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哪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
朱明煦认为，上学，真的是一段极其枯燥的经历，尤其是高中时期，可以说如果不是自己作，就一定不会发生特别的事情，这一点他倒是很有发言权。
转眼一个学期就过去了，可寒假却比初中时短了三分之一，这让朱明煦很是不高兴。
当然，说转眼也不是真的转眼，只是日复一日的学习实在没什么能让朱明煦记住的点。
那个十月，龙王就像在冲业绩，雨断断续续的下个不停，也是让朱明煦感受颇深。
而原定的运动会，也因为连日的雨水被取消了，那几天，整个学校都是怨声载道的。
不过校领导一直实行的都是中央集权制，且不说学生们的抱怨有没有用，就连那些声音能不能传到上面去，朱明煦都是怀疑的。
他和江惜云的同桌生活，一直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用汪尘调侃的话来说，像极了一对相敬如宾的新婚小两口，而且男的还有点惧内。
朱明煦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怕江惜云的，倒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害怕，准确的说，应该是一种对待未知事物的距离感。
就好像一个人站在海边，你能看到海平面的静谧祥和，却看不到海底的暗潮涌动，也许这一秒还是水波荡漾、岁月静好，下一秒就可能掀起了惊涛骇浪、狂风骤雨。
夸张了，朱明煦也知道自己很夸张，总的来说，除了那一记耳光，江惜云也没再做过特别骇人的举动了。
他和汪尘的关系，没有因为那件事以及座位的调整而疏远，反而随着黄笉的淡出愈来愈好，直到学期结束，期末考试成绩下来后，他才有了一丝落差感。
朱明煦很不理解，明明这小子一直和自己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怎么他就考到了班级第一，年纪第十了？
他一度认为，以前一直是自己影响了汪尘，他一离开，汪尘才得以正常发挥。
尤其是在求证了江惜云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江惜云的成绩和自己差不多，都是班里不上不下的中游水平，像极了以前的他和汪尘。
他突然想起两句话，一句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句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仔细一想，又似乎并不贴切。
到了寒假的第二天，朱明煦约汪尘去上网，他才重新找到了怪罪的理由。
和暑假一样，汪尘的妈妈又已经用辅导班，把汪尘除过年外的，仅十几天的假期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还是那一天，他莫名其妙的也生出了去报一个辅导班的念头，好在他醒悟的快，及时打断了这个自己给自己添堵的念头。
假期浑浑噩噩的就到了年关，朱明煦的父母从外地赶回家过年，他才不得不收敛起来，该学习学习，该看书看书，虽然不知道作秀的成分有多少，但是从表现形式上来看，样子还是做的很到位的。
这个年，算是朱明煦从小到大过的最痛苦的一个年了。
不是因为父母的旧事重提，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每天面对他一桌子的美食，却不能一饱口福，那种刻意压制自己食欲的感觉，快把他憋疯了。
为什么这样？因为他决定减肥了。
从黄笉骂完他之后，他就已经在减肥了，只不过使用的方式非常极端。
从根本上来说，他做的还是少吃这件事，只不过他的少吃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少吃，详细的说，是少消化，吃他还是正常吃的。
这种正常吃但是少消化的减肥方法，是他从网上看到的，网友们管这种方法叫做催吐。
催吐，就是在你嘴馋了或者饥饿的时候，尽管吃你想吃的一切，也不用去控制量，但是要在吃完之后到消化之前把食物再吐出来，这样做会让人即有饱腹感，又不会长肉，对于朱明煦来说，简直是个神技能。
听上去很恶心，做起来更恶心。
一开始，朱明煦只需要用一根手指伸到喉咙里轻轻一扣，立刻就会呕吐，这是人的正常生理反应。
但是久而久之，他的喉咙被刺激的多了，这个反应需要的刺激也就增加了，变得没那么容易呕吐。
他从一个手指增加到了两根，甚至三根，深入的长度也从两个关节增加到了整个手指。
现在他每次催吐完，食指的掌指关节处都会留下牙印，足矣证明他扣进去的深度。
