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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晚上,孟娆绵亲自送了情书过去,但宋明沨……依旧没理她。

回房后,心情不佳的孟娆绵变去了自己的仙魂空间,正好某个角落有些乱,孟娆绵便蹲在面前收拾了一下,就在孟娆绵想把一堆东西摆上去时,几张泛黄的纸突然从里面掉了出来。

孟娆绵捡起掉下来的纸,一脸奇怪道:“这是什么?”

纸张泛黄,笔墨稍淡,上面或整齐或杂乱地写了许多字,孟娆绵刚看到开头,就笑了起来,“还没有想出名字,先欠着,这谁写的啊?”

纸张的侧边画了一个框框,里面写着:两个年少时匆忙写下的故事,没空改错劣了,懒得发了,就这样吧。

孟娆绵嘴角微抽,“那这故事怎么到我这来了?”

莫非是写故事那个放错地方了?然后东西又恰巧被她得了?孟娆绵觉得,阴差阳错的得到也是种缘分,便坐在地上,拿着几张纸就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故事一:还没有想出名字,先欠着。

“王,你别呆在宫里了!”老龟又过来了,接下来他又重复了他说了几千年的话。

“王,北海,东海,南海的龙王都抱了几千年的小龙孙了,而你连王后都还没有呢……”

“王,不要再打坐了,你是龙王啊,这是要立地成佛了吗?”

龙泽看了看他,淡淡道:“西天有降龙十八掌。”

老龟不明白地看着龙泽,沉默了,过去好一阵子后,他恍然大悟,但他又问:“那娶王后呢?”

“没空。”龙泽当即回绝。

“王,你这回逃不掉了,月老那老家伙说,等你的姻缘一到,你就会乖乖娶后了……很快老龟我就会看到小龙到处飞了!”

老龟已经说了很多次月老的这话了,但是龙泽的后位,依旧是空的。

“老龟,你算算,月老跟你说了多少次?哪次成真了?”

“不是,月老就说了一次!”老龟立刻道。

龙泽问:“那你怎么说了几千年?”

“我……”老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不过一会儿,他坚定道:“现在已经到时候了!”

“那祝你成功。”龙泽淡淡道。

老龟欲哭无泪:“王,要娶王后的是你啊!”

龙泽没有再理他,独自去看万年海果了,正好又到了结果期,结了万年的海果,已经越来越香了,周围不知何时,聚集起了许多的小鱼小虾。

海果是万年前,他出生那天,老龙王为他种的,海果很香,一直以来他都不舍得吃。

龙泽平日里没什么大爱好,除了打坐,除了管管龙宫事务,便是去欣赏他的众多宝贝了。

某日,老龟突然道:“王!你的万年海果被未来王后吃了!你一定是舍得的吧?”

龙泽手一抖,拿着的东西就掉到了地上,漂亮的瓷器瞬间就碎开了。

法力可以把它恢复原样,但无法改变它曾经碎过的事实,不管变得再好,它都不是当初了。

龙泽随手一挥,碎瓷片瞬间消失不见,他看了眼老龟,便大步走向了海果殿。

老龟肯定是胡扯,谁胆子那么大,敢偷吃他的海果?而且,他哪来的未来王后?他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王!你别激动……王……你别吓跑了王后……宝物乃身外之物……哎哟,王你走慢点,老龟我跟不上了……”

老龟紧紧地跟在龙泽的后面,龙泽都不知老龟的速度,什么时候居然那么快了,竟能紧紧地跟着他。

龙泽使了个法术,直接把自己变走了。

“王!你不能……”

海果殿。

龙泽刚到海果殿,就清楚地知道,他的海果,是真的没有了,因为他闻不到海果的香味了,不止如此,他竟然还听到了一阵歌声。

他听过天庭仙女的歌声,听过人间乐姬的歌声,听过海底人鱼的歌声,却都不如他现在听到的。

“风吹来的稻米香满天,弥漫着闭上眼就看见,好想给夏天留个念,却只剩满手香甜,缠绕着马蹄的青草田,安静的睡在我的旁边,数哪朵云像你的脸,嘴角扬成斜斜的月......”

歌声悠扬婉转,清脆悦耳,如同一汪清泉,缓缓流入心间,滋润着他的心田,也冲去了他的一切负面情绪。

“这首歌叫绽放,你们可以理解成是为爱歌唱......”

龙泽双眸微眯,他的下属在围着一个化做人形的龙女,歌是那个龙女唱的,或许他们也听得入迷了,以至于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这个龙王的到来。

除了那个不知底的龙女,龙泽已经想不出是谁吃的了,可是,他如今还没有证据。

老龟终于赶来了,他立刻对龙泽道:“王,你看到果果了吧,未来王后是不是很好看?王满意吗?”

龙泽一脸奇怪,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龙女?老龟又为什么说她是未来王后?

“王……”老龟在他耳边轻轻道,“王,你是不是也觉得果果适合当王后?”

龙泽摇摇头,其实他在想该怎么开口询问。

“怎么可能还不满意?她吃了你的宝贝海果你都不生气,王,你一定是不舍得对她生气了......”

龙泽笑了,这么说,他的宝贝海果,就是这个龙女吃的了。

未等老龟说完,龙泽就大声喊道:“安静!”

于是,一群鱼虾齐刷刷地望向了他们的龙王。

龙泽直接走到了那龙女的面前,冷声道:“把我的海果交出来!”

“啊?什么?”她似乎不知道是什么。

龙泽指了指她身后的树。

她往后看,愣住了,然后她望向老龟,奇怪道:“龟先生,你不是说,这里的东西任我吃吗?”

“老龟!”龙泽生气了。

老龟默默地躲在一群鱼虾中。

“我不管,你不还给我,就别想走了。”龙泽的心情很糟糕,海果是他家臭老龙留给他的,他自己还没有吃过!

