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六舅妈
上次舅舅来家里说：“我要回老家邵东和你六舅妈大干一场。”
今年八十三岁的六舅妈和舅舅同岁。
六舅妈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
六舅妈不高的个儿，常穿着偏襟上衣，短头发，一笑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和蔼亲切的光。
年轻时，六舅妈是老家邵东出了名的能干婆。
六舅妈和妹妹(八舅妈)一起嫁给俩兄弟(六舅舅、八舅舅)
六舅妈、八舅妈姐妹俩关系非常好。
能干的六舅妈总帮八舅妈家做事。
丈夫都在外地工作的舅妈们，一生都在忙碌中。
记得小时候在老家邵东乡下，看见六舅妈和八舅妈在晒谷坪订被子。
“姐姐，你觉得累吗？”
“我还好，想到你姐夫在外面工作也不容易，食堂里的饭菜不好吃。”
“姐，姐夫的工资都没给你，你还说他好。”
“哎！过年还是有钱回来……”
“姐，你太老实了，你妹夫的工资钱每月按时寄回来……”
八舅妈比六舅妈历害多了。
我心里为六舅妈和八舅妈高兴：姐妹俩的丈夫都有工作，六舅舅、八舅舅还都长得那么帅气。
我总觉得六舅妈、八舅妈她们好幸福。
在老家邵东四合院里，六舅舅家、八舅妈家经常有不一样的快乐。
有一天，六舅妈准备进城去丈夫单位。
“姐姐，你进城去姐夫单位，给自己买件漂亮衣服。”
“六舅妈，你进城要经过我衡阳的家吗？”
“外孙女，我经过你衡阳的家，还要到你家去，你和我一起去吧。”
“不、不，我不想回衡阳的家，我要和外婆在一起。”
六舅妈到丈夫单位住了几天，回来后，一脸忧愁，脸都黑了，心里有事…
六舅妈怎么了？
谁欺负六舅妈了？
外婆告诉我：“你六舅妈进城去丈夫单位，正好看见丈夫和学徒妹子在一起暧昧不清，六舅舅毫不隐瞒自己的丑事，还对六舅妈说离婚的事。”
六舅舅和学徒妹子打情骂俏，毫不掩饰自己所做所谓……
六舅舅和八舅舅都是大外婆生的。
母亲以前说：“大外婆年轻时是大美女，像观音娘娘，六舅和八舅都长得像娘。”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六舅从来不会干农活。回乡下休假，就像老爷一样。
六舅妈围着六舅舅身边转，问寒问暖。
好吃好喝的招待六舅舅，可六舅舅对六舅妈从来没有好脸色。
但六舅妈脸上总是笑眯眯的……
小时候，在心里在想：“六舅妈为什么不和六舅舅离婚。六舅妈本不应该嫁给帅气又有工作的六舅舅…”
六舅妈和六舅舅生育三个孩子(二男一女)
六舅妈是看在孩子们的份上，还是觉得离婚丟脸，或有别的……
六舅妈善良老实，勤劳简朴，热情好客。
六舅妈的真爱能感动六舅舅吗？
这么好的女人不曾享受过真正幸福的时光。
六舅妈的一双眼睛满是经历风霜后沧桑和无奈，仿佛早已习惯了苦难。
“姐姐，你别答应离婚，要姐夫拿钱回来养孩子，不然钱都给婊子婆了。”
“你姐夫长得太帅了，逗别人想，是学徒妹子追你姐夫。”
“你妹夫长得比姐夫还帅，你妹夫没偷人啊！”
我的八舅舅确定长得太帅气了，还一脸的笑。
八舅舅的样子我现在还能想起来。是那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又和蔼可亲。
在老家邵东乡下，还有一件怪事。
我从来没见过六舅妈和我舅妈说话，我舅舅对六舅妈也是横眉冷对。
他们之间有多大的仇啊！才会这样子。
六舅妈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就和自己的舅舅舅妈成了怨家……
母亲摔伤卧床前。
有一天，母亲突然想到了六舅妈，对我说：“快打电话，要六舅妈来家里玩…”
我立即打电话：“六舅妈，你身体好吗？我娘要你到家里来玩。”
六舅妈很高兴，答应马上到衡阳来。
我和二姐夫到车站接六舅妈。
