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沙湖通顺河码头,是方圆百里最为繁荣的码头之一,从这是可以上通汉江,下至长江,中间支流进入东荆河,可谓水路交错通航便利。
受白荷指派,胡水生带着有才来到沙湖通顺河码头接客,客船还没到,他俩便站在候船室里等。
胡水生闷头不语,想起昨天的事就耿耿于怀,虽然你白荷同志是新四军驻沔阳游击队的特派员,你有权指挥这支队伍,但毕竟这支队伍是我胡水生一手一脚带出来的,作为一队之长,我时而作一次决策开展一下行动怎么了?原来,这支队伍都是我胡水生说了算,我想怎样就怎样。现在不仅出了“管头”,似乎还被事事针对,弄得半点权力没有不说,还不敢乱说乱动了。越想,他越感到不爽。就昨天下午的行动,确实是三个人扯支吾偷跑出去的,但一个游击队长带几名队员去背鬼子的“西瓜”怎么不行啦?好歹还弄死了一个鬼子呀。虽然被鬼子的埋伏人员追得鸡飞狗上屋的,但最终不也是成功逃脱了么?只不过就是铁强在跳河时脚踩在河里埋着的树桩上,弄伤了腿脚,还有自己被一行鬼子追得快要无路可逃,白特派与青果及时出现,化解了险情。这又是多大点事呢?却要被她无限放大,不留情面地批评,还把党旗拿出来,好像让他重温入党誓词什么的。他虽然表面接受了,却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因而心里没有半点触动。白特派成天把“小心、谨慎、积蓄力量、伺机而动”等词语挂在口头,没有表现出一点英雄主义气概和敢于冒险的精神,怎么能够消灭强大的日本侵略者?他觉得自己和白特派在带队上,理念有别观点不合。从心底里,他不是很服气这个女特派员,总想通过在自己带队的“单独行动”中,来场大捷,让她看看自己带队的水平和自己的厉害。然而,事不遂愿,天不助人,几次撇开她的“单独行动”,都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昨天的行动,算是最接近成功的了,可还是弄得铁强受了伤,自己受了困,差点成为鬼子的俘虏。
“怎么像个闷葫芦一言不发?”有才打破沉默,脸凑到他的跟前问。
“一想昨天的事,人就不舒服。”胡水生淡淡地回应道,“我就纳闷了,我们去背鬼子的‘西瓜’,还成功了,有什么错?”
“白特派的批评,说得很明白了。”有才模仿着白特派的语调道,“作为党的抗日武装,首先就是要守纪律讲规矩,不能自由散漫,不能想一出是一出,不能拿同志们的生命开玩笑,每次行动要有调研有方案有步骤有预案。”
“你看她白大脚说的一套一套的,纯是理论的东西,能成事么?”胡水生不服气地反问道。
“能不能成事我说不中,但绝对不会坏事。”有才实事求是道,“细细回味白特派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你说在白特派来之前,我们沔阳游击队松松垮垮,稀烂班子一个,误打误撞地背了鬼子几个‘西瓜’,但死了多少战友?再说我们哪一次不是把性命放在瓢把上甩呀。”
“你完全被白大脚的理论策反,也不与我站在同一战壕了。”胡水生很是感伤倍感孤寂道。
“你是队长,我是副队长,我们永远是同一战壕的战友。”有才望着胡水生,极其真诚地表达道。
“告诉你,我俩只有同心协力,背着她干出点业绩,她才有可能把我们的话当点数。不然,我俩只能永远被她的大脚板踩在下面,没有出头的份。”胡水生连吓带唬道。
“你还想背着她‘单独行动’呀?”有才睁大眼睛问。
“这种想法从没断过。”胡水生的眼里布满着执着和坚毅的神色,“瞅准时机,咱俩商议干桩大活,让她刮目相看。”
有才摇头,没有用话语回应。
人,要么像白菜一样有层次,要么像莲藕一样有心眼,老子做不到!老子就是一根甘蔗,直,还有节,内心很甜,不会转弯抹角,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虚伪,做最真实的自己!