三个月的催吐，确实让他瘦了不少，不过他以前的衣服都很肥大，并不是很明显，在加上身边的人天天相处在一起，很容易忽略这种缓慢的变化。
在学校的时候，因为是一个人住，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催吐，但现在在家，父母也都在身边，就没那么方便了，而且他也不想被父母知道他在做这种伤害身体的事。
为了不让这几个月的成果，在这几天里功亏一篑，这个年他过得着实没有一点年味。
第一个对朱明煦说“你瘦了”的，是他爸。
那是初三他和他爸一起去澡堂洗澡的时候。
正常来说，体重基数特别大的人，都是先瘦躯干和四肢，脸是最后才瘦的，所以穿着以前臃肿冬服的朱明煦，和胖的时候也没有太大区别，但一脱光，身材变化就很明显了。
他爸爸非常高兴，朱明煦的体重一直是家里最头疼的问题，现在他能有肉眼可见的变化，确实很喜人。
也许是他爸觉得现在的衣服不合身，看着不舒服，又或者是掩盖了他儿子瘦了的事，便决定第二天带他去买几身新行头。
朱明煦最后还是一个人来到市区买衣服的。
他的爸妈本来要一起来，但是突然想起今天一个亲戚的孩子要举办婚礼，过年期间这种事本来就多，便打算明天再去，先参加婚礼。
朱明煦向来不喜欢这种人多的活动，正好借口推掉，就说自己一个人可以，他爸妈一想他这么大人了，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索性就同意了。
他本来是邀请了汪尘一起的，本以为过年他妈对他会仁慈一点，没想到还是被拒绝了。
朱明煦想不通，都已经是班上第一了，还这么玩命学习干嘛？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是在他自己身上。
一个人在四楼游荡着，虽然这一层全部都是男装，但可供朱明煦选择的其实并不多，毕竟他还没瘦到可以随便挑衣服的地步。
溜达了一圈，他终于踏进了一家款式年轻一点的店铺。
挑了很久，他也没看到特别喜欢的，正打算随便拿一件习惯的黑色上衣凑合的时候，却被人把一件白色衣服送到了面前。
“这件比较适合你！”一个女声在朱明煦耳边响起，他以为是导购来给自己介绍。
朱明煦很不喜欢买东西的时候被导购围着，刚要不悦地拒绝时，忽然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转头一看，竟然是江惜云。
她怎么在这儿？这是卖男装的啊？
朱明煦想着还左右看了看，确定不是自己走错了，又想到怎么自己一到市区就会碰到她？今天不会又要被她抽嘴巴了吧？想起来脸都有点隐隐作痛。
江惜云本来也是让那个男人陪着来买衣服的，谁知道一来就碰上了他的领导。
她以为互相寒暄一下就算了，谁知道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一楼门口的咖啡厅里坐了下来。
就在她百无聊赖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朱明煦，就借口跑了出来一路跟着他上了四层。
江惜云见他迟迟不接，又摆了摆手里的白色衣服，对他道：“相信我，你穿这个会好看的！”说完，还努了努嘴示意他快点。
朱明煦看着她的模样，居然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从他胖了以后，他可是一次白色都没有穿过了，自己现在在想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了。
从试衣间里出来，朱明煦才佩服起江惜云的审美。
他的五官其实很好看，只是一直被肥胖掩盖，加上总是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死表情，才会有种凶神恶煞的感觉。
现在没有之前那么胖，五官也清晰了很多，圆圆的脸一笑起来还是很有亲和力的，他这个年纪，再配上一身白衣，非常的阳光清新。
江惜云也很认同自己的审美，看着朱明煦频频点头，仿佛在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
似乎是想得到赞扬，她朝着镜子里的朱明煦问道：“怎么样？信我的没错吧！”
朱明煦今天心情很好，不想和她斗嘴，就吹捧道：“是是是！你眼光好！”
但长期以来和汪尘养成的语言习惯，让他不怼两句就不舒服，就又接了一句：“主要还是我底子好！”
话一说完，他就不好意思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外正面评价自己的相貌。
好在对方是江惜云不是汪尘，她只是笑了笑，不是嘲笑讥笑，就是正常的笑了笑，这才让朱明煦没有很尴尬。
“你打算买什么？我再帮你挑挑吧！”江惜云有点意犹未尽。
“三套，一套冬装，两套春装。”
在得到朱明煦的答复后，江惜云就一头扎进了身后的货架里，左挑右选地翻找着。
