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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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拆庙风波(3)(大章)

事情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农历五月初二这天,官府那边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周阜等人依旧被关在大狱里面。

这期间又有小道消息传了出来,说是洋人向官府发难示威,知县惧怕洋人,准备向洋人妥协,并且把周阜等人交给洋人处理,消息传出,群情激愤。

事实上洋人确实向官府发出过抗议,在杨槐神甫看来这就是一件让人十分生气的事情,当地村民的鲁莽行为也是极其不可理喻的,我在自己的地盘建立医院,当地的愚民竟然如此暴力如此不讲道理,打伤了自己雇佣的工人,这比之前的集会被嘲讽还要让杨槐神甫更加生气。

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任何人都无权干涉他人的自由。这是杨槐神甫自小刻在脑子里的深刻观念。

你可以跟我商量事情的解决方案,但你无权干涉他人的自由,这在杨槐神甫看来是底线,以前的集会就算你侮辱我,从某种角度那是你的言论自由,所以杨槐神甫并没有过度追究,但这次的事情在他看来不一样,他要求官府严惩所有打人的凶手,并且赔偿伤药费,而且还要求官府派官兵驻在庙外,防止他们的再次捣乱。

这次事件的出现再次引起了上方的重视,而张瀚城本人也受到了上头的训斥,要他妥善处理好此事,否则乌纱帽不保,这让张瀚城左右为难,答应洋人就会触犯众怒,引起民愤,况且当日参与打人的人数众多,不可能全部都抓起来,但要是不答应洋人,这洋人又会到使馆找人去告状。

这两天张瀚城实在是寝室难安,他忽地后悔了起来,当初就该找个好的理由不让洋人在这建教,自从洋人来了,他就没怎么过个好日子,整天就这洋人的屁事最多。

想了两天他实在没辙了,便与师爷商量了起来。

也就是这一天,金坪县各个集市、路口、公告栏出现了揭贴。

揭贴大致内容是:自洋教出现在本地以来,洋人各种作妖,如今更是骑到我们的头顶上作威作福,大家应团结一致抗议反对,故约定五月初三这天,金坪县众人相约教堂外集体抗议,要求官府关闭教堂,洋人滚出周坪镇,如若不答应,大家一起烧毁教堂,自己动手赶走洋人!

揭贴一出,立马引起轩然大波,这下张瀚城再也坐不住了,他派人撕去了所有的揭贴,并且下令严查发帖之人,告发者有赏。

然后又发出公告不准大家五月三日无故聚集,否则重惩不误。

即使这样,张瀚城的心里还是很慌,为了以防意外,他又去上头请求官兵随时支援。

事实上张瀚城的担忧是很有道理的,尽管揭贴已经被撕去,但揭贴的内容已经在人群中广泛传播了开来,并且已经有人无视官府警告暗暗联系组织众人,得到了不少人的回应。

周桂便是其中一个代表,他是周阜的亲弟弟,当时庙里的冲突他也是在场的,如今哥哥被抓,全家无人不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然而官府却又不肯放人,揭贴的内容他是发起者之一。

在一间废旧的陈宅里面,七八个人席地而坐,他们正在商讨明天的行动安排。

“人,你们都联系过了么,大家怎么说?”周桂率先开口问道。

“都联系妥了,对于洋人所做所为大家无不气愤不平,明日大家照约前去教堂定要找那洋人讨个说法。”一人开口回应道,其他又有几个人也是如此回应。

“有劳各位了,官府的公告想必各位也看到了,这次弄不好可能会连累大家,还请各位跟乡亲父老们说道清楚,如有谁需退出,绝不强求。”周桂双手抱拳道。

“怕什么,错在洋人而非是大家,大家所有人都明白阜哥他们也是为了我们,为了保庙才被官府抓去。如今官府一不给说法,二不肯放人,而洋人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大家岂能坐视不理。”一人拍着胸脯愤愤道。

“对,这是大家一致的想法,出了事我们所有人一起承担。”另一人也是附和道。

“好,既然大家都如此明事理,那就约定好了,明日教堂门前不见不散,定要找洋人讨个说法,否则决不罢休!”周桂再次抱拳回礼道。

“好!不见不散!”其他人也是纷纷回应。

“各位且慢!”