汽笛声响,从武汉开到沙湖的“鲲鹏号”客船停靠在通顺河码头,胡水生和有才走出候船客厅,站在警戒线外,与众多迎候的人一样,踮起脚张望。
从新四军五师派过来的两名战地记者每个人手提一个黑色皮箱,经过日本人并不严厉的检查后,走出候船大厅。
胡水生和有才迎过去,与两个人对上暗语,然后坐船往上游而行,一起来到沙湖中帮的一间民房里。白荷与两位记者握过手后,两名战地记者作了自我介绍,一个叫陈刚,一个叫顾全斌。陈刚说道:“一号首长派我俩来,特别叮嘱我们,要在白荷特派员的领导下展开工作。”
顾全斌有些惊讶,“真的没有想到,白特派员如此年轻如此干练,难怪在五师被传为神话。”
“过奖了。”白荷的脸上现出一抹酡红,很是腼腆,但她很快引开话题道,“你们是见过大世面的大记者,这项工作还得仰仗二位咧。”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陈刚直奔主题问,“阿兰为什么把国际记者团安排到沙湖采访?”
白荷想了想,细细分析道:“阿兰在两年前提出打造‘大东亚共荣共生示范点’的构想,他把试验基地放在沙湖,一则沙湖民风淳朴易于掌控。再则,阿兰与坂田是老乡,关系很铁,他的构想可以很好地通过坂田在沙湖得以实施。当然,还有一个因素,他也想通过这次采访,顺带提升一下坂田的知名度。”
“原来如此。按照一号首长的要求,咱们只有抓拍到日军烧杀奸掳的照片作为铁证,才能粉碎他们的阴谋。”顾全斌道。
“时间仅有几天工夫,十分紧迫。”陈刚道,“白特派员应该有具体安排吧。”
白荷胸有成竹地笑笑,然后对胡水生和有才道:“胡队长,有才,现在咱们该发挥一下那两个‘内鬼’的作用,认定他俩‘内鬼’的身份了。”
胡水生、有才及两名记者有些茫然。
“只要坐实了他俩是‘内鬼’的身份,就能说明他们把情报已经送出,那么咱们按部署好的方案实施即可。”白荷解释道。
“白特派,你是说用假情报引鬼子出洞。”有才领悟道。
“是的。”白荷点头。
胡水生有些担心地问,“鬼子会出洞么?”
“应该会。”白荷道。
“白特派,你经常跟我们说,考虑问题不能想当然。你怎么知道鬼子一定会出洞?”胡水生故意抬杠道。
“我没有说鬼子百分百地一定会来,但我分析,鬼子有极大的概率要来。”白荷辩解道。
“我想听听原因。”胡水生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赵布仁那支烂队伍根本成不了事,他只能把‘内鬼’交给他的情报给日本人汇报。鬼子得到情报,如获至宝,定会组织兵马全力围剿。所以,我认为鬼子会来。”白荷分析过后给出结论,接着留有后手道,“如果这次鬼子不来,我也思考过用别的办法引诱鬼子出洞,胡队长,想不想听呢?”说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胡水生,调皮地眨了几下。
“不用了,不用了。只要鬼子能来,我们的主要任务很明确,千方百计地掩护两位战地记者,抓拍鬼子欺压群众枪杀百姓的证据。”胡水生掩饰住尴尬,明确说出了后续的工作任务。
“是的。”白荷道,“到了晚上,我们还有一项重要工作,下村去发动群众,争取有两百人参加这次行动。”
青菱提醒道:“要向群众承诺,只是让他们参与一下集会,游击队会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
白荷很是赞同,最后布置道:“围绕这次重要行动,我们还有几项工作必须做好安排,拿出预案:一是当群众和鬼子发生对峙时,谁来破局?二是如何趁机除掉两个败类?三是碰到鬼子单个行动时,可否顺势背一个‘西瓜’?”
大家坐在一块,细细谋划着。
2
坂田坐在办公室,机要秘书将密电交给他,笔挺地站在旁边。
坂田认真阅读着阿兰将军发来的电文:“国际记者团九月八日到武汉,九月十日赴沙湖。此次采访,牵涉到大日本帝国在国际社会的声誉,事关重大,你部务必精心组织悉心接待,不得出半点差错!”
坂田抬头思索一刻,然后在空白纸上写道:“信息收知,请将军放心,我部将精心谋划、悉心组织,圆满完成接待任务!”
坂田将电文夹递给机要秘书,“给阿兰将军回电。”
机要秘书转身而出。
坂田摇通电话,吉田应约而至,坂田将电文递给吉田。
待吉田看完电文,坂田发令道:“你的最近主要工作,就是把这次国际记者团的采访活动安排好组织好,不可出任何差错!”