“好好好!”老龟兴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好不容易西海来了一个没有婚配的龙女啊,不走最好!

龙泽看了一眼老龟,老龟心虚,直接把头缩进龟壳里当缩头乌龟了,他看不见,他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我已经吃了……”龙女一脸为难。

“果果,你当我们王后!这样一切都不是问题!”老龟鼓起勇气,突然大喊。

龙女猛地摇头,“不行不行,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老龟又道:“感情可以培养!”

龙女立刻说:“不行不行,人妖殊途,跨种族生出的后代,可能会有问题的,我是人类啊。”

龙泽一脸奇怪地望着她,然后好心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是什么:“你是龙,不是人。”

什么时候异族不能通婚了?他是龙族,但他的母后是狐族,孩子的身体血缘,向来都只继承双亲中的一方。

龙女沉默了很久后,才突然醒悟过来:“对哦!我是一条龙!太久没现原形了,居然忘了自己是什么!”

她走到龙泽的面前,拉了拉龙泽的手,笑道:“好姐姐,谢谢你提醒了我。”

说完后,她还兴奋地抱了抱龙泽。

龙泽呆住了,这个龙女怎么可以抱他?!

还叫他好姐姐!!

“我是公龙!”龙泽一脸不悦。

龙女吃了一惊,她瞪着眼凑近看了看,“龙兄弟,不好意思,我当人类那会,经常熬夜追小说,现在近视看不清了……抱歉,我离开太久了,没那么快恢复过来,至于这海果,我是真没办法了。”

“我不管,你不把东西交出来,我就跟着你,直到你交出来。”龙泽怒道。

那可是万年来的唯一果实!

“我认错,你跟着就跟着吧,反正我是吐不出来了……”龙女认栽。

于是,龙泽除了要事,能跟着她,就都跟着她了。

她叫龙果果,是东海公主,几千年前,她离开了东海去游玩,她是刚回来的,因为阵法出错,传错了地方,便到了西海。

龙果果会唱歌,也会说许多有趣好听的故事,那都是他们没有听过,又无比新奇的故事。

龙果果讲故事时,龙泽就在最旁边呆着。

某次,龙果果无意中瞧见了看着她的龙泽,便朝他笑了一下。

龙泽瞬间就被这个笑容给定住了,他觉得她的笑容里绽放着朵朵鲜花,她的眼里闪着明亮的星辰……

龙果果常常讲各种各样的爱情故事,故事总是搞笑有趣的,大家都很喜欢听。

龙泽听完后,总是不明白那些人类怎么那么傻,早点说清楚,哪里会有那么多糟糕的事?

有一次,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便问:“为什么那些人老是说话不说清楚?早点说清楚不好吗?最后竟搞出了那么多麻烦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哎呀,故事就是这么演的!”龙果果一时语塞。

“那些人真傻。”龙泽摇摇头道。

“人家那叫委婉……”龙果果道,“不过,我也觉得有些人是真的脑袋不好,事真多……不过现在我说的这个故事可不同,时代背景不一样,你可不能说人家傻。”

“哦。”其实龙泽还是觉得他们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发现,他很喜欢看她,不管是认真的她,还是搞笑的她,还是一本正经的她……

某次,龙果果在说笑话,全场唯有龙泽没有笑。

“你为什么不笑?”龙果果问。

“我为什么要笑?”龙泽反问。

龙果果莫名有了挫败感:“是我太失败了吗?”

“不是。”龙泽摇摇头,“我听不懂。”

龙果果沉默了:……

鱼虾们也沉默了:......

“为什么哥哥不叫哥哥,要叫欧巴?为什么笑话里的人老是那么傻?我笑不出来,他们真的,太傻了……”

“天哪,请吹来一阵风。”龙果果望着上方。

“为什么?”龙泽不明白地问。

“让我在风中凌乱吧……”龙果果一脸无语。

龙泽认真道:“有我在,天上的风是吹不进来的。”

龙果果扯起嘴角:“我要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王……”

“不用拯救我,我没有生病。”龙泽在心里暗喜。

她居然说他是她的王!他真是太开心了!

龙果果表示:“好的,我明白了。”

“……当初我最牛逼的黑暗料理就是,用蜂蜜泡热面加辣椒酱吃,然后,我第一口就吐了。”龙果果继续道。

龙泽突然笑了。

龙果果看到他笑了,立刻激动道:“笑了!笑了!”

然后目光瞬间集中到了龙泽的身上,龙泽的笑容很快就散了,他面无表情道:“看我干什么?”

“他真的笑了!”龙果果很纳闷,明明刚刚还在笑的啊!

“哦,是的,我真的笑了。”龙泽回答,他觉得很有趣便笑了,她这个吃什么都香的,居然也会吃不下,那吃的到底有多难吃?

后来,龙泽终于意识到,他跟着她,不再是为了要海果,因为他发现,他见到她时,总是很高兴,一旦见不到了,便会很想去见她。

某日,龙泽照例去天上找好友聊天叙旧,但不妙的是,他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龙果果。

好友发现他频频出神,奇怪道:“你怎么了?”

“想回去了。”龙泽失神道,他在想,龙果果现在,是不是又在讲故事了?

“什么?你说什么?”

“想见她。”龙泽笑道。

好友看得目瞪口呆,再然后,龙泽就走了……

龙泽终于意识到,没有龙果果的日子,是多么的无趣。

他想让龙果果当他的王后,但龙果果是东海的公主,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但如果她是西海的王后,她会留在这里,她会陪在他身边。

他要去问她,问她愿不愿意留在这里,愿不愿意当他的王后。

龙果果在海果殿,她坐在最中间,一脸自豪道:“当初我阅遍了无数的小说。”

“有一段时间,很多人都爱写霸道总裁,可惜我看到的很多都是很假的,什么带娃跑,孩子是绝世天才的,什么男主霸道帅气又很拽,唯爱女主的......”

