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楔子

大江南北胡笳声声震天，中原大地烽烟滚滚蔽日。生活在黑龙江、松花江流域一带的女真族部落建立金国，于金天会三年（1125）追俘辽天祚帝灭辽后，金太宗完颜晟纠合六国三川七十万大军，于宋宣和七年（1125）十月大举南侵，一路势如破竹。宋徽宗赵佶见金兵进逼汴京，忙下旨取消花石纲，下《罪己诏》，想以此收回民心。谁知金兵长驱直入已逼近汴梁（今河南开封），宋徽宗吓得昏倒在龙床前。被太医救醒后慌忙让位于太子赵桓，是为钦宗。自称“太上皇”，借烧香为名仓皇逃往安徽亳州蒙城（今安徽蒙城），至第二年四月闻金兵被李纲击退才返回京城。宋靖康元年（1126）闰十一月底，金太宗封四太子完颜宗弼（金兀术）为元帅，完颜宗翰和完颜宗亮为左右副元帅，分东西两路再次大举南下，于宋靖康二年（1127）三月底攻克东京汴梁，掳走徽、钦二帝。

北宋灭亡，但中原大地硝烟未散，各地军民纷纷奋起抗击。黄河北岸大道上，在滚滚烟尘中只听得“嘚嘚嘚”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英武少年，头戴束发紫金冠，身披黄金锁子甲，手持一杆丈八錾金枪，座下一匹偃月龙驹宝马，英姿勃勃，威风凛凛。

那英武少年是宋徽宗的九皇子康王赵构。汴京失陷，徽钦二帝及皇室后宫几无人幸免，而赵构能得脱，也是侥幸。

早在宋靖康元年正月，金国要求大宋送一个皇子为人质，赵桓便让九弟康王“出使”金国。康王刚到金国，正好金人练兵，比赛射箭。那金国人俱是练武出身，弓马娴熟，为了羞辱大宋人质，又见康王长相文弱，便要他参加比赛射箭，并故意给他一张硬弓。谁知，康王虽长于深宫，但自幼喜欢骑射，又得到宫中侍卫指点，箭法精通，拉开硬弓，连射九箭，箭箭俱中靶心。这下，金国人对康王的身份异常怀疑，大宋朝一向以文治国，一个皇子怎么会有这般高超的箭术？于是要求大宋另派人质，康王趁机离开金国。康王无意间脱险，便到了黄河，联络各地抗金武装。至年底，康王已收拢几十万人马，钦宗得知，忙用蜡书封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康王在李纲和宗泽的辅助下，在黄河两岸联络抗金义士，招兵买马，准备和金兵抗衡。

队伍正沿着黄河前进时，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哗哗哗”倾盆大雨劈头盖脸下了起来。为甩掉金兵的一路追杀，康王一行人马不停蹄顶风冒雨前进。日夜兼程，抵达济州（今山东省济宁市）时已是午夜时分。康王见前面有一座山峰，扬鞭策马上山，手搭凉棚朝远处眺望，见前面被滔滔黄河挡住去路，且沿河有金兵驻扎，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营寨连绵数十里，金兵在来回巡视。

康王道：“欲渡黄河非冲破重重封锁不可，但金兵连营防守，如何过河？”

宗泽道：“出奇兵袭击金营，即可渡河！”

康王道：“如此请宗爱卿火速行动！”

当下宗泽命将士悄悄杀死哨兵，趁金兵鼾声如雷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金营。顿时喊杀声震天，金兵做梦也没想到宋兵会来袭击，揉揉惺忪的睡眼见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宋兵，以为神兵天降，吓得屁滚尿流，溃不成军，狼狈逃窜。康王率军乘胜追杀，金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活着的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拼命往北溃逃。宗泽鸣金收兵，下令将士和百姓抢渡黄河。因安排周密，动作利索，至拂晓时都已到达南岸。

信德（今河北省邢台市）知府梁扬祖闻讯，立即率五千人马前来救驾。康王见带兵前来会合者俱是能征惯战之将，心中大喜，在营中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宗泽见军威大振，考虑到人多行动不便，忙启奏康王道：“殿下，现随行人多，队伍庞杂行速缓慢，若金兵闻讯追杀过来，后患无穷。此地不宜久留，请殿下速速前往应天府驻扎。”