就在大家约定好之后,正要各自离开的时候伍德凯突然闯了进来。

在看清来人之后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他怎么来了?我没邀请他啊,奇怪!”周桂疑惑道。

“桂哥,是我叫他过来的,他是周阜大哥的好友,理应知悉此事。”

周焘回答道。

“各位且慢,有事我来晚了,各位是否在商量关于明天的教堂聚集之事?”伍德凯略带气喘道,看样子急匆匆赶来的。

“正是,不过已经商讨完了,现在没事了。”周桂点了点头回答道。

“各位,这件事非同小可,还请从长计议。”伍德凯皱眉带着忧虑的口吻道。

“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一人问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请各位相信我,周阜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这件事官府一定给出满意解决。”

“我在这里恳求各位明天切勿前去教堂闹事,聚集事大,尤其聚集人数之多,一但不和引发矛盾,极有可能引起流血事件,我想各位也不想看到乡亲父老受伤流血,还请各位改变主意。”伍德凯抹去头上的汗水耐心劝导道。

伍德凯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保长,但他的头脑却是相当冷静的,事实上他心里清楚,一但发生冲突尤其是流血事件,后果不堪设想,无论最后受伤的是洋人还是村民,其最后承担后果的都会是这些乡亲父老。而且洋人出事后果就更严重了,极有可能闹事者当中有人要被砍头,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这。。。”伍德凯的话不无道理,周阜听了也有些担忧了起来,是啊,自己就算了,要是连累了乡亲们这可良心不安啊!

当初他看到别人的揭贴之后也是一腔热血和怒火,没有想更多,伍德凯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得了吧你,你自己胆小可以不去,少在这里泄气,在咱大清的土地上这洋人的嚣张气焰一天比一天高,凭什么,就是因为洋人觉得咱们好欺负,不把咱们当人,退一万步,就算周阜他们放出来,你就能让那洋人不拆咱们的庙了?“

“就算这次不拆了,下次呢,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更可恶的事,这可不是我乱说,事实摆着那呢,先是聚众公开妖言惑众,而后张大爷到底怎么死的大家心里都明白着呢,我们都不吭声,再到这次洋人都来拆我们的庙了,那下次呢?各位想过没有?”

滔滔大论义愤填膺的正是他们当中的张元,读过几年私塾,当初洋人公开洗礼仪式提出大逆不道的言论的时候,正是他说出不吃嗟来之食愤怒离开的.

从此便对洋人甚为反感,张立三也是他多年的好友,大爷之死他也有所耳闻,再加上这次的拆庙事件,他现在则是对洋人极其痛恨。

“对,我觉得张元说的对,这洋人越来越不干人事,不能助长洋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其中有人附和道。

“各位,听我一句劝,洋人固然可恶,但如果我们用这种极端手段到时候洋人就会把所有的过错推到我们身上,之后对我们会愈加不利,还请大家好好想想,切莫意气用事。”伍德凯一脸忧虑焦急道。

“你怕不是丢了你的保长位置吧?当初要不是你叫来了官兵周阜他们会被抓走吗?你少在这里假惺惺。”

说话讥讽的是周浩,他是周摇的堂弟。

“你。。。”伍德凯气的脸颊发红。

“别这么说,德凯也是一番好意,当初官兵不来要是出了人命那事情就更大了。”周桂劝道,这一点他还是看的明白的。

“桂哥,行,就算他是好意,那你想想,现在揭贴的内容已经在整个金坪县传开了,就算我们不去,你能拦住其他人不去吗?”周浩不服气道。

“这到确实如此。”周桂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他想了想开口道:“德凯,你的好意好心劝导我们心领了,但张元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洋人你越胆怯退缩他们嚣张气焰越甚。而且我们不去,他人前去也是无法阻止。”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你放心我们只是前去讨要说法,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周桂拍了拍肩膀带着人离开。

“凯哥,你不用太过担心,咱们人多势大,就算官府也不敢随便惹众怒,我理解你,你明天可以不用露面。”邀请他的好友周焘最后一个离开对他安慰道。

伍德凯站在那里心神不宁。

“不行,这样下去明天定会出事!”他摇了摇头,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心惊胆颤。

天色已晚,师爷姚俊正欲洗漱休息,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音。

砰砰砰!

