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计较
裴玄度带着杨露白把学校几乎转了个遍,还总是走着走着就跑到某个地方站住脚,对杨露白说些“我以前就经常在这里如何如何”之类的话。
杨露白只是看着他笑。
他说,“你别再笑了,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很傻。”
“我本来就是在笑你傻。”杨露白幽幽地讲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自己走向下一个地方了。
裴玄度是在上海读的大学,在上海自然有不少朋友。逛到了晚饭时间,他约了几个从前的好友一起吃晚饭。
杨露白说自己就先走了,但是裴玄度执意拉她一起,他的朋友们也都热情地说很喜欢《两捧月光》这部剧,让她这个女主角千万赏脸,闹得她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跟着他们去吃据说是他们大学期间就很爱吃的一家餐厅。
杨露白不算是很内向的人,但是在陌生人面前也不会太多话,所以全程只是安静地听大家聊天,在被cue到的时候接上几句。
这一桌除了她和裴玄度似乎都是上海本地人,后来他们聊着聊着就开始不自觉地说起方言,听得杨露白一头雾水。
她悄悄用胳膊肘撞了撞裴玄度,裴玄度就往后侧了一点,把耳朵靠近她。
“你能听懂吗?”她压低声音在他耳畔问。
“什么?”裴玄度好像没听清,一边问着一边又往杨露白的方向凑近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动作幅度有点大,耳廓一下就擦到了杨露白的嘴唇上。
杨露白触电一样弹开了,坐得比课堂上的小学生还直。
“没什么,你没听清就算了。”说完这句话,她用余光瞥见裴玄度仍然在盯着自己看,酒精和他目光的双重作用下,杨露白感到热意慢慢攀上了自己的脸。
口袋里的手机就在这时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她如蒙大赦,赶紧站起了身,稍微抬高了声音对大家说了句,“大家慢慢吃,我出去接个电话。”
从包厢出去便是一处安静的休息区,现在休息区没人,杨露白就到那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她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看到来电显示上是何洛希的名字。按下接听,何洛希的声音以及他那边有点嘈杂的背景音就从听筒中传了出来。
“露白姐,你猜我现在在哪?”他语气轻快,听上去好像心情不错。
“在哪?”杨露白用手指抵着额头,心里纳闷怎么刚刚没喝多少酒,现在就有点晕乎乎的。
“我也来上海啦,现在在我大学食堂吃饭呢。你也真是的,来我学校都不知道喊我一起。”
“你之前不是在武汉吗?我又不知道你会来,怎么喊你。”她停顿一下,意识到哪里好像不太对,“你怎么知道我去你们学校了?”
“微博热搜上看见的啊,你们的CP上热一了,下面还有一个裴玄度杨露白同游XX学院。我还以为这是你之前说的资本主义友情开始运作了呢,原来不是你买的热搜啊。”
“当然不是我买的,我哪有钱买这些?!”
“你没有,你们公司不是有嘛。”
“公司再有钱也不会给我花。”杨露白一边说一边愤愤地把手机从耳边移开,补了句“我先挂了”以后,就按下了挂断键。
她点开微博去看热搜榜,结果并没有看见任何和自己或者裴玄度有关的热搜,来回翻了好几次,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下。
——又是愚人节。
——这该死的愚人节。
还没等打开微信,她就收到了何洛希的一串“哈哈哈哈哈哈”。
她翻了个白眼,点进去回复他: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去你们大学了的?
何洛希:学校群里看到的啊。我们学校的学生虽然都比较见过世面,不会把照片到处乱发,但是小范围散布一下消息还是很正常的吧。
何洛希:话说回来,明天你有事没,见一面吗?
杨露白和何洛希上一次的见面差不多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他们两个本来就不是同一个城市的人,又都比较忙,所以虽然聊得来但还是一直相处得像网友一样。
杨露白按住了语音键,答复他说,“见啊,再不见我都忘了你长什么样了。时间地点你定吧,我......”
话还没说完,她看到自己刚刚呆过的包间门被人推开了,裴玄度从里面步伐不稳地走了出来。
走神导致她按着语音键的手松开了,一条没说完的语音就那么发了出去,不过意思表达得也差不多了,她就没有再打字去纠正什么。
把手机放回口袋以后她站起了身,发现裴玄度正在往她的方向走来。
她赶紧走上前去想搀着他,但是他朝她摆摆手说,“我没有喝多,不要扶我。”
她觉得有点好笑,索性真的不扶他了,坐回到椅子上抱着手臂看着他把几米的距离走出万里长征般的艰难感。
“某人不是说要一雪前耻吗?又失败了。”
裴玄度没去回答杨露白调侃的话,因为他今天喝得真的有点多,她的话他甚至没有听明白。
他也在椅子上坐下了。眩晕感一阵一阵地往上涌,他就凭着本能想往杨露白的肩上靠,可是都被闪开。他觉得有点受伤,坐直了身子问杨露白,“你为什么躲?”
杨露白无奈地笑出了声——明明是某些人喝醉了之后直接忘记自己是个明星,公共场合不注意形象,现在搞得好像还是她的不对了。
但是只有傻瓜才会和醉鬼讲道理,杨露白自觉不是傻瓜,决定不和裴玄度犟,用哄小孩的语气岔开话题问他说,“不是在和朋友们聊天吗,你怎么出来啦。”
“那你不是也出来了吗?”
“我出来接电话呀。”
“接谁的电话?”
不等杨露白回答,裴玄度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我要干什么了,我就是出来看看,你和谁打电话,打那么久。”
杨露白继续用哄小孩的语气回答,“就是一个朋友的电话,现在已经打完了。我们回去吧?算了,你喝多了,我去和他们说一声,然后就送你走吧?”
裴玄度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杨露白以为他这是默许了,于是就站了起来。结果还没等她迈开步子,裴玄度就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喝多了的人没轻没重的,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握得她有点疼。
“是不是何洛希的电话?我都和你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一边说着一边仰着脸看杨露白,两只眼睛像小狗一样一眨一眨的,看上去很无辜,可是手上的劲却一点没松。“还有,我那天问你的事你还没回答,你到底是会记错我的学校,还是会记错他的?”
杨露白没听懂,刚想发问,她就忽然记起了裴玄度上一次这样问她时的场景。
当时她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你学弟。”
他从副驾驶位上转过身一脸认真地问她,“记错什么?他的学校还是我的学校?”
当时她还在疑惑裴玄度问了个什么鬼问题,现在她好像有些懂了,裴玄度是在计较,计较那个会被她记错毕业于哪所学校的人是他还是何洛希。
他在计较自己在她心里的重量。
想出了答案的杨露白再次对上裴玄度的眼睛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先说了句,“你先松开我,我被你抓得很疼。”
裴玄度闻言迅速地缩回了手,还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杨露白小声地叹了口气,安慰性地回答他说“没关系”,又说“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和他们说一声就来找你。”
裴玄度似是困劲上来了,“嗯”了一声就垂下了头,没再多话。
杨露白往包间的方向走了几步后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又转过身想嘱咐他不要乱跑,结果就看见他像是课堂上犯困的学生一样:闭着眼睛,一下一下地点着头。
她噗嗤一声笑了,没有出声扰他清梦,转身继续往包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