张浚亦言道：“宗将军言之有理，应天府乃我中原文化名城。五代时名儒杨悫‘乐于教育’，在那里开坛讲学，弟子戚同文承其志，创建南都学舍。我朝真宗皇帝追念太祖开创北宋基业之处，将宋州（今河南省商丘市）赐名为‘应天府’，书院改为‘应天书院’。大中祥符七年（1014），又将应天府改称‘南京’，作为我朝陪都。应天府乃我朝发祥之地，且城内设有隔墙，利于防守，可在那里驻跸，暂避金兵锋芒！”

康王准奏，当即传令日夜兼程，飞速赶往应天府。

第三天抵达应天府时，已是傍晚时分。宗泽见后无追兵，前无埋伏，命人进城打探，得知城内并无金兵，遂下令进城驻扎暂歇。张浚、苗傅等替随行皇室宗亲和百姓一一安排住处。

第二天一早，百官纷纷上书，请康王登坛受命。康王泪流满面连连摇手道：“父皇和兄皇健在，本王岂能自立为帝？列位爱卿力劝自立，欲使本王做不忠不孝之人吗？”

大臣吕好问耐心规劝道：“殿下不肯自立，有人却做梦想当皇帝，那张邦昌被金人立为皇帝，殿下若不登基，今后天下只知有张家，而不知赵家了！国不能一日无君，久必生乱，请殿下三思！”

原来，金兵退出汴京时，在城内建立了一个傀儡政权，国号“楚”，扶持宋朝一贯主张投降议和的张邦昌做了“皇帝”，妄想利用他来镇压宋人的反抗。但遭到百姓唾骂，原朝廷旧臣也不听他号令。“政权”维持不下去，只好表示拥护赵构，取消了自己的帝号。

宗泽、李纲会同大臣谢克家和康王之舅——忠州（今四川省忠县）防御使韦渊，赉了大宋受命之宝，齐来竭力劝谏。康王才受命称帝，改“靖康”二年为“建炎”元年，是为宋高宗，改应天府为南京。

高宗以黄潜善为中书侍郎，汪伯彦同知枢密院事，授张邦昌为太保、封同安郡王，共同参决军政大事。

高宗即日召见李纲、宗泽两位大臣，命宗泽镇守襄阳。宗泽奉旨即刻启程受任。接着又拜李纲为丞相。李纲因高宗重用的黄潜善、汪伯彦和张邦昌妒忌排斥主战良将宗泽，力辞相位。

高宗立即劝慰：“朕素闻爱卿乃忠义之士，国之栋梁。寡人初登大宝亟须爱卿辅助。已知黄、汪、张三人奸邪误国，朕日后疏远之。请爱卿万勿推辞。”

李纲顿首泣谢道：“陛下欲迎还二圣，招抚四方，安内攘外，责在陛下与宰相，微臣愚陋，如何能负此重任？若陛下必欲臣暂执朝廷，臣愿首陈十事，如蒙陛下采择施行，臣方敢受任。”

高宗问道：“爱卿有甚建议，尽可直言。凡是可行的，朕无有不依之理。”

李纲遂逐条陈述道：“一议国是；二议巡幸；三议赦令；四议僭逆；五议伪命；六议战；七议守；八议本政；九议久任；十议修德。”

高宗听了不置可否。李纲催之再三，高宗才徐徐说道：“这十议，容朕三思而行。”

李纲心中不悦，沉思片刻，呈上奏章。

高宗接过一看，只见其奏疏写道：

张邦昌在政十年，危害朝廷众目共睹；渊圣即位，擢升为相，张邦昌不思忠君报国，以死守节，却乘国势危急之时受金人贿赂，僭位称帝，晏然处于宫禁图谋不轨。若不加罪，何以昭示四方？所有邦昌时伪命臣僚，亦置而不闻，何以砺天下士大夫之节？乞申睿断，毋失民望！

高宗阅罢奏章犹豫再三，迟迟不肯加罪张邦昌。原来高宗自有打算，他深知金人势强，张邦昌和金人相处甚密，今后若有和谈之事，尚有可用之处，故不肯加罪于他。

当晚，高宗在寝宫秘密召见黄潜善、汪伯彦二人商议。黄潜善素与张邦昌交往甚密，堪称心腹挚友，极力替他辩白：“张大臣乃先皇元老，日理万机为国分忧，其功不小；纵有过错，乃锦缎之一瑕疵而已！”

汪伯彦也竭力为其吹捧：“我朝新建，正缺人才。张大臣乃难得治国安邦栋梁之才，陛下莫听个别大臣妒忌之言。”

