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读者
我是从2015年8月开始写这本书的。仅仅在一个月以前,希腊在经济动荡中差一点儿要第三次退出欧元区。如果希腊退出欧元区,那么其他国家和地区可能会出现难以估量的连锁反应。在我这本书快要完成的时候,我的祖国英国已经启动了退出欧盟的程序。希腊“脱欧”几乎快被人们忘记了。在2016年,英国“脱欧”成为英语中的热门新词汇,即使“希腊脱欧”事件是先发生的,首先面对生存抉择的是希腊人。现在,希腊人已经渡过难关,来到了发展的彼岸。在现代,希腊人往往是先行者,这就是本书要探讨的主题之一。
写作本书的时候,我一直很清楚,我的每一个字都是在一个特定历史时刻写下来的。这一刻就像在眼睛的一睁一闭之间,就像在希腊“脱欧”和英国“脱欧”之间。希腊“脱欧”没有发生,英国“脱欧”产生的影响有待进一步观察。这一刻就是“当下”,或者是“今日”,本书的每一页都会体现这一特质。但是,本书的缘起和真正的核心内涵需要追溯到更久远的时间。
我长大后的生活一直与希腊及说希腊语的世界有关。学生时代,我生活在军事独裁政府的阴影之下。当时是20世纪70年代,在雅典的街道上,我疲于奔命,躲避坦克的碾轧和屋顶狙击手的子弹。后来,我来到伦敦国王学院,担任现代希腊及拜占庭历史、语言和文学专业的克雷斯讲席教授整整30年,一直到2018年夏,我都在这所大学的演讲厅和研讨会上作有关希腊的报告。作为老师,我对自己的要求一点儿也不少于对学生的要求,持续不断地学习,向同行学,向同事学,特别是向大批的学生学,因为很多学生都是希腊人。从学生那里,我学到了从诸多不同的视角看待问题的方法,这在我改变对希腊的认识、深化对希腊的理解、了解现代社会中的希腊人方面,起到了很大作用。
作为一个国家,希腊演进的故事是激动人心的,有时也是令人心碎的,但让我如此长久地深深着迷的不是这些故事,而是其具象的国家建设史实与抽象的思想、态度以及愿望之间的相互作用。正是这些思想、态度以及愿望的聚合,形成了对于国家意识的共识。为了揭秘一个国家是如何形成的,我们需要有长远眼光,不能只看重大的历史事实,不能只看领导人的行动和言语,也不能只看那些反映跨越群体和种族的人类活动的图表和数据。一个国家的故事,还必须是其人民如何思考自身、如何思考世界以及如何思考其在世界中的位置的故事。
这就是我在本书中把所讲述的故事称为“传记”而不是“历史”的原因。史传不仅要求作者对传主有长期的研究和深入的了解,而且还要有一定的距离。通常来说,你不会为你亲近的人或者自己的家人写传记。我与希腊以及希腊人没有宗亲关系,我是以外来者的身份来书写希腊故事的,我与希腊之间的距离有助于我在撰写此书时采取与其他人不同的讲述方式。但是,我并不是说我在写作时心如止水。我相信,而且是充满激情地相信,希腊和希腊民族的现代历史非常重要,远远超出了全世界的希腊族共同体这个范围。写作此书,我尽了最大努力;阅读此书,您会理解我为什么这样说,而且您自己会判断我所写的正确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