八十岁的六舅妈很利索，背一点也不驼，精神好，一眼就看到我们。
到家后，我们准备了丰盛的中餐，六舅妈吃饭很快，牙齿也好。
我和妹妹往六舅妈碗里夹的(鸡腿、扣肉、红烧鱼块)六舅妈都吃完了。
吃完饭后，休息片刻，我要六舅妈到床上午休。
六舅妈精力很好，对我说：“我中午没睡习惯，和你说说家常：你六舅舅去世前都对我不好，天天骂我，工资也没交给我。我把他每天弄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哎！我前世欠他的………”
我安慰六舅妈想开点，自己身体好才是最幸福的。
母亲和姊妹们都给六舅妈送了红包。
这时母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六舅妈，你丈夫去世了，一个人也孤单，你愿意来我家吗？我想和你做个伴…”
六舅妈犹豫一下说：“老家乡里离不开人。”
母亲知道六舅妈在老家邵东建了新屋房。
母亲又说：“我好久就想去老家邵东养老，弟弟弟媳不能干，老家房子漏水，住不了人，我想去你家看看…”
六舅妈惊讶的看着我，我马上说：“是这样的，老母亲有这个心愿，我陪同母亲一起去，一直在身边照顾她，如果方便，就多住些日子，不方便的话，我陪同母亲看看就回来。”
六舅妈马上说：“我回家后再答复你们…”
六舅妈回到乡下第二天，母亲就催我：“快给六舅妈打电话，同意了，你就马上陪我回老家邵东。”
电话那头的六舅妈很为难说：“不好意思，小儿子要我到深圳去，要在那边住一段时间……”
母亲知道后非常生气说：“你六舅妈是花嘴巴，难怪你舅舅没说她一句好话，拿到钱就变卦了…”
时间过了很久。
母亲也忘记了六舅妈。
母亲卧床后的一天，接到六舅妈电话：“姑妈，我对不住你，我好想去看你…我大儿子去世了，好崽啊！怎么就走了……”
记得上次六舅妈来家里，母亲说：“别跟你舅舅舅妈说，六舅妈来衡阳的事，不然会天天和我吵，知道六舅妈是拿钱走的，更加不得了…”
母亲这次和舅舅只说起，六舅妈打电话来的事，舅舅马上变脸色说：“她大儿子死了，要你拿钱…你准备给她多小钱…”
舅舅和六舅妈到底有多大的仇恨，到现在都化解不了…
几十年过去了，他们之间也没发生多大的事，但就是合解不了。
就像舅舅嘴中的：“你娘的，你娘的。”
骂一辈子了，舅舅也没明白为什么要骂…
现在的我不想明白：六舅妈和舅舅家的事……
生而为人，人存善意。
人有恶愿，天必毁之。
存好心、说好话、行好事、结好缘、做好人。
六舅妈的皮肤灰暗，常年累积下的风霜在她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好人有好报！！！
祝愿贤妻良母的六舅妈健康长寿。
第34章闹鬼
卧床后的母亲天天说：“有鬼，好多鬼。”
“何得了啊！空调上面有九个鬼，顶灯里面有七个鬼，衣柜里面全都是鬼……”
“我来抓鬼了，鬼在那里……”
“鬼全部抓走了，再也不会来了。”
“还有，顶灯里有好多鬼！”
“上次二姐夫特意站在梯子上，把灯罩取下来，鬼都全部赶走了啊！”
“又来了，你看有好鬼在灯里面。”
想起《映山红》我马上唱：“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母亲马上停止喊鬼……
记得母亲卧床前，对舅妈说：“我想到老家邵东去住一段时间。”
舅妈马上说：“首先要试试，看我俩性格合不合，省得以后闹矛盾。”
母亲知道舅妈不情愿，生气的说：“都靠不住，对你们再好都没用，不知好丑的东西……”
还有一次，舅舅舅妈来家里。
母亲说：“我想回老家邵东去看看，住一段时间，你们不让我去。这房间不能住人，一屋子都是鬼，鬼在用刀砍头、砍手、砍脚一筒一筒的，好多血呀………”
舅妈说：“你别乱说，说得吓人，我都怕…”
我说：“舅妈，你是农村出来的，都怕鬼，没有鬼，怕什么…”
“你外婆卧床时很安静，从来没吭过一声，你妈不嫌事多，还制造恐怖，像饿死鬼一样，吃这么多，看到吓人，折磨人啊…磨人……你不容易啊！……”