高宗犹豫不决，当晚又召见大臣吕好问：“卿当时在围城，知晓张邦昌情形。其在金营究竟如何？请爱卿从实奏来。”

吕好问奏道：“张邦昌僭位，人人皆知；此人里通外国，留之后患无穷，望陛下三思。”

高宗虽默认，心里却舍不得处置张邦昌。

李纲担心皇上遇事迟疑不决误了国家大事，当晚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三更时分索性穿了朝服命人抬轿，夤夜至寝宫求见，力谏高宗道：“微臣不是危言耸听，张邦昌僭逆至此，陛下若仍令其在朝执掌权柄，百姓将视其为二天子，朝野人心涣散！微臣不愿与贼臣同列朝堂，陛下若重用张邦昌，我大宋社稷危矣！请罢免其职务。”

见高宗沉默不语，李纲跪地顿首，泣血力谏：“陛下，太上皇当初重用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李彦、朱勉六贼，罢黜司马光、文彦博和微臣，大兴土木，滥造宫殿和行宫，迷信道教一心炼丹，致使国库空虚，天怒人怨，结果官逼民反，山东郓城（今山东省菏泽市）宋江、睦州音溪（今浙江省淳安县）方腊造反，导致天下大乱，社稷根本动摇；被日夜觊觎我大宋江山的金国乘机大举入侵；陛下兄皇又忠奸颠倒，贻误战机，重蹈太上皇覆辙，以致家国沦亡。数月前好友曹勋来信告诉微臣，因金兵严加看守，无法脱身来江南送信；言太上皇和陛下兄皇在五国城（今黑龙江省依兰县）惨遭金人凌辱，生不如死……”

高宗异常悲痛，泪流满面道：“爱卿，此是寝宫，太上皇和兄皇的处境快说与朕知晓……”

李纲泣奏道：“太上皇被囚禁在五国城，两年来受尽各种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写下许多悔恨、哀怨的诗句。其中一首写道：

彻夜西风撼破扉，

萧条孤馆一灯微。

家山回首三千里，

目断山南无雁飞。

如今太上皇悔恨交加，一次咬破手指在背心上写下‘皇儿速来援救’六个血字，命大臣曹勋穿上，扮作商人夤夜逃往江南。临别前太上皇哭着叮咛曹勋道，‘请爱卿务必转告皇上，别忘了父兄等北行囚禁之苦’！说罢泪如雨下，取出白纱手帕拭泪，而后将手帕交给曹勋再三叮嘱，‘请爱卿将此物面呈皇上，让他深知父皇思念故国而终日以泪洗脸的情景’……”

高宗听罢泣不成声，问道：“我兄皇情况如何？”

李纲含泪奏道：“陛下兄皇更惨，被废为庶民后，在三月底押往五国城，先将其和太上皇关在枯井中反省，然后监禁。可怜只做了短短两年皇帝，就成了异国他乡阶下囚。听说金海陵王完颜亮让他任骑兵小队长，一次命他在校场骑马终日狂奔，不准歇息，结果精疲力尽坠落在地，幸亏被在场的大臣朱云轩看见，飞速上前拼死相救，才未被马蹄踩死！”

高宗悲恸欲绝，哭倒在龙床上，李纲慌忙传太医进宫救治。

第二日早朝，高宗按李纲所奏，把张邦昌罪行榜列朝堂，晓谕满朝文武，将其贬为彰化军（在今台湾省）节度副使，外调潭州（今湖南省长沙市）安置。

张邦昌一遭贬谪，便有朝臣告发张邦昌在汴京称伪帝时，曾宠幸圣上华国靖恭夫人李氏和其养女陈氏，封母女为伪妃。张邦昌退位还居东府后，李氏还私下与之来往甚密，怨恨高宗风流任性，专宠其他嫔妃。高宗勃然大怒，立即拘捕李氏入狱，命御史台连夜审讯后将其处死。第二天，高宗命使臣持诏赴潭州，历数张邦昌罪状，赐其自尽。

高宗起用李纲，下诏恢复其丞相之职，兼御营使。李纲感激皇恩浩荡，尽力图报，又拟就九条建国方略，上疏陈奏。其疏云：

一、请建河北招抚使。河东经署使，特荐张所、傅亮充任。二、陛下登极，赦诏未及两河，适潘贤妃生子臬，例应大赦，请便及两河，以广德意。三、请调宗泽为东京留守，规复两河。四、请立沿河江淮师府。五、修明军法。六、令诸路募兵买马劝民出财，并制造战车。七、议车驾巡幸，首关中，次襄邓，不当株守应天。八、遣宣议郎傅雱使金军，通问二圣，不言祈请。九、请还元祐党籍，及元符上书人官爵。