她又说:“然后还有这样一种情节,女主平时看起来很普通,然后打扮后,特漂亮,然后,男主惊呆了。”

“那些总裁老是说……”龙果果换了一个语气,“很好,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注意……哈哈哈……笑死我了!”

鱼虾们都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都是套路啊!”龙果果笑道。

“果果,我有话要说。”龙泽突然道。

龙泽的声音有些大,大家都听见了,龙果果望向龙泽:“说吧,有什么问题?”

“你愿意当西海王后吗?”龙泽望着她,一脸期待。

龙泽的话说得很清楚,鱼虾们也听得很清楚,于是,他们都惊呆了!

龙果果以为龙泽受了什么刺激才胡说八道的,看着他就问:“龙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龙泽看着龙果果,一脸真诚。

“哇!”不知哪只小鱼喊了出来。

鱼虾们反应过来,一齐大喊:“答应他!答应他……”

龙泽一直都在看着龙果果,他的眼里,带着认真,也带着温柔,龙果果都被看到脸红了,“我……我要想一下……”

龙泽长得很好看,幻化出的人形,刚刚好就是龙果果喜欢的那种,不花心不滥情,又长得好看,那么温柔地看着她,让她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为了让自己想清楚,龙果果跑了,她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结婚是终身大事,她不能乱来。

龙果果走了后,海果殿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鱼虾们怕触到龙泽的火气,立刻就全溜了。

虽然他们的龙王脾气很好,可他刚刚情场失意,也说不定会做些什么事情。

其实龙泽并不生气,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脏变得空落落的,好像缺了很大的一块。

龙泽独自坐在海果殿里,呆呆地望着那棵已经开花的海果树,原来时间过得那么快,树已经重新开花了。

“龙泽,我来嫁给你啦!”龙果果在海果殿见到龙泽时,瞬间就被一脸颓废,双目无神的他给吓到了。

“你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我才离开十天而已!”

“十天?你就离开了十天吗?”龙泽呆呆地望着她,为什么他觉得,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了?

原来度日如年,就是没有她的日子。

“起来,别坐在地上,我哥要和你谈谈。”龙果果拉他起来。

“东海龙王找我?”龙泽定定地望着龙果果,他连眼也不敢眨一下,生怕她下一刻就不见了。

“商量婚事。”龙果果说。

龙泽意识到她的意思是什么后,立刻激动地问:“真的?”

“骗你干嘛?”龙果果笑了,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龙泽这龙,是真的挺不错的,然后,她回了东海,和她许久未见的老哥商量了一下。

东海龙王很高兴,小妹离开了几千年后,不仅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还把未来夫君给找到了。

因为西海的龙族,已经一万五千年没有举办过婚礼了,而东海数万年来,也就出了一个龙女,于是,龙族有史以来,最最盛大的婚礼就这么开始了。

龙飞九天,凤凰来贺,千里烟霞,万里红妆。

当穿着大红嫁衣的龙果果向龙泽走来时,龙泽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龙果果在笑,笑得很高兴,龙泽看着她,然后,笑着走向了她。

不知他有没有告诉过她,他最喜欢看她笑的模样,他愿意沉迷在她的笑容里,哪怕永远也不能醒来。

就像老龟说的那样,他很快就看到了小龙到处飞。

三条破壳的都是龙子,还有一条龙怎么也不肯出来,直到调皮的老大说要烤蛋,小龙女才不情不愿地咬破蛋壳,慢慢地爬了出来。

龙泽笑问:“我们的小龙女该叫什么?”

龙果果笑道:“叫蜗牛吧,她太慢了,老龟家的小龟都比她快。”

龙老大兴奋道:“妹妹叫哥哥!”

龙老二一脸惊奇:“哇……破壳了破壳了……”

龙老三双眼放光:“妹妹!”

龙小妹傲娇道:“我要当姐姐!”

两大龙和三小龙一听,都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后来的某次,龙果果听到了龙泽的万年孤独,便笑他:“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万年老光棍!”

“谁叫你不快点出现?”龙泽一脸无奈。

龙果果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啊,那里太远了,一去一回,都花了四千年。”

龙泽看着她,“幸好你回来了。”

只要还可以遇见她,就够了。

龙果果听得满意,赏了龙泽一个香吻,笑了一下后,她说:“嗯,幸好我们还是遇见了。”

龙泽牵着她道:“我们去看海果吧,花又开了。”

“好。”

“去年的海果被四个小家伙偷吃了,今年我们可要看紧了。”

“没问题,我们各吃一半。”龙果果乐道。

龙泽笑道:“我们一起吃。”

“当初第一颗海果结了万年,是被我偷吃了的。”龙果果突然笑了。

龙泽摸摸她的头,“我突然觉得,海果结了万年,就是为了等你。”

如果万年的等待是为了遇见你,我愿意等。

(完)

故事二:云若依时湛

书院。

一群年轻女子正走在一段小路上。

“你们说,皇上会让谁家小姐当太子妃呢?” 一个穿着精致衣裙的年轻女子突然道。

“这话哪里是我们可以说的?”一个黄衣女子皱眉道。

“你以什么身份说这话?”一人不满道。

“你以为你是谁?”一位小姐无比鄙视地望了望那位想再说话的黄衣女子。

一小姐紧接着道:“就是就是。”

“不过是有一个受宠的妃子姑姑而已。”一人不屑道。

有人笑道:“可惜麻雀永远只是麻雀。”

“你们!”黄衣女子顿时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若依慢吞吞地跟在最后,她直接无视了这常常会发生的争吵,真不知道这群人是不是太闲了,老是吵来吵去的。

幸好她母亲答应了,只要她这次考好了,以后就不用再来书院了。

“那个是太子殿下!在那边!”一个小姐突然惊道。

“天哪!”

“太子走过来了!”

