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恩河上的黄龙旗:阿姆斯特朗公司与中国近代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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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从十三年前第二次退休,离开办一切事都方便的香港,回到已居住了数十年的夏威夷老家,决定以后的日子怎样过。我以汉学示范摊子自豪,毫不相干的兴趣一大堆,但这些我打算全放下,专心只管近代海军史。退休固然不是倦勤,亦不是仅以清理未完成的旧账为满足,而是通过拓荒土、创天地,替自己的晚年翻新页。因此不管北洋海军、中法海战这类早就研究者蜂集的范围,而全神贯注替小舰、僻舰写齐全、可靠的舰史,并慢慢移进以前很少接触的民国时期。

这样做不免偏激,对促进中国海军史研究的发展帮助有限。我需有分劳的伙伴,即专治大舰、名舰,采新角度(尤其是科技性的)深探热闹范围中前鲜有人够资格敢面对的课题之年轻人。张黎源兄就是理想的分劳伙伴。

黎源兄是专业建筑师,思维科学化并不足奇,奇在治传统中国文史者以为独善的考证功夫,他也掌握到家。他使用得到的尚未公开记录上的原始资料,便是这本领的明证。

今人治学必须要有丰富的佐研素材,不然就无法立足,更无从谈建树。朋友提供资料(包括供给消息而不是实物)和自网上购买(尤其是照片)固然是得用的门径,若仅以此为运作之所基,充其量仅可达到人有我有的地步,何由能臻独得之境,如用洋人也不察觉的洋资料?突破之法并不奥秘,就是古人说的“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但衡量准则已今昔大异。黎源兄以年计的时间,穷搜大小图书馆、档案馆、博物馆,这才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现代版本。另外“读万卷书”还须先具备条件,英文书籍黎源兄拿起来就读,不需别人帮忙或靠翻译。若非培养了足用的资格和付出额外的努力,这本《泰恩河上的黄龙旗》是写不出来的。

很希望黎源这本新书不仅替一个研究课题找足答案,更替中国近代海军史的探索建立新境界的衡量尺度。这行业仍频密出现采选习用资料、重复支持陈陈相因论调的所谓新书,以及务求快速出版、即收利益的急就章产品。对杜绝此等颓风恶习,这本慢火炮制出来的巨著必会带来深远的效应。

马幼垣
敬序于檀岛东郊苑珍馆
2019年3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