母亲看舅妈说这么多，用高声打断舅妈的话：“管你屁事，我养了好女，你没有女儿，看你以后怎么办……”
是的，我除了买菜，一天到晚都守在母亲身边，随叫随到，母亲还吵闹不停……
母亲说有鬼，都是胡说霸道，我都习已为常。
舅舅也嘟着嘴说：“名堂多，名堂太多了，再也找不出一个比她名堂多的…何得了…何得了…”
午休时，母亲吃饱了，更有劲闹：“快来抓鬼啊，我要下床抓鬼……”
舅妈被吵醒说：“中午别闹了，烦死人了，让不让人睡觉…”
母亲就像没听到一样，自己减自己的。
想起每天夜里，母亲闹鬼，声音响彻夜空：“鬼来了，我要下床抓鬼啊！……”
舅舅说：“闹鬼的老人，活不久了，快死了…”
母亲卧床三年，闹鬼三年，除了闹鬼，就是吃东西。
母亲终于停止说鬼，嘴里在说：“快拿东西给我吃，我心里不好了，快泡羊奶……”
感谢外婆和满外婆的保佑，给了我无穷无尽的力量。随时听从母亲的召唤，一身正气不怕邪恶的我，火眼金睛能驱赶一切孤魂野鬼，妖魔鬼怪。
我在想，母亲的幻觉很奇葩，用刀砍手、砍脚、血淋淋的，难道她不怕…
邻居们说起自己的老母亲卧床时，从没吭一声，别说一天到晚吵，吃得也很小，还说：“吃多了，更麻烦，伺候人最难的就是大便。”
我母亲胃口大，一天除了吃，就是拉，特别是拉大便时，嘴里还在说：“快拿酸奶给我吃，救我的命…”
小时候在老家邵东乡下，我是怕鬼。
因为乡下大人都说有鬼，并看到了鬼。
记得有一次，外婆说我魂丢了，说我的魂被鬼拿走了。
外婆请巫师来画符，我吃着巫师烧得纸灰，对外婆说：“好难吃了，外婆别让我吃垃圾……”
我喝完巫师画的符，外婆就对着大山喊：“魂灵赶回来，赶回来…”
外婆一边喊，一边叫我的名字……
长大以后的我，不怕鬼，也不相信有鬼。
母亲天天闹鬼，我觉得好笑。
母亲诡异的样子说：“鬼来了，你快看，鬼来了……”
“鬼在那里啊！我要看清楚。”
“好多，好多，满屋子都是。”
我对母亲说：“为什么和鬼玩啊，鬼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唱映山红。”
我高唱一句：“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母亲接着唱：“寒冻腊月哟，明春风……”
“你看，鬼在唱歌，唱映山红。”
我拿起棒子举起来：“娘老子，你告诉我鬼在那里，来一个鬼，我打一个。”
“何得了，模把鬼打死了……”
这时，二姐和妹妹来了，走进母亲房间。
“你们快拿酸奶给我吃，我几天没吃东西了，都快没气了。”
“娘老子，您不像没气的样子，您像要打人的样子。”
母亲马上大声：“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你们不给我吃饭。”
“娘老子，您好可拎，没吃没喝，又没人管你，我煮饭给您吃，蒸个全鸡给您吃。”妹妹故意这样说。
“饭是吃了，我忘记了，说话不能乱说，要实事求是……”
还是妹妹聪明，让母亲说真话。
人从学会说话，最终学会闭嘴。
母亲一直开口乱说，信口雌黄，现在能意识到不能乱说话。
人要幸福，就得忘掉生命中曾经的恩怨，尽量不拖累别人，不为难自己。
有种讲究不是追求，讲究是内心素质的升华，内心的善与美靠外在的氛围培养，一点一简，悠雅自信，自然绽放。
母亲的福气来自好儿女，如果母亲内心世界简单点，母亲就更幸福。
年轻时较真的母亲慢慢得老去吧。
卧床的老母亲现在都悟不到，人生短暂，许多梦都没做完，就坐在夕阳下。
中国老人的平均寿命是七十八岁。
老母亲是八十七岁，是多大的福气啊！
“鬼又来了，抓鬼啊！”
母亲又开始锻炼身体了。
母亲闹鬼，我只当母亲在锻炼身体，只当母亲好玩……
我活鬼都不怕，更不怕死鬼。
我胆子大，不怕鬼是天生的吗？还是因为我内心强大，鬼都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