高宗阅罢奏疏件件应允，凡李纲建议言听计从，朝野闻之，俱忻忻望治。唯独黄潜善、汪伯彦异常妒忌，恨得咬牙切齿，密谋伺机陷害。

李纲得到皇上恩宠，感激涕零，发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力主抗金，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两袖清风、忠心耿耿辅佐高宗，满朝文武齐心协力，朝野安然。

一日五更三点早朝，内侍启奏被金国掳去的宋朝大臣曹辅手持蜡书前来求见，高宗命他朝堂进见。

曹辅至金殿俯身下跪，奏道：“万岁，金国狼主现已答应议和，请陛下屯兵近畿，速速进京商谈议和事宜。”起身呈上蜡书。

高宗接书览毕，喜出望外：“金主肯议和，天助朕也，寡人迎还二帝夙愿能遂矣！请曹爱卿速去告知金主，朕即刻前去商谈议和之事！”

李纲觉得此事异常蹊跷，金主已攻破京城掳走二帝，正野心勃勃乘胜大举进军，妄图一举消灭我宋室后裔，今日突然提出议和，莫非欲引诱新帝上钩，实行软禁，斩草除根以除后患……“这诡计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李纲！”想到此急忙出班奏道：“陛下万万不可，若前去议和，必中奸计遭其软禁，到那时陛下重蹈父兄覆辙，悔之晚矣！”

高宗仍犹疑不决：“李爱卿，金国主动提出议和，此乃千载难逢好机会，一可迎回太上皇和兄皇，了却我之夙愿；二能罢兵平息战火，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何乐而不为？卿为何说此事万万不可？”

李纲奏道：“陛下，金国已攻破我国都城，毁我大宋千秋帝业易如反掌。金主在大功即将告成之时，却主动提出与我议和，岂非咄咄怪事？臣以为，此乃金主诡计，怕陛下称帝后君臣团结一心，重整旗鼓与其抗衡，故遣曹辅持蜡书诈说议和，实乃美饵钓金鳌之计。陛下若去，必中其圈套！”

高宗吓出一身冷汗，道：“幸亏李爱卿及时识破金主诡计，若去议和，朕定中圈套误闯龙潭虎穴沦为阶下囚！”起身把蜡书撕了个粉碎，命人用乱棍将来使赶出京城。

李纲奏道：“我国拒绝议和，痛打来使，曹贼必定去汴京哭诉。金主见阴谋败露，计划落空，岂肯善罢甘休？！此地不可久留，请陛下火速撤离，前往扬州（今江苏省扬州市）驻跸！”

高宗频频点头：“李爱卿所言极是，朕即刻传旨离开南京，众爱卿保驾扬州！”

第二日一早，李纲等文武大臣一起护驾，保高宗撤离南京，往扬州进发。随行的有皇室宗亲，赵善应、赵聚春、周明德和李苏卿四家家眷和南京不愿做亡国奴的黎民百姓。

一行人风雨兼程，没几日已抵达扬州。李纲等文武大臣保高宗刚进城驻跸，就听探马来报：“金主率大队人马追杀而来，势不可当！”高宗大惊失色，忙和李纲、张浚等一班老臣武将商议：“胡虏即将兵临城下，卿等有何良策御敌？”

李纲奏道：“陛下，扬州是座孤城，我们又兵微将寡，定难驻守。金主率得胜之师疯狂追杀，我们应避其锋芒，硬拼必损兵折将付出沉重代价，臣建议趁早抢渡长江，保存实力前往杭州暂歇。再徐图北伐。”

高宗准奏，当即迅速撤离扬州。队伍犹如一字长龙，浩浩荡荡直奔长江北岸。宗泽闻讯，率领手下飞速前来护驾，见队伍庞杂行速缓慢，奏请高宗传谕随行人员，改一字长龙为六路纵队，加速前进，飞奔长江北岸，力争抢在傍晚前渡过长江。

宗泽派将士沿江晓谕百姓，圣上欲夜渡长江，命他们贡献自家船只。沿江百姓得知后，纷纷将木船摇来泊在江边，供皇上和官兵渡江。宗泽和梁扬祖、董勇、林飞虎等武将，在岸边指挥大家按次序上船，安排每条船上一两个熟悉水性的负责抢渡。