吉田故意为难道:“少佐前几天发话,让我把主要精力放在带人搜寻白荷花的下落上,我这几天刚刚进入状态,你又让我转换角色,无所适从呀。”
坂田道:“两者兼顾,同时进行,又不矛盾。”
吉田推卸道:“只怕我能力有限,难以兼顾,弄不好一件事都成不了。”
坂田抑制住内心的愤忿,尽量克制着情绪,指点道:“你在安排国际记者团采访时,必须考虑白荷花的因素,要把她赶得远离沙湖。不然,她带共匪游击队来个出其不意,我们的计划就要全部泡汤。”
吉田这才借梯下楼道:“我先做个计划,交少佐审定吧。”
坂田满意地点头,然后嘱托道:“近段时日,慎用刀枪,万不得已,切忌杀人!你的,一定给我记住!”
吉田“嗨”了一声,走出办公室。
坂田摇通电话,小泽应约而至。
坂田问,“小泽队长,如果我没记错,你日本老家也是山口县吧。”
小泽答道:“是的,和少佐同县。”
“和我同县没什么,你和阿兰将军同县,这才是你的荣光。”坂田满面笑容道。
小泽脸放红光道:“是的。”
坂田神秘兮兮道:“我让你秘密调查的事情,是阿兰将军的授意,对谁也不能泄露半个字。”
小泽双脚并拢道:“下属明白!”
坂田让小泽坐下,道:“你把具体情况及进展跟我说说。”
“接到少佐的命令后,我带人到过沔城到过仙桃,也在沙湖本地进行了暗访和调查,大家一口咬定,那批文物百分之百在雷声达手上!”小泽没敢坐下,站着通报道。
“既然确定在雷声达手上,那么你搜寻了没有?”坂田问。
小泽坐下来,详尽汇报道:“我以‘维稳安民’的名义搜了他家别墅,又以‘寻找白荷花及游击队’的名义搜了他的办公室,还以‘消防安全’的名义搜了他的鱼罐头厂和船务公司,可是一无所获。”
“那几十件文物堆头不小,雷声达不可能搁在明面不安全的地方,也不可能寄放在别人手上,肯定埋在沙湖的某个地方,且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坂田站起身,一边踱步一边发问,“他到底把这批文物贮藏在什么地方呢?”
小泽垂头道:“下属愚钝,实在想不到他会把文物藏在哪里?”
坂田点拨道:“中国人狡猾狡猾的,雷声达更是老奸巨猾,如果不给他灌点‘罚酒’,他是不会说真话的。”
“下属这就去落实。”小泽道。
“这批文物价值连城,中国人必定全力保全不让它流失出去。”坂田提醒道,“我听说国民党128师师长王劲哉也动起了这批文物的心思,他如果参与进来,会对我们极其不利。还有,共产党那一方,也需要警惕不可小视。”
“几方角力,增加了争夺的激烈程度。”小泽道,“少佐,我感到身上的压力更大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三方较量,我们得天独厚。”坂田一一摆出优势,“毕竟雷声达的企业就在沙湖,毕竟我们给他的经营提供着保护,毕竟我们可以随时随地控制雷声达。”
“少佐这么一说,让下属信心倍增。”小泽满脸欣喜道。
“有信心当然好,但切不可掉以轻心。”坂田不厌其烦地诲告道,“下一段,你跟我全心全意全力以赴地干这项工作,要多用脑子多想办法。”
3
早上,金彪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嚎叫道:“疼死人啦!疼死人啦!”
胡水生跑进来,询问道:“你这鬼哭狼嚎地吓死人,到底哪疼啦?”
金彪指着肚子,“昨天贪嘴吃多了螺蛳肉,肚子断断续续地疼了一夜。我准备忍过去算了,哪晓得到了今儿早上,越疼越狠了。”
胡水生压了压金彪的肚子,金彪杀猪般地叫道:“疼啦!疼啦!受不了啦!”
喜栓急慌慌地奔进屋,对胡水生请示道:“胡队长,人命关天,要不我背他到沙湖医院找医生检查诊断一下。”
胡水生准允道:“既然疼得要死要活的,那你就带他去瞧瞧医生。”
喜栓立刻背着金彪来到通顺河边,上得一艘渔船,喜栓安顿金彪躺进船舱。
胡水生赶过来,“你们手里带钱了吧?”
喜栓哈腰道:“谢谢队长关心,我们手里有钱。”
喜栓荡桨,渔船顺流而下,离中帮老远了,金彪爬起身,炫耀道:“喜栓,我这计谋用得妙吧?”