“谁呀?这么急?”姚俊批上了衣服光脚穿上布鞋打开了门。

来人正是伍德凯,但姚俊并不认识,于是好奇道:“你哪位?”

伍德凯双手作揖行了一礼道:“我乃周坪镇一个小保长,这么晚打扰姚师爷多有冒犯,实在是有大事急事报告知县老爷,无奈老爷已经休息,衙门让我明天过来,事情突然,我怕到时来不及,还望师爷能够及时转告。”

“既然是有重要的事情那就进来说吧。”师爷邀伍德凯进屋,又让妻子点上了灯。

伍德凯把明天一定会发生的教堂聚集声讨事件跟师爷又说了一遍,不过没有提到具体的人,只说自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原来你是为这事来的,好在老爷已经提前预料到,今天已经找人去请求官兵支援了。”姚师爷摸了摸胡须。

“老爷英明!只不过姚师爷能否代为转告大人,最好能够避免聚集声讨之事发生,另外还请师爷转告老爷,百姓心中对这洋人洋教已有颇多怨恨,还请老爷明察秋毫,还大家一个公道。”

“难,这次揭贴出现在多地,老爷早已让人发了公告,想要提前阻止恐怕难以做到,只能到时多派官兵人手维持秩序,避免冲突!”

“不瞒你说,老爷还跟我商议来着,老爷对这洋人也很是反感。”

“只不过啊你不知道有些事情老爷也很无奈啊。”姚师爷摇了摇头。

“哎,只希望大家明天能够冷静,莫要与官兵正面冲突!”伍德凯无奈的叹了口气。

“恐怕这也很难,人多嘴杂,千人千面,就怕有些人冲动,带动了大家一起冲动,这流血受伤恐怕也是无法避免了,只希望不死人就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姚俊又是摇了摇头。

“师爷,这可咋办?这一旦与官兵发生冲突后果也是不堪设想啊。还请师爷转告知县大人手下留情啊。”伍德凯满是担忧,大家乡里乡亲这是他真不想看到的。

“这个就算我不说老爷也自然懂得分寸。就怕到时候大家遭人怂恿执意冲击教堂,那时候老爷恐怕也只能。。。”

“既然如此,那就请转告老爷派人封了教堂,那时自然能给大家一个交代。”伍德凯建议道。

“你说的倒轻巧,这要是能封老爷早封了,只怕洋人不答应,你知道不这是有条约的,恭亲王签的,宫里的皇帝同意的,怎么封?”师爷白眼道。

“那可如何是好,哎。。。”伍德凯也只能无奈的再次叹了口气。

“你也不用叹气,其实有一个人倒是可以阻止大家,最少他的话大家能听进去。”师爷话锋一转道。

“哦,是谁?”伍德凯眼神一亮。

“正是你们镇里面的周子兴(周燊,字子兴)老爷子。他德高望重,深受大家尊重,他的话大家一定听。今日我跟老爷商量的时候就提到过,只不过这周老爷子脾气倔强,并不待见我家老爷。”姚师爷开口道。

“是啊,周老爷子啊,我怎么没想到,他说的话很有份量大家一定听,我去找周老爷子。”伍德凯欣喜道。

“你去试试吧,这周老爷子一样十分痛恨洋人就怕他不制止,反而鼓励!”

“不会,我知道周老爷子的品性,多谢师爷,在下告辞了。”

说完伍德凯离去,等他回到周坪镇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想了想太晚了前去打扰还是多有不便,第二天公鸡刚叫两声他便起了个大早。

简单洗漱一番,等天大亮他便直奔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