忧地提醒了一句，之前有个大胃王在他们店里干了同样的事，但那都是演的，最后剩了好多菜没有吃。
“没事，不用担心，我们都在长身体。”
苏月合很牵强地解释了一句，她和江尹今天的着装时间很长，因此消耗很大，身为主操作者她的消耗会更多。
她并没有在意服务小哥异样的眼神，转头对江尹说道：
“油条，油条再加一点！番茄锅和油条是绝配！不要害羞啦，你还在长身体，多点一点！”
服务员小哥发誓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那些他在网上看到的大胃王们在这俩人面前都弱爆了。那个男生光是面条就吃了六份，而那个女生更恐怖，她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吃油条，根本没停过。
苏月合和江尹吃饱喝足，一旁的服务员小哥已经不见踪影。苏月合其实很失望，她很期待网上盛传的海底捞员工的无微不至的体贴，但是今天给他们服务的那个小哥有点畏手畏脚的，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江尹并没有在意海底捞的服务人员今天表现得热不热情。
他的共情能力很强，陆荷的故事让人触目伤怀，还在他心头晃悠着，让他感到了一阵又一阵的悲伤。
苏月合看到江尹又进入了沉思状，起身坐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才正是工作第一天，就受不了啦？乐观点，起码我们还能帮她满足一些愿望。”
“苏月合，你之前遇到的现世灵也都是这样的吗？”
“并不都是吧，像陆女士这样的我也遇到过，说实话我当时的状态比你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后来遇到多了，我也就习惯了。现实总是比小说更残酷，陆女士的故事只是沙漠里的一颗沙粒而已。”
江尹抬起了头，看到苏月合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清秀的黑色眉线下，是一双柔和而又坚定的眼睛。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将想说的一切安慰的话都说给他听。江尹感到自己的心平静了下来，苏月合的眼神就像是清晨的日光，驱散了他所有的阴郁和悲伤。
“江同学，你还记得我把装甲启动器给你的时候所说的话吗？”
“你指的是，与恶魔为伍的勇气吗？”
“是的哦，我说这句话可不只是在玩梗。我们所做的工作，就是和那些对阳界还有执念的灵魂打交道。在我看来，我们所做的事情的确像是与恶魔为伍。我们要承受那些灵魂的悲伤，怨恨，或者是懊悔，一切的负面情绪都会传达给我们，需要我们自己消化。同时我们也要彻底斩断他们的执念，不管是通过劝的，还是通过砍的。”
苏月合感觉说了这么多有点口渴，于是喝了一大口酸梅汤，不知从哪出现的服务员小哥立马给她续上了杯。
“有很多的现世灵变成妖之前，心里想着的是能再呆在人世间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都是被思念和留恋所带来的欲望吞噬了内心。他们变成妖之前可能是可怜的，让人同情的，但是如果他们变成了对人类有威胁的妖，我们就要铲除他们，这就是我们的职责。”
“江尹，你还有与恶魔为伍的勇气吗？如果陆女士最后被想要留在阳界的欲望所吞噬，从而变成了妖，你有与我一起向她挥刀的勇气吗？”
苏月和的话让江尹对自己的职责有了新的理解和感悟，他原本觉得与妖战斗会是他工作里最大的一部分，但现在看来，抚平那些灵魂身上的创伤，清除他们对人世的留念才是他们工作的重心。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黎明百姓，那些与现世灵打交道所带来的伤感之情都需要他自己来忍受。
“我有！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苏月合一直注视着江尹的眼睛，看着那双眸又变的清澈明亮了起来，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谢谢你，苏老师！”
“不客气，江大学霸能有这么强的领悟力，我这个做老师的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