朱明煦本来就头疼选衣服的事，有人帮忙而且眼光又比自己好，他自然乐得清闲。
看着江惜云一件件的拿起放下，朱明煦莫名心疼起这个女孩来。
同桌了这么久，他早就注意到，江惜云的穿着其实和自己差不多，总是穿着深色的衣服，而且所有的款式都是袖口带有松紧的。
他知道，是因为胳膊上的疤。
坐在角落，留长刘海，不爱说话。
这些别人或许不理解，但他最清楚，并不是她喜欢，只是怕暴露。
她在尽可能模糊自己的存在，这一点，她比朱明煦做的还要狠。
想着，他看向江惜云的眼神逐渐温柔，不光是同情，更多的是感同身受。
江惜云终于挑完了，她摇晃着手里满满的衣架，像是在对朱明煦炫耀自己的战利品，脸上又开心又得意。
朱明煦也看着她笑，他第一次看到校园外的江惜云是如此的活泼，那笑容不经意间就感染了他。
不再是试第一件时的半推半就，朱明煦极度配合的试遍了江惜云拿过来的所有衣服。
真的是每一身都很适合朱明煦，并且风格各不相同，让他一点都挑不出毛病，当然也不排除此时的朱明煦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判断力。
但他的理智还是很清醒的，决定买下这些，也不光全是因为江惜云的审美，他也留意了吊牌上的价格，确定是在自己的接受范围内才买的，他可不是什么土豪富二代。
这也让他对江惜云的好感更深了一层，如果不是她刻意而为，是不可能每一件价格都这么亲民的，一定是她细心考虑的结果，否则，他肯定会因为太贵而尴尬的找理由推辞，那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感受。
但是尴尬只会迟到却不会缺席。
在朱明煦结完账以后，他就不知道该干嘛了，本来只是偶遇，但现在分道扬镳，就有点卸磨杀驴的感觉了。
想着他便问江惜云：“你怎么会在这儿？”其实刚见面他就该问的，只是太突然忘记了。
“我也是来买衣服的，刚好看到你，就过来打个招呼。”江惜云没有告诉朱明煦，她是和别人一起来的。
朱明煦看她两手空空，就道：“你还没买？那我陪你逛逛吧。”
一说完，他就感觉不对，似乎有点暧昧，就立即接了一句：“就当是答谢你帮我挑衣服了！”
也不管有没有掩饰住，他就闷头往前走。
“等一下！”江惜云马上叫住了朱明煦。
朱明煦回过头，一脸疑惑，等她继续说。
“不用逛了，刚才帮你挑的时候我已经看好了，这家店有很多男女同款的学生装。”江惜云解释完，就又回到刚才的货架堆里，拿出了一件黑色外套举给他看。
朱明煦看到她手里那件款式非常单调的衣服，确实没有太多性别元素，不过他却并不喜欢。
他沿着江惜云的路线，挤到了她旁边，拿起另一件衣服递过去，也做起了江惜云对他做过的事。
不过他清楚自己没有江惜云的审美，所以也没有擅作主张，只是把江惜云选中的那件，换成了同款的红色。
选择红色是因为他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把红伞，他觉得这种不常用的物件，更能体现喜好，江惜云应该是喜欢红色的。
可江惜云在看到朱明煦给她选的衣服后，表情有些古怪，不是满意或者讨厌那种表情，是一种无关喜好的表情，更像是在询问的感觉。
朱明煦认为是自己那里做的不对，才会引发她的这种表情，就问道：“怎么了？”
江惜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打量了那件红色外套几眼，才对朱明煦道：“你喜欢我穿红色？”
朱明煦被她的反问弄迷惑了，以为是她理解错了，就解释说：“不是我喜不喜欢，是你喜不喜欢。”
江惜云听完，脸上有些失望，瞬间就对那件红色外套失去了兴趣，又重新举起了另一只手里的黑色外套。
朱明煦一下就明白了，江惜云自己并不在意穿什么颜色，可能她对颜色的需求，仅限于别人喜不喜欢，如果别人也没有需求，那她就会选择黑色，这其实和朱明煦的想法很类似。
他决定帮江惜云做一次主，因为他实在不想看到她天天一身黑了，就改口道：“对！我喜欢你穿红的！”
说完，朱明煦一把握住了江惜云拿着红色外套的手，重新放她的面前，比一边的黑色外套要高出一头，明示她做出选择。
以往他插手江惜云的事时，总会给自己一个理由或借口，比如她和自己是一类人，自己可以体会她的痛苦，她和自己感同身受等等。
也许他的出发点确实如此，但他必须要有这些安慰自己的东西之后，才会心安理得地去帮她做些什么。
可这一次没有，他就是纯粹的要干预江惜云的生活，也是他第一次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控制欲，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
江惜云只是在手被朱明煦握住的瞬间感到一丝讶异，但很快注意力就放到了他的话上。
最后她还是听从了朱明煦的选择，买下了那件红色外套，至于原因是否像朱明煦推测的那样就无从知晓了。
