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5年圣诞节
伦敦 威斯敏斯特宫
如此三周之后,我找到母亲。
“我月信没来,”我淡淡地说,“我猜这是个征兆。”
母亲的喜悦溢于言表:“噢!亲爱的!”
“他必须立刻娶我,我不能被他们公然羞辱。”
“他找不到拖延的理由了。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你可真是有出息!不过我和你外婆也一样。我们都是多子多福的女人。”
“对。”我说,可我无法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一丝愉悦,“可我不觉得幸运。这个孩子的孕育不是因为爱情,而且他的母亲还是个未婚女子。”
她没有理会我语音里的忧郁和我紧绷的苍白面容。她把我拉到身边,一只手覆上我的腹部,那里平坦依旧。“这是上帝的赐福,”她向我保证,“这个新生儿,也许是个男孩,是个王子。他是不是被强迫孕育的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他将来长得又高又壮,有朝一日成为英格兰王座上的约克玫瑰,让我们的王朝得到延续。”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承受她的抚摸,就像一头怀了孕的温顺母驴,我知道她说得很对。“谁去告诉他呢,你还是我?”她立刻做出安排,“你去告诉他。从你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会让他很开心。这是你能带给他的第一个好消息。”她朝我微笑,“我希望以后还有很多。”
我没法回以微笑。“我也这么想。”
这天夜里他来得很早,我像往常一样服侍他喝完酒,等他准备带我上床时,我抬手拒绝了他。
“我月信没来,”我小声说,“我可能怀孕了。”
他脸上的喜悦是那么真切,那张瘦削的脸刷地红了。他握住我的手,拉着我走近他,仿佛下一刻就会给我一个拥抱,满怀爱意地将我搂紧。“啊,我真高兴!”他激动地说,“太高兴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它让我的心更软更轻了。上帝保佑你,伊丽莎白。上帝保佑你和你带来的孩子。这是个了不起的消息,是最好的消息。”他转头面向火炉,又回头望着我,“这消息太好了!你真美!真能生养!”
我面若冰霜地点了点头。
“你觉得他会是一个男孩吗?”他问。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我冷冷地说,“女人也会因为心情忧郁或受到惊吓而停经。”
“那我希望你没有不快乐,也没有受到惊吓。”他高兴地说,似乎想忘记我满心悲怨和被他强暴的事实,“我希望这里有个都铎男孩儿。”他轻拍我的腹部,这个触摸多么理所当然,仿佛我们已经是一对夫妇,“这意味着一切,”他说,“你告诉你母亲了吗?”
我摇了摇头,对他撒谎让我感觉到一丝快意:“我想把这个快乐的消息留着,头一个告诉你。”
“我今晚一回家就把这件事告诉母亲,”他完全忽略了我冷冰冰的语气,“没什么消息比这更好了。她一定会请神父唱赞美颂。”
“你到家会很晚了,”我说,“现在已经过了午夜。”
“她会等着我,”他说,“在我回宫之前,她绝不会入睡。”
“为什么不睡?”我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他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承认:“她喜欢看着我躺到床上,给我一个晚安吻。”
“她给你晚安吻?”我想象不出那个会派儿子来强暴我的冷酷女人给他晚安吻的模样。
“多少年来,她都不能在我入睡前亲吻我,”他的声音很轻,“多少年来,她都不知道我睡在哪里,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安全。她喜欢在我额头上划十字,给我一个晚安吻。不过今晚她过来问候我时,我会告诉她你怀孕了,我希望是个男孩!”
“我觉得我怀孕了,”我小心翼翼地说,“可日子还早,我不能确定。别告诉她我确定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许觉得我很自私,一心只想着都铎王朝。可要是你生了个男孩儿,你的家族会成为英格兰王族的一分子,你儿子会成为国王。随着婚礼的举行和孩子的降生,你将拥有你生来应得的地位,玫瑰战争会永远终结。事情本该是这样。对这场战争和这个国家来说,这是唯一的幸福结局。你会把和平带给我们所有人。”他深情地看着我,仿佛想把我拥入怀中亲吻,“你已经把和平和幸福的结局带给我们了。”
我用肩膀挡住他:“我想到了另一个结局。”说这话时,我回想起我爱过的那位国王,他也曾希望我为他诞下一个儿子,他说我们要叫他亚瑟,亚瑟王的亚瑟,那会是一个在无数次秘密相会的爱意中孕育的王位继承人,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来自于冷酷的决定,生发于无尽的痛苦。
“即使到了现在,事情也会有变数。”他一边谨慎地说着,一边温柔地握住我的手。他压低了声音,仿佛这间全宫最隐秘的房间里也会有窃听者:“我们还有敌人。他们藏在暗处,可我知道他们的存在。要是你生了个女儿,对我来说不是件好事,因为所有打算都会泡汤。不过我们会行动起来,祈祷你肚子里的是个都铎男孩。我会让母亲安排婚礼,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你能生育。就算你这次没能生下儿子,我们也知道你能怀孕,下一次我们也许就能得到一个男孩儿了。”
“要是我没有怀孕,你会怎么做?”我好奇地问,“要是你睡了我,我却没怀上孩子呢?”我开始意识到一件事:这母子二人一定事先计划好了一切,他们一直在未雨绸缪。
“还有你妹妹。”他直言不讳,“我会娶塞西莉。”
我倒吸一口凉气:“你不是说过要把她嫁给约翰·威尔斯爵士吗?”
“没错。可要是你不能生育,我还得娶一个能为我生儿子的约克公主,那就只能是她了。我会取消她和约翰的婚礼,娶她为妻。”
“那你也会强奸她喽?”我啐了一口,甩开他的手,“头一个是我,下一个轮到我妹妹?”
他耸起双肩,摊开两手,一个彻彻底底的法国姿势,半点儿也不像个英国人。“这是当然。我别无选择。我必须要知道我妻子能否为我生个儿子。你要知道,我夺取王位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娶妻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缔造一个新王室。”
“那我们就和这个国家最穷苦的人没什么两样。”我恨恨地说,“他们只会等到怀上孩子才结婚。他们总说自己只买怀崽的母牛。”
他咯咯笑起来,没有半点儿难为情。“是吗?那我确实是个英国人。”他一边系腰带一边笑个不停,“到头来我竟然是个英国农民!我今晚会告知母后,她明天一定会来看你。我每晚在这里忙活的时候,她都在祈祷呢。”
“她在你强暴我的时候祈祷?”
“这不是强暴,”他说,“以后别说这样的话。你这么说真是太傻了。从订婚之日起,我们之间就没有强暴一说了。作为我妻子,你不能拒绝我。作为你的未婚夫,我有权力拥有你。从现在起,你绝不能拒绝我,直到你死去为止。记住,我们之间没有强奸,只有我的权利和你的义务。”
他注视着我,那目光让我咽下快要脱口而出的抗议。
他不忘提醒我:“你所在的一方在博斯沃思惨败,你是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