是夜一更时突然起风，越刮越猛。不一会儿，狂风大作，涛声四起，江面水急浪高，来回速度缓慢。船上虽点燃火把，但很快被狂风吹灭。因摸黑抢渡，不慎中途落水淹死者不计其数。后来幸亏李纲得知，派人请来当地渔民和熟悉水性的百姓并分派他们在每条船上摇橹驾驶，才不出事故。至半夜风势渐小，李纲忙传话：“现风已小，快把灯笼火把点燃，加速抢渡，若金兵杀来就麻烦了，我们要争取在天亮前渡过长江！”李纲一声令下，船上立即点燃起灯笼火把，照得江面如同白昼。只见船上木橹有节奏地使劲摇动，两舷木桨上下飞舞，浪花飞溅！船只来回犹如穿梭，北岸的人越来越少。至拂晓前，终于都安全渡过了长江。

因急于赶路，李纲见将士们都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下令就地休息，命火头军抓紧埋锅烧饭。用餐毕，正准备启程赶路时，突然听得长江西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抬头一看，火光冲天处金兵大队人马杀来。为首的帅字旗下一员大将，头戴金盔，身穿金甲，骑一匹青龙驹，执一柄金雀斧。原来是金国大元帅完颜宗弼。完颜宗弼纵马举斧厉声喊道：“赵构要渡江南逃，狼主有旨，谁活捉赵构，有官者连升三级，无官者赏黄金千两！”完颜宗弼一声令下，番兵个个奋勇争先，一起拼命冲杀过来。宗泽大惊，忙和董勇等人保护圣驾，往东南奔逃。

金兵人多势众，宋军兵微将少，一场血战，终因寡不敌众，宋军大败，往东南方狼狈溃逃。梁扬祖挥舞大砍刀连杀六员番将，宗泽手持錾金枪左冲右突在后掩护。林飞虎手持大砍刀，董勇挥舞一对混铁锤，两将舍命保护宋高宗朝东南方且战且走。突然一声炮响，一队金兵从西北方向杀来，林飞虎等人纵马抵住。林将军连砍五员番将于马下，董勇挥舞一对混铁锤砸死十多个金兵。一场混战后，回头寻找圣驾已渺无踪影，众人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拨转马头往后一边冲杀一边寻找。

林飞虎和董勇策马追赶，远远看见前面山道上有五六骑人马往东方狼狈逃窜，追近一看认得是皇上和几个贴身侍卫，扬鞭赶上，见皇上安然无恙，心中大喜，以手加额道：“谢上苍保佑，我主平安无事！”于是合兵一处，往东南方疾走。正行走间，前面一声炮响，山林中飘出一杆三角牙旗，杀来一彪人马，为首两员番将截住去路，左侧的黑脸黑甲骑一匹乌骓马，手持一柄大砍刀追杀过来，林飞虎忙挥舞大砍刀拼命抵敌；右侧的矮胖子番将红脸红袍骑一匹枣红马，手持一柄宣花斧使劲乱劈，董勇手舞混铁锤奋勇招架。四员战将捉对儿厮杀，战有六十个回合不分胜负。董勇正值青春年华，血气方刚，越战越勇，“哐当”一锤将红脸番将击了个脑浆迸裂坠落马下死于非命。林飞虎见同伴获胜，虚晃一刀卖个破绽往后拖刀疾走。番将不知是计，策马追赶，看看追近，冷不防被林飞虎返身一刀“咔嚓”一声砍于马下！番兵见领队的主将都被宋将杀死，吓得屁滚尿流狼狈逃窜。林飞虎和董勇也不追赶，两骑马到处寻找圣驾，忽然远远瞧见高宗正和四个侍卫在前面山林中朝自己使劲招手，于是扬鞭飞奔过去。到林中翻身下马，见皇上和四个侍卫皮毛未伤一处，大喜，询问几句后搀扶高宗上马，朝南奔跑。

跑了一阵，见前面出现两座高山，俱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异常险恶，且脚下山道变成了十字路口，不知往哪条道走好。正犹豫时，猛听得东面山背后一声炮响，抬头一看大吃一惊，山道上杀出一队人马，为首一员番将，面如锅底，身穿黑盔甲，骑一匹黑如墨炭乌骓马，手持一柄狼牙棒，背后飘着一杆写有“完颜”的大旗，原来是金国大元帅完颜宗弼的弟弟完颜宗亮。那完颜宗亮身材魁梧，自小力大无穷，武艺高强，被金人誉为大金国第一猛将。完颜宗亮截住高宗，哈哈大笑道：“南蛮赵构，本大将在此恭候你多时，来得正好，快下马投降，饶你不死！”纵马截住高宗。