年轻的紫袍少年缓步而来,少年面容精致,身姿挺拔,清俊如竹,英挺如松。

诸位小姐纷纷站好,正主不知道,什么都敢说,正主一到,就谁也不敢说了,都立刻低下了头,乖乖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紫袍少年点点头,“免礼。”

云若依好奇,便偷偷抬起头,打算看看太子到底长什么样,不料,尴尬的是,太子刚刚好就望向了偷看的她,云若依不敢多看,立刻低头。

太子淡淡地瞥了云若依一眼,没说什么,也没什么反应,云若依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太子走远后,一群姑娘家才慢慢地反应过来。

“太子殿下果真是天下第一美男!”一人突然道。

“我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一小姐愣愣道。

“哪怕是当太子殿下的下人,我也愿意!”

“你们这些人,要不要脸了?”

“你敢说太子殿下不好?”

云若依见她们又想吵架了,顿时有些头疼,又想到时间不多了,便开口道:“先生只给我们半个时辰的。”

一句话顿时惊醒众人。

“快走快走!”有人忙道。

“被罚就死定了啊!”

她们急急忙忙地跑了起来,一群人顿时变得有些乱糟糟的,可惜的是,她们毕竟是闺阁小姐,只能小跑,速度就和转为大步走的云若依差不多。

云若依从小习武,最爱的也只有习武,进书院学诗词歌赋,都是她母亲非要她来的。

傍晚,各家的公子小姐陆续被府里派来的马车接走。

云若依站在书院门口,不停地往里面看。

云若飞这家伙怎么这么慢?

她刚想进去,就听见了熟悉的喊声:“姐姐!”

“快点,母亲该担心了。”她忙催道。

他们是将军府的孩子,只是,一个没有将军的将军府,也就一个摆设而已,将军府离书院并不远,府里也没有马车,姐弟俩只能走回去。

府里只有一个老婆婆,因为将军府没什么钱雇人了,其它下人已经被遣散。

“母亲!”云若飞远远看见站在门口的人,就立刻喊了一声。

眉目带着愁思的妇人见到儿女归来,脸上顿时绽开笑颜。

“母亲。”云若依上前拉着自家母亲,“母亲,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了。”

云夫人微微一笑,“无碍的。”

她望着与亡夫长得无比相似的女儿,恍惚道:“若依,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父亲了。”

云若依笑道:“母亲,父亲一直在我们身边。”

“对,将军一直在。”云夫人湿了眼眶。

五日后,云若依得知自己考了第二名,便谢过先生,毫无留恋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因为太开心了,路上走得急,云若依一不小心就扭到了脚。

不远处传来两个男子的交谈声,云若依并不想引起谁的注意,放轻呼吸,躲到了一旁的大树后。

“太子殿下真的要出征吗?”

树后的云若依瞪大了眼,要出征了吗!?

太子缓缓道:“我在一个月后便会出征。”

另一个男子突然沉默了。

偷偷望了望已经走远的两个人影后,云若依在树底下,愣愣地坐了许久。

一个月后。

道路两旁挤满了百姓,路中央,是一排排整齐有序的队伍。

“儿呀,一定要平安归来!”

“爹爹,爹爹。”一些被妇人抱着的孩子哭着要爹爹抱。

不少年轻女子站在人群中,泪眼朦胧地看着远去的队伍。

上一场大战中,有很多人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某位亲人。

云夫人望着远去的队伍,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将军,倘若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们的儿女平安归来。

.

夏天匆匆过去,秋天又来了。

战营。

“若哥,太子叫你去他帐篷商量事情!”一个士兵跑来,气吁吁地说了一句。

云若依点点头,“知道了。”

应完这话,她就大步走向了太子的帐篷。

她刚走进去,时湛就问:“云若,你对绒国有什么看法?”

“这是......”云若依走到时湛旁边,一眼就望到了他桌上的图。

时湛放下手中的笔,“这是他们军营的大致分布,你看,这里是粮帐……”

“他们分布得很好。”

“说实话,他们是真的很厉害,绒国重武,不管男女老少,都爱练武,所以不得不说,我们士兵的功夫,远远不如他们。”

云若依微勾唇角,“不过,他们有个致命的弱点,自诩光明磊落,从不使阴谋诡计。”

“兵不厌诈,他们不用,我们用。”时湛笑道。

云若依也笑了,她看着时湛,笑得眉目都弯了起来,“此言对矣。”

时湛看了她片刻,眸光微暗,“你怎么看?”

“装。”云若依顿了顿,又道:“他们皆对自己充满信心,按照他们的习俗,一成功,就会庆祝,而那个时候,就是我们的时机了。”

“你是说出其不意,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时湛问。

“正是,不过,两军之间,探子不得不防,先不要下命令,我们......”

……

“太子和若小将要打架了!”

“什么什么!”

“打架了?怎么回事?”

传消息的士兵呸了一声,“错了,错了,是比武。”

“好好说话不行吗!”

许多士兵听到消息,都跑去围观了。

若小将在这几个月的训练中,常常被挑战,但是挑战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没几招就输了。

太子从未输过,云小将也从未输过,两个高手对决,会是谁输谁赢?

台上两人各站一边,云若依望着时湛,一脸平静道:“开始吧。”

时湛先动,他猛地出了一击,云若依也动了,她没有避开,直接迎难而上,采取了进攻,时湛不敢大意,手中的招式突然就变了方向……

足足打了一个时辰,两人也没有分出高低。

可云若依却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暴躁地喊道:“不打了,不打了。”

虽然她现在扮成了男人,但她实际上还是个女人啊!这时湛老是刚刚好就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她又老是不小心就掉到了他的怀里。

虽然只是几个瞬间,但她真的受不了,心跳不停地失控,实在打不下去了。

以往碰到其他男人时,她也没有这么奇怪啊。

时湛望着她,笑问:“为何不打?”