之后她又买了两条牛仔裤，朱明煦就没有再给予意见了，牛仔裤这东西，在他眼里都一个样，除了尺码，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挑选因素。
在确认双方都没有东西要买以后，他们就打算离开了。
江惜云似乎已经忘了一楼陪自己来的那个人了，只是沉默地与朱明煦并肩走着，也不知道要跟着他去哪儿。
朱明煦带着江惜云来到了电梯前，江惜云这才回过神来，她有些慌张的看着朱明煦按了下去的按键，数字从一开始往上跳动。
“我们走扶梯吧！”江惜云对朱明煦说道，语气里透露着些许请求。
朱明煦并没有察觉江惜云的反常，在他的习惯里，只有二楼以下才是坐扶梯或者走楼梯的，四楼显然不在这个范围。
他一边盯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一边随意地回答道：“这是四楼，坐扶梯下去多累啊！”
电梯并没有留更多的时间给江惜云辩驳，那个数字很快就变成了四。
“叮”的一声响后，电梯门打开了。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一般商场上午确实人不会太多，而且这座电梯原来就是停在一楼的，没人也是朱明煦预料之中的事。
他悠哉的迈上电梯，转身面对着门口，看到江惜云还在外面犹犹豫豫的不上来，就催促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没，没事……”江惜云打量着电梯，像是在看一件极度危险的东西，被朱明煦一问，她才把视线锁定在电梯顶部的灯管上，战战兢兢地回答。
电梯里的灯非常亮，白色的柔光照满了整个电梯，江惜云直到上了电梯，视线也没有完全离开那两根灯管。
朱明煦看她样子奇怪，在按下一楼按钮的时候，又问了她一次：“真的没事？”
江惜云依旧看着灯，握紧了手里的购物袋，点了点头道：“没事！”朱明煦这才按下了关门按钮。
朱明煦仰着头，看着显示楼层的数字，他喜欢看着那些数字变动，确切地说，是喜欢自己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感觉。
四……
三……
就在朱明煦跟着节奏，等着数字变成二的时候，“嗡”的一声，一阵机器停止工作的轰鸣，回荡在整个电梯里。
然后电梯就开始剧烈晃动，幅度非常大，朱明煦和江惜云不由得紧紧抓住了身边的扶手来保持稳定。
晃动仅持续了三秒就停止了，是真的停止了，连电梯都已经不再下降。
电梯一停，紧接着所有的灯都开始不规律的闪烁起来，眨了两下后，全都一齐熄灭了，电梯里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如果不是江惜云的那一声惨叫，朱明煦一定会认为，是她在盯着灯管发功弄坏了电梯。
那叫声他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朱明煦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震耳欲聋。
好在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然别人肯定会以为，是他对江惜云做了什么流氓行径。
没有胡思乱想太久，因为江惜云接下来的行为让他也开始感到惊慌失措。
他看不到那边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不断的尖叫和身体碰撞电梯的声音，好像江惜云挣扎着坐到了地上，又好像在和什么东西进行搏斗。
“你怎么了？”朱明煦担心地问道。
没有得到江惜云的回答，她还在不停地尖叫着，只是中间偶尔还会插入两句“别过来！别过来！”，这样的抵抗。
朱明煦知道他们是碰上了传说中的电梯故障，虽然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但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如果不是江惜云的大呼小叫，他估计自己肯定正无动于衷地玩着手机呢。
想到了手机，他才记起来自己身上还带着手机，他赶紧掏出来，打开了手电筒功能。
手机的闪光灯在此刻漆黑的环境里，显得无比耀眼，也让他看清了另一边的情况。
就见江惜云正蜷缩在电梯的角落里，手脚不停地拍打着面前的空气，时不时地撞击在电梯壁上，发出之前他听到的碰撞声。
他刚想走过去安抚江惜云，江惜云就猛然抬头，看向了他这边的光亮。
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江惜云几乎是爬着来到了朱明煦身边，一把搂住了他的小腿，像是受惊了的小白兔回到了妈妈的怀抱。