高宗惊慌失措，使劲用鞭子抽打座下马拼命往南奔逃。

“赵构小儿，你逃不了啦，快下马投降吧！”

董勇飞骑追上，边追边高声大叫：“圣上休慌，末将来也！”手持一对混铁锤截住完颜宗亮，与之厮杀起来。交锋不到四十个回合，董勇渐渐体力不支，累得气喘吁吁浑身直冒虚汗；完颜宗亮却越战越勇，挥舞狼牙棒犹如闪电……只听得完颜宗亮“哇呀呀”怪叫一声，举起狼牙棒猛力一砸，鲜血飞溅，董勇脑袋被番将击了个粉碎，惨死马下！林飞虎见了飞马赶来，手持大砍刀拦住厮杀。两将战有八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完颜宗亮突然拨转马头佯装往后败逃。林飞虎举刀追赶，边追边喊：“番将逃也没用，林大将军来取你的首级！”正欲追近时，只见完颜宗亮突然转身将右手一扬，“呼”的一声飞来银光闪闪一物，正中林飞虎咽喉。林飞虎“呀”的一声惨叫翻身坠于马下，被番将一狼牙棒击碎脑袋一命呜呼——原来完颜宗亮擅使诡计，与对手厮杀几十个回合不能取胜时，便佯装拖棒败走，待对方追近，暗暗放出涂有毒药的飞刀伤人性命！

高宗见完颜宗亮连杀自己两员大将，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手持錾金枪刺死七八名番兵后杀出一条血路，落荒而逃。

完颜宗亮见了紧追不舍，边追边厉声高叫：“赵构小儿，这次你逃不了啦，快下马投降吧！”高宗策马奔跑，逃了一会儿，猛听得背后“嘚嘚嘚”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回头一看，完颜宗亮手持狼牙棒正气势汹汹追来，吓得大叫：“侍卫们快来救朕！”侍卫吕维忠听得皇上大声呼救，慌忙用鞭子猛抽座下马，飞速赶来，边追边大叫：“陛下休慌，我等救驾来也！”率领陈刚、李虎、黄金彪三人截住番将拼命厮杀，舍命救驾。随着“啊！啊！啊！”的惨叫声，陈、李、黄三名侍卫，被力大无穷的完颜宗亮用狼牙棒击碎天灵盖惨死！吓得吕维忠使出浑身解数，舍命保护高宗杀开一条血路往南飞奔。完颜宗亮见了仰天大笑：“赵构小儿，你已无处可逃了，快下马投降，若再奔逃，本将军用狼牙棒把你揍个粉身碎骨！”边喊边策马飞速追赶。

正在万分危急之际，“嘚嘚嘚”飞来四将，为首一员银盔银甲白马大将，手持一柄金背大砍刀截住厮杀。两将战到八十个回合时，银盔银甲大将拖刀拨马便走。完颜宗亮见了，得意忘形厉声大叫：“白脸南蛮休想溜走，吃我一棒！”用鞭子狠抽座下马疯狂追赶。银盔银甲大将听得背后呼呼风响，回头一看那团黑光即将接近自己马尾，“咔嚓”一声手起刀落，随着“呀”一声惨叫，完颜宗亮人头早已落地，那血淋淋尸体栽于马下，那匹受惊的战马落荒而逃！银盔银甲白马大将回身举刀向追来番兵割韭菜般砍去，一个个倒地而死，鲜血飞溅，染红战袍。金兵活着的慌忙往北溃逃，逃得慢的被四员大将杀了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渠……银盔银甲白马大将见番兵已逃得无影无踪，和后面的三将会合在一起，前来追赶圣驾。高宗见有四将保驾，惊魂才稍稍安定，忙问贴身侍卫吕维忠：“吕将军，救寡人的四位英雄是谁？”

吕维忠在马上拱手奏道：“陛下，这位银盔银甲白马英雄是末将舅舅江西兵马都监赵善应，那三位是舅舅帐下参谋李苏卿、同窗好友赵聚春和赵聚春的妹夫周明德！”

高宗道：“四位英雄舍命救朕，其功不小，到杭州后重加封赏！”