“那还用说,你这脑壳中的鬼点子比马蜂窝还多,可以和智多星吴用比神。”喜栓顺势猛夸道。
“他们应该不会起什么疑心吧?”金彪问。
“你装死卖活地演得像真的一样,谁能够起疑心?胡队长都被你骗得团团转。”喜栓回答道。
“小心点好。我们这次向赵布仁告密的是一桩大活,得让他们把砝码出足。”金彪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道。
“金彪哥,你可真有本事。你是怎样弄到这绝密信息的?”喜栓像学生咨询老师数学难题一样地请教道。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金彪喜不自胜道,“昨天晚上,胡队长要一份财务数据让我送过去,我前脚进门,偷听到房间白特派和胡队长正在商讨开会的时间、地点和参加人员,听得一清二楚。”
“金彪哥,这可是端沔阳游击队的窝呀,情报甭提多有价值了,你准备开价多少?”喜栓一边荡着桨,一边问道。
“至少五百大洋,少半个豁口,老子就让它烂在肚子里。”金彪发狠道。
“金彪哥,钱是赚得多了,可我这心里好像慌儿慌儿地不安啦。”喜栓有些心神不宁道。
“跟着你金彪哥,有吃有喝有大烟抽有女人泡,你有什么慌儿慌儿的。真是天生贱命消福不起。”金彪恶呸道。
“金彪哥,我是穷苦人家出生,的确命贱。我夜晚睡觉,睁着眼睛在想,白特派胡队长领着大伙在前线拼死拼活地抗日打鬼子,而我们在背后告密捅刀子,这是‘叛徒’行为。一想到这两个字,我感觉有好多支枪对准着我们,背后凉飕飕的。”喜栓胆颤心惊道。
“你狗日的是不是反水了?如果你害怕了,就跟老子赶快滚!”金彪翻脸吼骂道。
“我都跟着你逛了窑子抽了大烟,回去的路已经断了。我只是在想,咱们给赵布仁递送情报,能不能有选择性地给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不伤大局的小消息,像这种伤及白特派胡队长和影响沔阳游击队生死存亡的大情报,可不可以不送出去?”喜栓停住手,建议道。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金彪连逼带吓地力劝道,“咱俩身上已经被贴上‘叛徒’的标签,今生今世也无法摘除。继续做还是收手?多做还是少做?大做还是小做?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也减轻不了那个罪孽。”
“长此下去,我怕我们不得好死。”喜栓越想越后怕,他索性蹲下,“跟你走上这条不归之路,已经回不了头,只能听天由命了。”船顺着水流,缓缓而下。
“不,你不能这么说!”金彪否定过后,很有主见地宽慰道,“自己的命运靠自己主宰。咱们只要干了这票大买卖,拿到五百现洋。哼!手中有大洋,心中不慌张。我马上带你偷偷离开这儿,躲到汉口去开一家公司,好日子等着我们过咧。”
“干完这次,你真的带我离开?”喜栓反问道。
“骗你干么?我也不想走钢丝玩心跳了,肯定带你离开。”金彪许诺道。
“那样我们就能自食其力不受摆布,没有烦忧,人活得轻松自在。”喜栓随着金彪,走进了他设置的美好愿景的迷醉之中。
“喜栓啦,你说当游击队员吃苦受累不说,还把性命当瓢把甩,随时有可能掉脑袋,多危险,多不值呀。跟着我,该找乐的找了,该享受的受了,还有美好前景在招手。我们过的这才叫生活。”金彪诲人不倦地给喜栓“上课”和“洗脑”。
只一会工夫,喜栓被金彪的几句话说得心花怒放起来,先前的那些胆怯和后怕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他站起身,双手抓桨把,带劲地荡起来,满眼钦佩地望着眼前这个改变他人生命运的人,请教道:“金彪哥,那么多游击队员都不敢做的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金彪颇为得意地一笑,然后一边回忆一边叙说道:“我的爷爷是个大地主,家境殷实。而父亲却是个败家子,经常到沙湖街上吸大烟逛窑子,几年时间就败光了家业,成了穷光蛋。父亲三十多岁就死了,临死之前,他拉着我的手说,‘人家都说我是个不成器的败类,但我不这么看,人活在世上,只有享受到别人没有享受到的东西,那才叫生活’。父亲的话对我还是很有影响的,我们生活在湖区,每天吃白鲢胖头鱼总是那个味。要想尝鲜,得去找别的鱼吃。我在游击队管账,手上有几个活钱,那天,按照胡队长吩咐,我在沙湖街上买了一些日常用品,走到‘祥生烟馆’门口,蓦然想到父亲的话,当时就很冲动地想进去体验一番,正在门口徘徊之际,老板走出门把我拉了进去,在里面阴差阳错地碰到了赵布仁。人生的命运由此发生了转折。”
船到沙湖码头靠岸,两人下了船,喜栓问金彪这会儿去干吗,金彪说,先到“怡红院”把事办了,接着到“祥生烟馆”去抽袋烟,最后再办那件事。
两人走进“怡红院”,喜栓当即被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拉进了包间,金彪是常客,没人敢随便拉他,老鸨走过来问,“您想找个么样的?我来给您推荐。”
金彪把老鸨的屁股摸捏一把后,当即说出了在心里罗列好的几条标准,“我找的女人必须是‘五要’。第一,皮肤要白。第二,奶子要大。第三,屁股要圆。第四,年纪要轻。第五,……”他故意忍住没往下说。
老鸨接着金彪的话补充道:“第五是声音要浪。”
金彪满眼色迷迷道:“正是!”