“天都黑了,肚子饿。”说话间,云若依已经走下了比武台。

下面的人纷纷让开。

时湛点点头,突然道:“云若,你搬到我的帐篷去吧。”

云若依险些被自己绊到,“什么?”

她要是和他睡在一起,那心跳还能正常吗?

时湛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你从你那里到我这里不太方便,你搬到我这里,方便出计谋。”

云若依毕竟只是个下属,只能答应了。

其实她平时根本不去帐篷里睡的……一群大老爷们,又臭又打呼噜的,她轻功好,每晚都偷偷出去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时湛爱干净,也不会打呼噜,云若依睡得,还是挺好的。

第一场大战,使了计谋的时国成功地赢了。

但绒国士兵的实力远远超过时国,加上第一次的教训,绒国的防备心加重,于是之后的每一场,都是有输有赢。

时间匆匆过去,转眼间,两军僵持了一年。

“报!”

“进来。”时湛与一旁的云若依对视。

士兵低头,“云小将军重伤,如今已被敌军围攻。”

“你说什么!”云若依大惊。

弟弟因为骁勇善战,又因为有个将军父亲,半年前,他得了个云小将军的称号。

“云小将军已受伤,敌军……”

未等人说完,云若依突然拿剑冲了出去,她迅速找到一匹马,刚骑上马就扬鞭奔向了战场。

“太子,末将先去一步!”云若依来不及多说了,临走之前匆忙喊了一句。

时湛什么也来不及说,听到云若匆忙留下的话后,他突然觉得这个声音很奇怪,不像云若平时的声音,甚至有点像......女人的声音。

时湛自嘲一笑,云若那彪悍的实力,怎么可能是女人?可是,他为什么会对云若有其他想法......

时湛突然打断了还在禀报的士兵,“不必再说了。”

云若依刚赶到满地尸体的战场,恐慌就瞬间占据了她的大脑。

躺在地上的人,大部分都是时国士兵,而地上躺着的许多人,昨日还在她面前笑着走过。

云若依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情绪,“若飞......你一定要活着,我只有你了......”

“姐姐。”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若飞!”云若依慌忙地跑了过去,看清满是血污的弟弟后,她突然抱着他痛哭起来。

“姐姐,绒国……要……全军……出动了……”云若飞的声音很小,小到云若依都快要听不清了。

云若依看着自己的弟弟,满脸是泪:“若飞你要听话……你要坚持住,千万不要离开我……”

云若飞望着她笑了一下,轻轻道:“姐姐......对不起......你别哭了......你要好好的......我......”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云若飞就已经断了呼吸。

云若依瞬间崩溃,“父亲走了,母亲走了,你也走了……”

她没有家了,她什么也没有了。

时湛刚赶到,就看到了哭成泪人的云若依。

时湛一脸复杂:“云若,云小将军……”

云若依猛地抬头,她顾不得换音了,立刻道:“太子,绒国要全军出动了。”

“什么?”时湛一惊,他没空管声音的问题了,拉起云若依就想离开。

“云若,你听到声音了吗!”

“听到了......”云若依不肯动。

“快走啊!”

“我们的援兵还在路上吧。”云若依问。

“别说了,快走!”

“太子。”云若依定定地看着时湛。

“绒军已经在路上了。”时湛望着她,眼神很冷,“为何不走!”

云若依没有回答。

“你现在只是一名将士!你现在谁也不是!”时湛怒道,“你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等死吗!我们死的人,难道还不够多吗?”

云若依闭眼,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我走。”

两人立刻上马,一刻也不敢耽误。

云若依红着双眼,和一脸沉重的时湛迅速做好一切准备。

早在之前,他们就已经为突发情况做好准备了。

“太子请离开军营。”云若依突地半跪在地。

许多人跟着跪了下来,齐声道:“太子请离开军营。”

他们都知道,这一战,已经难有活路了,可是,他们是士兵,他们和太子不一样,他们死了,时国还有很多士兵,但太子不行,太子不是士兵,太子只有一个。

绒国实力本就强悍,如果全军出动,他们根本没有战胜的可能,毕竟他们时国,只是一个崇尚礼仪的国家。

“我不走。”时湛一脸平静,他是主帅,他不能丢下他的士兵,去独自逃生。

云若依突然站了起来,就在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她突然朝时湛撒了一把药粉。

时湛一下子就晕了过去,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人立马就扶住了他。

“换好衣服,马车就在后面。”云若依立刻道。

“是,请若小将多多保重。”两人朝云若依行了一礼。

云若依看了看时湛,催促道:“你们快走吧。”

看着马车离开后,云若依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弓箭手已准备好!”

“毒粉已经准备好!”

“酒已经洒好!”

“火手去了规定的位置吗?”

“去了!”

云若依望着四周,漆黑的双眸里看不出半点情绪,她又问:“马最爱吃的豆已经撒在外面路上了吗?”

“是的。”副将立刻回答。

这是两国历史上最为传奇的一次战争,称为:传奇之战。

传说,时国不足十万的大军全军覆没,但绒国的五十万大军,死伤大半。

传说,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

传说,云若将军力挽狂澜……

绒国的某处院落。

“公主,请不要怪我们错杀王子。”一个老将军跪倒在地。

云若依脸色苍白,一脸嘲讽:“你说得可是真话?”

如果她真的是绒国的公主,那她的父亲和弟弟又算什么?为敌国鞠躬尽瘁,战死沙场?

“时国王爷害死了王后,夺走了太子,逼疯了王,如此大仇!我又如何能忘记!能记错!”莫老将军一脸愤怒。

“时国王爷放毒,迷晕了整个院子的人,王后虽不是一般女子,可她毕竟还是一个孕妇......”

莫老将军忍着泪,继续道:“那时国王爷胆大包天,带着几个使毒高手,就混进了绒国,不仅让他害了许多年轻姑娘,还让他撞到了刚巧外出游玩的王后。”

莫老将军说着,几乎哽咽难语:“王后是我绒国第一美人,那时国王爷一见,就起了非分之想!他趁王外出办事,竟然!竟然!”