朱明煦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俯下身，轻轻抚摸着江惜云的后背，嘴里小声的念叨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别怕，别怕。”
这么做似乎很有用，江惜云不停发抖的身子逐渐平静了下来。
一直安抚了好久，朱明煦要保持这个姿势特别累，正打算换个姿势，可他一动，江惜云抱住他的手就会收紧，然后又像受了惊吓一样开始发抖。
朱明煦不敢再动，索性他也坐到了地上，顾不得男女有别，拍在江惜云背上的手，直接搭到了她的身上，变成了搂抱的状态。
就像是哄孩子一样，朱明煦持续安抚着江惜云，他的手不能停，人也不能动，手机还要保持着照明，只有这些要素齐备，江惜云才能得到安宁。
朱明煦现在很内疚，他突然意识到江惜云在上电梯前的异样，应该是害怕电梯或者黑暗的，自己如果听她的坐扶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不过故障这种事也不是他能预测到的，不然他也不会坐电梯了。
两个人在封闭的电梯里待了不知道多久，朱明煦开始感觉呼吸变得困难了，也不知道是氧气含量变少了，还是心理原因太紧张了。
他不敢对手机进行多余的操作，因为不知道还要被困多久，他要保证江惜云有光线才行，而且没有信号的手机，也就只能充当照明工具了。
江惜云真的很瘦，缩在他怀里只有一小团，可以说朱明煦的行为完全是出于本能，就江惜云现在这副模样，太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了。
他并不是第一次抱江惜云，军训的时候就已经和她有过身体接触，只是那一次她的状况更加危急，而且又是在军训大家都出了一身臭汗的时候，很难让他浮想联翩。
但这一次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自己和江惜云这样亲密接触，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柔软，再加上她不时散发出的洗发水的香味，朱明煦肯定已经心猿意马了。
可惜，别说江惜云现在神志很不清醒，自己都有点呼吸困难了，根本拿不出多余的精力去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好不容易朱明煦想到一件正事，从事发到现在，自己还没有去按紧急求救按钮，但他现在动不了也不想动了。
动不了是因为江惜云，那不想动是因为什么？
朱明煦不愿去思考，他担心最后得出的结果会是自己其实不想太快出去。
他想和江惜云这样待下去。
所以当电梯恢复工作安全到达一楼，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时，他竟然感到了一丝失落。
他立即松开了搂住江惜云的手，站起了身子，因为他看到，那个每天接送江惜云的男人正站在电梯外，一副不善的表情瞪着他。
朱明煦的心揪了一下，有种被迫把自己心爱的东西还给别人的感觉，很不情愿。
“小云！”那个男人很快就收回了眼神，朝江惜云大叫道。
那声音似乎带有魔力，一传到江惜云耳朵里，江惜云就立即恢复了神智。
“哥！”
江惜云很轻易的就松开了抓了近二十分钟的救命稻草：朱明煦的小腿。然后跌跌撞撞的起身朝那男人奔去，猛得扑向他的怀里，比起之前和朱明煦要亲密更多。
不过朱明煦此时在看到这场景时已经不再揪心了，因为她听到了江惜云对那个男人的称呼。
哥，他只是她的哥哥而已。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血缘关系上的哥哥，但朱明煦很乐意相信就是如此，再看那男人的长相，都觉得和江惜云相似起来。
没有过多交流，她哥哥只是责备了旁边几个工作人员后，就带着江惜云转身离开了。
朱明煦赶紧收拾了散落在电梯里的购物袋追了上去。
“那个……这是江惜云买的。”朱明煦跑到她哥哥面前，从手里分过去几个购物袋。
她哥哥没有马上接过去，而是一直盯着朱明煦看。
朱明煦被他看的心里发毛，眼睛不自觉的左右躲避起来，怎么本来不是自己的责任，现在倒感觉电梯是他故意弄坏的一样。
朱明煦很怕她哥哥会突然对他破口大骂，但看他的长相又不像是那种人，果不其然，她哥哥看了他一会儿以后，就接过了那几个袋子，道了声谢。
江惜云已经恢复了正常，但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她也一直看着朱明煦，显得有点害羞，似乎有话要说，还没等到开口，就被她哥哥架着出去了。
朱明煦目送着她们离开以后，也有两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就电梯故障的事代表商场向他做了致歉，并询问他是否有恙。