老鸨郑重推介道:“前几天刚来了个十八九岁的妹子叫小娟,不仅皮肤白嫩,胸前的两个奶子像两个木碗,圆圆溜溜的,那两块屁股好比两只芭蒌。至于那个声音嘛,你只要把她弄舒服了,保证浪得你酥软到骨头缝里。不过,价钱可不便宜。”
金彪大袖子一甩道:“只要让人爽快,钱不是问题。既然来到这里,不仅要追求美色,还要追求品味,更要追求刺激,其实还有一点特别重要,追求征服欲。”
老鸨笑着恭维道:“看你一套一套的,真可以去著书立说了。”
金彪大言不惭道:“今后有时间,老子还真可以把这些香艳故事用文字美美地表达出来,让世人欣赏。”
老鸨带着金彪走进小娟的房间。
小娟从桌上端起一杯水,递给金彪道:“这是一杯盐水,你去漱漱口。另外,你到洗浴房去冲个澡,把浑身上下洗干净了再来。”
金彪接过水杯,本想迎面泼过去,但一看到小娟那冷艳而俊俏的脸,忍住了,便按照小娟的吩咐,漱口冲澡去了。
回到房间,小娟已经裸身躺在床上,金彪的眼睛直了,面前的这个女人真的如老鸨所言,皮肤如凝脂般白皙和嫩滑,半球形的乳房对称且丰满,身材呈“S”形,好看得无法用言语形容,他难以自持地扑到了她的身上。
4
赵布仁坐在办公室想心事,崔副官走进来,密告道:“队长,‘匕首’要见你。”
赵布仁惊喜地站起来,问,“在哪里?”
崔副官道:“在‘祥生烟馆’。”
赵布仁不屑道:“那家伙又去抽大烟了?”
崔副官道:“他每月领十块大洋的赏金,就是玩玩女人抽抽大烟。”
赵布仁站起身,“走,去‘祥生烟馆’。”
赵布仁和崔副官来到‘祥生烟馆’,老板站在门口,满面春风地欢迎道:“赵长官来了,稀客稀客。我们这儿新进了几个品种的烟土,味道纯正,要不要给您上一袋。”
崔副官吼道:“队长是有事来的,滚开!”
赵布仁大摇大摆走上二楼,闪进“老地方”,和“匕首”见面。
赵布仁躺到另一张空床上,问,“有什么重要情报么?”
金彪拿腔作调道:“赵队长,这次可是大情报,得说好价钱才能成交。”
赵布仁斜睨道:“你居然敢和我讲斤讲两了?”
金彪抽了一口烟,慢慢地朝赵布仁吐出烟雾,直到口里吐完,他才反问道:“我没有这个资格么?”
金彪的作派,引起了赵布仁的重视,他饶有兴趣地问:“你能提供什么大情报?”
金彪很不耐烦地回敬道:“你别想从我口里套出什么。我只问你,涉及白荷花、新四军和胡水生的情报,你准备出价多少?”