莫老将军突然痛哭起来,“王后没了,肚子里未出生的小公主也没了,王见到那一幕后,疯了......”

“我们派了很多人去找太子,后来那王爷说,太子被他扔进了野兽林。”

云若依突然大笑起来,“野兽林啊,怎么可以是野兽林呢?”

她的父亲,是时国的云老将军从野兽林里捡的啊。

“许许多多的将士自愿前去寻找太子,却无一归来!”

“那些战争,时国人都以为是绒国想要征服天下吧?哪里是呢?”莫老将军哑着声道。

“王与王后是我们绒国最厉害的人,是我们的信仰,他们年纪轻轻就被上一任王任命了,可是……”

莫老将军望了望云若依,抹抹泪,继续道:“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去的都是年轻将领,他们没有见过王,谁都不知道,云将军竟是我们的太子!”

云若依怔怔地望着虚空,双目无神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明明是时国的将军之女,她怎么可能是绒国的公主呢?

莫老将军看着云若依,笑道:“太子和王长得很像,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公主,不知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你的父亲,也像极了王……”

云若依瞬间泪如雨下,幼时,父亲最爱带着她习武,父亲总说,他的宝贝闺女那么像他,以后一定是武功超群的女将。

年幼的她说:“父亲,时国没有女将,我能当女将吗?而且母亲都说我一个女孩子不应该习武呢。”

她的父亲笑道:“那你喜欢学吗?”

小云若依说:“想啊。”

她父亲笑道:“想学就学,别管你母亲说的,人家绒国的女孩子,比我们时国的男人还懂武功呢。”

原来不是她太特别,而是......她根本就不是时国人啊。

莫老将军带着云若依去了一个小院子。

“王疯了后,一直留在这里,这是当初王与王后住的地方,王怎么也不肯离开。”

莫老将军看着里面,“王就在里面,他不太肯见人,也不肯让人靠近。”

“王虽然疯了,但那一身本领都在,只是神志不清……”

云若依一步一步地走到房门前,轻轻地打开了门。

“你是谁?”头发花白的老人怔怔地看着云若依,“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老人坐在地上,他看着云若依走近后,突然放声大哭。

云若依看清老人的脸后,瞬间就掩面痛哭起来,眼前的老人虽然比她的父亲大了许多,却让她在瞬间,就想起了她父亲的脸,父亲很像眼前的老人,她也如此。

老人哭了很久,云若依也哭了很久。

当天晚上,绒国的王,突然自杀了。

半个月后,绒国的摄政王把王位交给了云若依,云若依接过绒国空置已久的王位,成为了绒国的女王。

一年多的休战后,两国之间的战火重新点燃。

绒国皇宫。

安晴一脸恭敬道:“陛下。”

云若依转身,“怎么样,时国谁带兵?”

“时国太子。”安晴回答。

云若依笑了,她压下了心中的一切情绪,淡淡道:“孤知道了。”

“陛下,你的身体......”安晴一脸担忧。

“没事,不用担心,好歹孤也曾是出名的云若将军。”云若依淡淡道。

她想亲自去见他,她想结束战争。

两军开战,主帅难免相遇,只是,一人是震惊,另一人却是苍白着脸。

云若依努力地笑了笑,“太子,好久不见。”

时湛看清云若依的脸后,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怪不得,怪不得云若给他的感觉……

震惊过后,时湛的眼里只剩下了冷漠,他的眼里,仿佛藏了无尽的冰霜。

云若原来真的是女人,还是绒国的主帅,听说绒国这次的主帅,是他们的女王,那么,之前云若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战鼓起,两边的人猛地冲向了对方,手起刀落间,鲜血四溅,无人能躲,许多人倒了下去,再也没能起来。

不知打了多久,地上的黄沙,已经彻底被染成了血的颜色,地上的尸体,铺了一层又一层,而活着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带伤的。

时湛和云若依面对面站着,皆是一身的伤。

如今站着的人,已经很少了。

云若依看着时湛,看了许久后,她突然说:“我们好好聊聊吧,不要再打下去了……”

时湛一脸冷漠地盯着云若依,一直没有说话。

“如果你愿意,我会把一切告诉你,包括我为什么会变成绒国女王。”云若依笑了。

“请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一年多,我是真心为时国而战的。”

时湛盯着她,像是平静,又像是在拼命地压着许多情绪。

云若依苦笑一声,又站了许久,见他依旧没有回答,便想转身离开。

“噗……”但云若依一步都没有走,就突然吐血了。

一直望着她的时湛飞快地接住了已经晕倒的她,时湛接过她才发现,云若依很轻,就像身上没什么肉一样,时湛颤抖着手,喃喃道:

“你不能死......你还没有跟我说清楚......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不远处的安晴看到后,立刻就跑了过来,“陛下!”

安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她倒了一颗药丸,迅速放到了云若依的嘴里。

“她……还好吗?”时湛颤声问。

安晴知道时湛是敌国太子,也知道他是云若依的旧识,见他的担心毫无作假,便没有瞒他,“陛下被莫将军带回来时,浑身都是各种伤口,那时我们甚至都以为,陛下的时日已经不长了……”

“陛下休养了三个月,才勉勉强强能走路。”安晴含泪道。

“本来我们不让陛下过来的,但陛下不肯,非要过来。”

“陛下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不久前,太医说陛下可能没多少时日了,陛下说,她宁愿死在战场上,我真的不知道陛下还可以活多久……”

时湛越听越沉默,他看着怀中的云若依,突然就无声地哭了起来。

十日后,两国主帅按照约定来到了两国的交战处。

云若依从马上跳了下来,笑着道:“我来向你解释了。”

时湛点头,看着她道:“我知道。”

将士们的尸体已经埋好,两个人去到简陋的墓地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随后,两个人便坐在了地上。

时湛望向云若依,“你说的,你会把一切事情告诉我。”

“我是时国云将军之女,也是绒国上任王的孙女,至于为什么我父亲会在时国,还成为了云将军,便是我待会要告诉你的。”

云若依笑了笑,“我叫云若依。”

她用惯了这个名字,成为绒国女王后,也一直没有改。

时湛觉得这个名字他好像听过,“云若依?那位云小将军,是你的弟弟?”