他的思绪依旧还停留在江惜云身上，根本不想搭理那些人，就随便打发了几句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朱明煦一直在想江惜云为什么会那样，他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自己的猜想，觉得很有可能是心理疾病，类似黑暗幽闭恐惧症什么的。
也不知道触发的条件是什么，黑暗？还是封闭空间？还是二者同时？
一直以来，他对江惜云都没有很深的好奇心，哪怕是看到了她满是疤痕的胳膊后，也只是感到同情而已。
会不会和那些疤痕有关？
想到这里，朱明煦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想下去了。
就像是别人和他讨论胖瘦的事一样，江惜云肯定也不愿被人提及这些。
自己知道也就知道了，没必要去刨根问底，以后尽量避免再让江惜云落入这种境地就好了。
晚上，他开始整理白天买的衣服，收拾到最后一个袋子时，居然从里面拿出来一件红色衣服。
在一看到那个颜色时他就知道，应该是和江惜云的拿错了。
他俩本来买的就是同一家店，袋子都一样，在电梯里又全扔到了地上，走的时候因为追她哥哥，也没顾得上分清是谁的，只是看着差不多就塞给了她哥哥，弄错了也是情有可原。
朱明煦把那件衣服摊开放在床上，自己则坐在转椅上一圈一圈的转着，每次转到面对那抹鲜红的时候，脑子里就会浮现出白天江惜云穿着它的样子。
江惜云的皮肤本就很白，红色把她衬得更甚，像是发了光一样。
她在校外要比校内活泼的多，经常能看到她的笑容，只是眼睛被刘海遮掩住，没有朱明煦印象中的那么好看。
如果把刘海掀上去就好了！朱明煦突然有了这样的期待。
“你喜欢我穿红色？”江惜云的话在朱明煦耳边响起。
如果他对她说，喜欢她掀起刘海，她会不会也照做呢？朱明煦很像尝试，又怕自己是自作多情。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把衣服换回来呢？
朱明煦用力把脚一蹬，椅子转速加快，在面对写字桌的时候又陡然停下，一把抓住桌上的手机。
他在找江惜云的联系方式，可翻遍了联系人，通话记录以及QQ，都没有找到有关江惜云的一切。
朱明煦这才意识到，除了上学和偶遇，自己并没有主动联系上江惜云的途径。
那为什么他一直有一种江惜云随时都在身边的感觉呢？
是因为在全世界都找不到自己的时候，她却能很轻而易举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造成的错觉吗？
没等朱明煦想明白，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
朱明煦平时不喜欢接陌生号码，但此时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接通了，试探性地问了句：“喂？”
没有立即得到回答，但朱明煦知道不是恶作剧或者推销电话，因为他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朱明煦确实是一个没什么好奇心的人，就在他决定要挂掉的时候，听筒那头突然说话了。
“朱明煦？”对方的语气也很小心，但朱明煦一下就分辨出了那是江惜云的声音。
“你好点了吗？”没有浪费口舌和她确认身份，朱明煦直接问出了自己的担心。
江惜云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有点结巴地回道：“啊？哦，我没事。”似乎不愿意再提及白天的事，江惜云岔开了话题：“那个，你的衣服在我这儿，我们好像拿错了。”
“嗯。”朱明煦转过椅子，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红衣服。
“你那件在我这儿，要约个时间换回来吗？”朱明煦有些期待江惜云的回答，但结果却让他颇为失望。
“你最近着急穿吗？要是不等着穿，就开学再换过来吧！”
听她如此说，朱明煦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就同意了。
他还是第一次接到女生打来的电话，表现的极为木讷，说完之后他就沉默了。
江惜云见他没了动静，自己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就率先表示道：“那，我就挂了啊？”
朱明煦一听她这么说，才突然有了紧张感，但是也想不到合理的话题继续这次通话，最后他只是又多问了一个问题：“这是你的号码吗？”
听到对面传来“嗯”的一声肯定，他的紧张感才得以消失。
电话最后还是挂断了，没有在说别的，只是相互道了别。
然而，朱明煦却在那之后，升起了一个自己都感到可怕的念头。
从来只盼着放假的他，此时，竟然期待起开学来了，他一度认为自己可能是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