赵善应、李苏卿、赵聚春、周明德急忙滚鞍下马，一齐拱手道：“陛下，恕吾等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吾等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高宗忙摇手道：“诸位爱卿与朕逃难至此，何罪之有？在危急关头赵爱卿等救朕脱险，朕铭刻肺腑，封汝四位为护驾大将军！”

赵善应、李苏卿、赵聚春、周明德齐声拱手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善应何许人也？乃宋太宗赵光义七世孙，汉恭宪王赵元佐六世孙，郯勤孝王宗宪玄孙，建国懿恭赵仲企曾孙，西头供奉官赵士虑之孙，申国公赵不求长子，字彦远，性纯孝，自小习武，工诗词，人称“古君子”，时任修武郎、江西兵马都监之职，文武双全，武艺超群。

原来，铮铮铁骨誓死不做亡国奴的赵善应父子，得知京城沦陷，徽、钦二帝被俘后，携家眷和同僚李苏卿、好友赵聚春、周明德三家老小坐轿车星夜从江西出发，投奔临危受命的康王驾下南渡。随行的还有相州（今河南省安阳市）的数万百姓。

君臣正在叙旧，忽听得北方传来“嘚嘚嘚”的马蹄声，众人抬头看时，原来是宗泽和梁扬祖率领大队人马赶来救驾，见圣上因赵善应等救驾及时，有惊无险，忙在马上拱手向赵善应、李苏卿、赵聚春、周明德致谢：“四位英雄救驾有功，老夫替圣上说声谢谢！”

赵善应等在马上一齐拱手还礼说：“宗大将军别再说谢，吾等是大宋臣子，救护圣上是义不容辞之事！”

此时，一军士来报，说太常少卿季陵奉太庙神主，刚渡过长江，就被金兵追上，季陵被杀，太庙神主尽落入金兵之手。高宗闻言，放声大哭。宗泽劝道：“神主既已失，当从长计议，如今扬州失陷，金兵随时会渡江南下，这里非久留之地。”

高宗道：“爱卿有何良策？”

宗泽道：“为圣上安全计，请速移驾杭州。”

正要起程，忽见张云龙将军策马飞骑赶来报讯：“宗将军大事不好，北面山背后杀来一千多金兵，躲藏在山林中的百姓和宗室被杀者不计其数，李纲丞相率领的官兵抵挡不住，命末将赶来搬兵前去救护！”

宗泽大惊：“张将军，我们这里只有这么几个人，要保护圣驾分身无术，如之奈何？”

赵善应把双手一拱道：“宗将军放心，你们保护圣驾要紧，末将和李苏卿、赵聚春、周明德三位贤弟立马前去抵敌，救护百姓和宗室！”说罢带了李苏卿、赵聚春、周明德拨转马头随张云龙策马往北而去。

五匹马“嘚嘚嘚”跑过一座山头，远远听得厮杀之声，抬头望去，只见山谷里黑压压的金兵正在追杀无辜百姓，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赵善应见此情景勃然大怒，高举大砍刀率领三位弟兄打马上前追杀金兵。赵善应挥舞大刀猛砍金兵，大砍刀飞处金兵一个个人头落地。李苏卿手持方天画戟杀入敌群，近的砍，远的刺，番兵随着“啊啊”的惨叫声纷纷倒地而死。赵聚春手舞双剑乱刺，杀死番兵无数。周明德手持三股托天叉，穿过被刺中的番兵的脖颈，一推一拉，番兵一个个立马成了“枪刺田鸡”……

血战到下午申时时分，金兵被杀得尸横山谷，活着的慌忙夺路往北狼狈逃窜！

见金兵已溃逃得无影无踪，赵善应忙和李苏卿、赵聚春、周明德分头在人群中寻找，寻找多时，回来都说找不到家人。正在焦急万分之际，忽见赵兴浑身是血地正从人群中寻找主人，一见喜出望外道：“奴婢到处寻找四位老爷，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赵善应忙问：“爹爹母亲他们现在何处？”

赵兴用手朝东边山上密林中一指，说：“老太爷、老太太和夫人都藏在那边林中安然无恙！”

李苏卿急忙上前伸手抓住赵兴的手，问道：“赵兴，汝快告诉吾，我们三家的家人在何处？”

赵兴笑道：“李老爷别急，你们三家和我们躲避在一起，都平安无事！”

赵善应和李苏卿、赵聚春、周明德心上的石头落了地，都以手加额道：“谢天谢地，虚惊一场！”