“是的。”云若依笑了,“我的弟弟,叫云若飞。”

“你们一点都不像。”时湛突然想起了当初奔去战场找人的云若依,那天,她哭了。

“是啊,我像我父亲。若飞像母亲。”

云若依擦去脸上不知何时留下的泪,“现在,我把事情告诉你......”

跨越多年的往事说完后,两个人都沉默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时湛站起来,对着云若依就是一鞠躬:“我很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云若依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时湛还没有出生,而且犯错的也不是他父皇,所以完全与他无关。

时湛一脸坚决:“我向你保证,他绝对不得好死!我会把他从皇陵里挖出来,逐出族谱,挫骨扬灰,告诉全天下的人,他曾犯下滔天大罪。”

“谢谢你,但如今,罪魁祸首已经死了,我们也死了那么多人,所以……能不能不要再打下去了,我们和解吧……”云若依努力地笑了笑。

时湛坐了下来,也努力地笑了笑,“两个国家有史以来,似乎都是互不往来的,如今可以和平共处,倒也是个好事。”

又静了一阵子后,云若依打破了平静,“听说你已经有太子妃了。”

时湛愣了愣,“是啊,我母后趁我离开时接进宫的,我根本连见都没见过她。”

“是张家大小姐吧,我接触过她,她是个不错的人。”云若依笑得一脸勉强。

时湛无奈一笑,突然喊了她的名字,“云若依。”

云若依扭头,望向一旁坐着的人。

时湛笑道:“以后我们怕是难以再见了,以后......以后你要好好的。”

“你也是。”云若依扬了扬唇角。

“天要黑了,我们各自回去吧。”时湛站了起来。

“嗯。”

云若依也站起来了,两个人肩并肩走到马那里,又同时上了马。

刚要离开时,两人同时扭头。

云若依笑道:“再会。”

时湛笑答:“再会。”

说是再会,但其实两人都知道,此去一别,便是永别。

两匹马往着不同的方向,渐渐远去,远到一回头,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三年后,两国交界处成为了两国百姓共同祭拜的墓地。

两国百姓间的隔阂,也在一点一点地变少,至少不会一见面就喊打喊杀了。

绒国皇宫。

“陛下。”安晴突然来了。

云若依从案台上抬起头来,“怎么了?”

“时国皇子出生,举国同庆。”

云若依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云若依僵硬地点点头,“叫礼部准备一下。”

安晴又道:“陛下,还有一个消息,时皇又派人送来了很多药。”

“知道了。”云若依淡淡道。

安晴望着她,欲言又止,“陛下......”

“好了,你先下去吧,孤要休息一下。”

安晴走后,云若依捡起了地上的笔,便呆呆地坐在椅上。

她常常梦见他。

梦见和他的初遇,梦见和他的比武,梦见和他的并肩作战,梦见和他在聊天……

明明已经许久不见了,他的一眉一目,却依旧那么清晰。

听说他只有一个皇妃,没有立后,听说他很忙,总是在处理朝政,听说他生病了,听说他的身体不知为何,一直都不太好,听说他不爱出席宴会,听说他很喜欢那位小皇子……

在云若依的管制下,绒国和时国友好往来,没有再起过战争。

云若依不太懂国家治理,便日日一边苦读,一边请教,一边做决策,在她的努力下,绒国的百姓变得吃喝不愁,安居乐业。

时光匆匆而过,回头一看,转眼又是十年。

云若依的脑海里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一句话:记得少年骑竹马,转身便是白头翁。

可惜的是,曾经在她面前骑竹马的少年,已经没有机会变成白头翁了,她早已有了白发,可她的弟弟,依旧那么年轻。

云若依一脸苍白地躺在床上,她已经不能正常走路了,两年前,她已经为绒国挑好了合适的接班人,如今的国家大事,她已经不插手了。

平时她也做不了什么事,只能听着安晴念各地的情况,说一些消息。

“陛下,陛下……”

安晴从外面跑进来,“百姓们都说要为你造一个石像呢,现在他们已经在招能人了,等找好合适的人后,就会在最高的山上立像建庙!”

云若依叹了口气,“安晴,不必劳民伤财,最高的山不好走,真的没有必要,我知道我已经时日不多了。”

“陛下,你不要胡说......”

云若依笑了,突然问:“最高的地方......是不是可以看到时国?”

“可以。”安晴回答,绒国的京城和时国一样,都不在中间,反而都离两国的交界处不是很远。

“那就直接把我葬在那里,就像我们死去的将士那样,挖一个坑,再埋上土,其他的不必再搞,死都死了,不必讲究那么多。”

云若依停了一下,又嘱咐道:“安晴,记住,丧事从简,只要把我葬在最高的地方就好,其它的,都不用。”

“陛下……”安晴红了眼。

“你不要难过,虽然我的一生不太美妙,但我依旧问心无愧。”云若依一脸虚弱地笑道。

当女儿时,她已经努力地尽孝了,当时国的士兵时,她也不顾一切地奋战了,当绒国女王时,她也已经尽力了。

“明白。”安晴努力地忍住了,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绒国云历二十五年,云王病逝。

京城的百姓围了一路,带着家中最美的鲜花,无数百姓哭红了双眼,沉默地为云王送行。

时国皇宫。

“皇叔。”年轻的时国太子跪在一个玉案前,一脸恭敬地望着上面的时湛。

时湛失神地望着桌上的画,良久后,他低声道:“时泱,你皇叔要离开了。”

“皇叔……”

“时泱,记住,我们真正的关系,一定不能让人知道......”