“如果情报准确,我可以出价一千大洋。”赵布仁答道。其实坂田早就发过话了,只要牵涉到新四军和白荷花的情报,悬赏是两千大洋。如果能把这个大情报搞定,他还可以从中黑一千大洋。
“说话算数?”金彪回钩道。
“绝对算数!”赵布仁斩钉截铁地答道。
“你必须跟我打欠条,不然,我情报提供了,事情成功后,你们不认账,我到时候找谁去?”金彪多了个心眼,强烈要求道。他之所以这样做,除了保证自己的收益外,也是向赵布仁昭示这份情报的真实和精准。
“老子红黑不知,怎么跟你打欠条?反了你了,你说说看,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诓过你?没有我赵布仁,你能有机会和老子平起平坐?你能享受女人和大烟?真是见了鬼了,碰到了你这个见利忘义不懂感恩的白眼狼。”赵布仁忍无可忍地发起了脾气,骂得金彪无地自容。
沉默许久,金彪才缓过神来,他掏心挖肺道:“赵队长,我投敌叛变出卖组织,毁了名节,伤了同志,害了战友,为的是赌一把未来。如果我拿不到这笔钱,两手空空,我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赵布仁和缓语气解释道:“你的心情我明白,你的处境我清楚,只是这笔钱是日本人给的,一旦情报落实,我会去找坂田讨要赏金,保证一文不少地全部给你。”
“那我就相信你了。”金彪无奈地妥协道。
“相信我没错。”赵布仁发话道:“现在你可以跟我讲述你的情报了。”
“明天上午八点,白荷花、胡水生和王有才与新四军派来的两位战地记者陈刚、顾全斌,在中帮小集镇胡屠户家,开会密商事情。”金彪慢慢细细地禀报道。
“不仅有白荷花,还有胡水生,更牵涉到两个新四军的战士,这么核心机密,你是怎么知道的?”赵布仁不太相信地诘问道。
“白荷花和胡水生正在商量开会时间和参会人员,胡水生需要问我一个数据,派人叫我过去,我轻悄悄地在门口偷听了壁根。”金彪细说缘由道。
“不会有诈吧?”赵布仁还在追问。
“绝对准确!”金彪满打包票道。
“如果情报准确有所收获,我保证把一千块大洋亲手交给你。”赵布仁先稳住金彪,然后告辞,走出烟馆,回到办公室。
崔副官预先恭喜道:“队长,这可是您在坂田面前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呀!”
赵布仁心事重重道:“时机是好,但是得有能力完成这项工作呀。我带的这帮兵,连几个游击队员都干不过,怎么去捉拿白大脚和两个新四军?”
崔副官建言道:“我们多派人手倾巢出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布仁自知之明道:“说起来是一个大队,实际上只有二三十个人,并且都是拉伙凑数而来,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这个情报太重要了,我们不能冒险。”
崔副官问,“难道我们要放弃这次行动?”
赵布仁沉思良久,道:“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放弃。我准备向吉田副官汇报,让日本人去捉拿他们。”
崔副官不解,“为什么不直接向坂田报告?”
赵布仁解释道:“给坂田汇报,他会追究情报来源以及情报的真实程度,那样的话,‘匕首’就暴露了。而吉田副官目前正在全力捉拿白大脚,有些病急乱投医,他会饥不择食地做这件事。”
崔副官恭维道:“队长高明!”
赵布仁来到隔壁日军司令部,走进吉田办公室,顺手带上门。
赵布仁附在吉田耳边,小声报告道:“吉田太君,据可靠情报,明天上午八点,白大脚、胡水生、王有才和新四军的两名记者在中帮开会。”
吉田疑惑地问,“情报的准确?”
赵布仁拍胸道:“情报千真万确!”
吉田又问,“这等好事,赵队长为何不带兵捉拿?”
赵布仁道:“我只有那么二三十个人,十几条枪,稀稀拉拉的,我怕误了您的大事。”
吉田很满意赵布仁的回答,夸奖道:“赵队长胸有全局,深明大义,是皇军的亲密战友。”
赵布仁道:“应该的,应该的。”接着问,“吉田太君,这次行动,需不需要我们协助。”
吉田思虑片刻,道:“这次行动以‘中帮发生匪患、皇军平息骚乱’为由,我亲自带人捉拿,你带几个人参加,表明我们协同作战关系密切。”
赵布仁双手合揖,恭祝道:“预祝皇军旗开得胜满载而归!”
吉田狂傲地叫嚣道:“帝国军士出马,无往而不胜!”
赵布仁告辞,吉田叫住他,发话道:“皇军对中帮地形不熟,你马上安排两个得力人手,让他们迅速到我办公室来,我要亲自去察看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