赵善应急于要见家人，命赵兴在前面带路。众人登山钻进密林，来到半山腰一看，见自己的家人都坐在山石上休息。赵不求见儿子和李苏卿、赵聚春、周明德都浑身是血，忙起身惊问原因。赵善应将金兵如何突然杀来，如何和三位同僚赶去救护圣驾经过详细述说。赵不求听罢竖起大拇指连声夸奖说：“你们舍命救了皇上，为大宋立了大功，我们四家又安然无恙，真是可喜可贺！”

赵善应提醒道：“爹爹，金兵在此吃了大亏，定去告知主帅，绝不会善罢甘休。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赶快往南方逃吧！”

赵不求点点头：“善应儿说得极是，我们四家马上离开这里！”

赵善应和李苏卿、赵聚春、周明德急忙牵着马，带了家眷整理行装，火速离开密林往南追赶圣驾。寻找了一日不见李纲、宗泽和皇上的踪影，只好作罢。

第二日来到惠山（今江苏省无锡市西部）附近一小镇，因腹中饥饿，正要投店用餐，突然大街上响起“噔噔噔”凌乱的脚步声，慌乱的行人大声惊呼：“不好了，金兵又杀来啦，快逃命啊！”

赵善应、李苏卿、赵聚春、周明德慌忙纵身上马，招呼一行人飞速朝惠山方向奔跑。跑了一程，只见惠山已在眼前，正要带了家眷上山躲避时，猛听得人喊马嘶，尘土飞扬，赵善应登上一山峰朝北烟尘飞扬处望去，只见滚滚烟尘中旗幡迎风飘扬，马蹄声“嘚嘚嘚”不绝于耳，大队金国骑兵又气势汹汹冲杀而来！赵善应忙吩咐李苏卿、赵聚春、周明德保护家眷藏于前面可隐蔽处。但为时已晚，金国骑兵已冲杀到面前。李苏卿、赵聚春、周明德各持兵器奋勇抵敌。赵善应和赵兴带了家眷飞奔上前面山峰，往南眺望，无锡惠山已在眼前，忙吩咐赵兴率领家眷沿山涧悄悄攀登惠山隐蔽。见赵兴和父母妻子消失在密林之中，才手举金背大砍刀冲下山来杀敌。

迎面而来的一员黑脸番将，骑着一匹墨炭似的黑马正得意扬扬地在前面领路，一见赵善应就哇呀呀大叫手持三股托天叉冲杀过来。赵善应挺刀接住，与番将大战五十个回合拖刀便走。黑脸番将以为对方不是自己的对手大败而逃，异常得意，哈哈大笑，手持兵器厉声大叫：“白脸南蛮休想逃脱，黑爷爷来取你的头颅了！”双腿用力一夹马背，手持三股托天叉飞也似的猛追过来。赵善应也不答话，听得身后銮铃响，急忙飞速举刀朝后“咔嚓”一声将黑脸番将的脑袋砍于马下！

后面的黑脸番将见赵善应杀了兄长，咬咬牙狂叫道：“好你个白脸南蛮，竟敢用拖刀之计杀我大哥，我岂肯饶你！”说毕用鞭子猛揍座下黑马，挥舞三节棍“呼呼呼”地猛扑赵善应。赵善应手持金背大砍刀沉着应战。两将战有七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赵善应发现对方上面三节棍“呼呼呼”舞得铁桶似的泼水不进，下面却并无防范，暴露无遗，飞速举起大砍刀朝下面腰部猛力砍去。“啊”的一声鲜血飞溅，那黑脸番将被齐腰砍断，血淋淋上半身“啪嗒”一声栽于马下！赵善应越战越勇，用刀连砍五员番将！

番兵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撒腿往后夺路逃命。赵善应也不追赶，拨转马头寻找李苏卿、赵聚春、周明德，谁知早已不见人影。因心中牵挂家人，连忙打马飞奔前面惠山，见不远处林中一熟悉身影一闪不见了，上山仔细一看，正是管家赵兴。原来赵兴见番兵没了动静，想钻出树丛看个究竟，正好赵善应前来寻找，于是赵善应下马和赵兴一道上山。突然听得山下人喊马嘶，声音鼎沸，急忙用布包了马嘴和马脚不让它出声，然后爬上树梢登高朝山下窥视，只见尘土飞扬处一杆杆牙旗迎风招展，随着“嘚嘚嘚”的马蹄声，一队队金国骑兵浩浩荡荡冲杀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