“侄儿明白。”

时湛看着他,“旨已经拟好了,你要记住,一定要当一个好皇帝!”

绒国最高的山。

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正跌跌撞撞地走在陡峭的山路间。

山路不好走,男人也已经不年轻了,他摔倒过很多次,但他很快又重新地站了起来,带着满身的伤,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山顶。

山顶上有一个小小的坟墓,简易的墓碑上,刻着一个名字。

他颤抖着手,想摸一摸上面的名字,可他还没有碰到那墓碑,就突然倒在了墓碑前,就像是突然间丧失了全部的力气。

看着墓碑上的名字,他突然无助地失声痛哭起来。

山顶上的风很大,风沙迷了他的眼,他笑了,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姑娘。

年轻姑娘穿着月白色的衣裙,她站在一群年轻的世家小姐后面,因为她比那些世家小姐都长得高,所以就算她站在最后面,也格外显眼。

他看向她,她也刚好抬头,她的目光带了些许的尴尬,除了尴尬,她的目光里,更多的是清亮与平静,一点也不像其他的女子。

原来,那才是他们的初见。

安晴刚到山顶,就望见了倒在墓旁的人,望清那人的容貌后,安晴猛地瞪大了双眼。

“人已经死了……”一个侍卫道。

安晴突然湿了眼眶,沉默许久后,她哑着声道:“葬到陛下的旁边吧。”

生不同衾,死后同穴,她的陛下,也算是和她最爱的人......永远地在一起了吧?

很久很久以后。

有一群人历经千辛万苦,才狼狈地爬上了一个小城市的最高山峰。

“这山可真难爬啊!”有人满头大汗道。

一群人拿着在路上捡到的树枝当拐杖,走得气喘吁吁,歪歪斜斜,都要站不稳了。

“教授,这里的土壤真的和下面的不一样吗?”一人问。

“当然。”教授立刻道。

“真的吗?我读书少,教授你可不要骗我,这山除了难走了些还有什么特别吗?”

教授满脸自信道:“这山有很多特别。”

就在一群人兴奋地挖了个大坑后,有个人突然大喊:“这里有人!”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一齐看向大喊的人。

那人指向坑里的某个角落,“你们看!”

一人惊道:“是人的骨头!”

一群人把泥沙轻轻地弄开后,坑里露出了两个完整的人体骨架。

“天哪,还能保留成这样!这土壤一定有问题!”教授大喊。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他们一定是一男一女!”

“废话!谁看不出来?”

“两人应该不是普通人......”

“他们应该是夫妻吧?同生共死,听起来真的好浪漫啊。”

“两人都受过伤,你们看这段骨头......”

一阵风突然吹了过来,一开始只是轻风,可后来,这风竟然越来越大,然后狂风大作,黄沙漫天。

过了好一阵子,狂风才停了下来。

有人睁开了双眼,他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身边那狼狈不堪的同伴,便瞪着眼惊道:

“你们快看!那个男尸和女尸被吹到一起了!他们的手竟然连在了一起!”

两个尸体还在动,不过片刻,便紧紧地靠在了一起,如同紧密相拥的恋人。

跨越了无数的漫长岁月,我们终于“再见”了。

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离。

(完)

孟娆绵看完两个故事后,久久不能平静,一直愣愣地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某一刻,她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

大喜大悲,大彻大悟。

她生来是仙,除了吃过些修炼的苦头,吃过些求不得的苦头,她几乎生来无忧。

她没有心碎过,没有绝望过,没有崩溃过......她只是一个没吃过什么苦的仙子。

这世界上,有无数的人,在痛苦,在挣扎,在努力,在放弃......而不论是辉煌,还是平淡,还是刻骨铭心,无数的爱恨纠结,都会消散在无尽的历史长河里。

或许有人记得,或许......再也没人记得,也没人知道。

她是仙没错,可这世界上,不止她一个仙,她看似强大,可是,她又真的很强大吗?她又能一直强大吗?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她也突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是不是仙子,强不强大,还重要吗?

她死了后,有谁会难过,又有谁会怀念,谁会记得?

好像,都不重要了,因为她若死了,又如何能得知?又如何能有感受呢?这个无比辽阔的世界,哪里会在意少了一个她?

她已经活了两千年了,这两千年来,她活得或忙碌,或欢喜,或无趣,或失落,她从未问过自己,是否过得问心无愧?

悲欢离合,乐苦愁悲,一直都发生在一个又一个地方上。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生命,有过得和她一样的,有过得比她好的,有过得比她差的......

有人一念成,有人一念毁。

有人一次又一次地跌倒了,还能重新站起来,有人一蹶不振,再无期盼,有人一身伤口,却心存光明,有人抛下一切,再无归路......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她懂,或不懂的事情了。

有命生来带贵,但走向了灭亡,有命生来无忧,一生无忧,有命生来悲苦,却逆了风转了盘,有命坐拥无数,却毁于己手......

世事无常,瞬息万变,世事有常,殊途同归。

世界很大,她可以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她可以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但世界不是属于她的,世界是属于无数生命的。

她的一念之间,可助万物,也可灭万物。

她不能拥有世界,但她能拥抱世界,她不能事事如意,但她能拥有自己的乐园......

巨大的白色力量在孟娆绵的身体里穿梭着,孟娆绵的双眼,从复杂到平静,又从平静到了茫然,然后从茫然,变成了淡然。

孟娆绵慢慢地站起来,一个闪身间,她便离开了自己的仙魂空间。

刚好就站在了自己的床边,于是孟娆绵一下子就倒在了自己的床上,她看着头顶的精美纱帐,喃喃道: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这句诗?她也不知道,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