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公元前469—前399)是古希腊哲学家、公民陪审员,生于雅典。本人无著作传世,其言行见于柏拉图的一些对话体著作和色诺芬的《苏格拉底言行回忆录》。在欧洲哲学史上,他第一个提出唯心主义目的论,认为一切都是神的创造与安排。
《申辩篇》
苏格拉底出身于雅典的中产阶级家庭,他的一生几乎是在辩论中度过的。他向人们讲授哲学,和“智者”不同,他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宣传他的理念。公元前399年被判死刑,死时约70岁。
目前,我们对苏格拉底的了解主要靠他两个弟子的回忆。一个是色诺芬的《苏格拉底言行回忆录》,另一个是柏拉图的对话体著作。
苏格拉底 壁画
在苏格拉底以前,希腊的哲学主要研究宇宙的本源是什么,世界由什么构成等自然哲学的问题。而苏格拉底认为再研究这些问题对拯救国家没有现实意义,于是他转为研究人类本身,即研究人类的伦理问题,比如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国家,具有什么品质的人才能治理好国家等。后人称这种苏格拉底的哲学为“伦理哲学”。
一般认为《申辩篇》是关于苏格拉底的最具有历史真实性的一篇对话。据说,这篇对话是苏格拉底在受审时为自己所作的辩护。审判时,柏拉图在场,他记录下来的话就是苏格拉底在受审时的发言。应该说,这大体是符合历史事实的。这篇对话,虽然存在着某种局限性,但仍然为我们刻画出了苏格拉底其人。
当时他的罪状是:“苏格拉底是一个怪人,一个作恶者。他窥视天上地下的事物,颠倒黑白,把坏的说成好的,并以此去教导他人。”检察官坚持认为,苏格拉底所犯的罪是攻击国家信奉的神,并且宣扬他自己的新神,并以此教导青年,败坏了青年的道德。其实,当权者敌视苏格拉底的真正理由是:他的学生大都属于贵族,当权者认为他和贵族有勾结,但由于已经大赦,这个理由不能在法庭公开提出来,只好寻找其他理由给他定罪。根据雅典法律,他本可以要求判处相对死刑来说更轻的刑罚,而这个尺度又必须是法庭认可的较重的处罚,从而可以免于一死。但苏格拉底只愿意接受区区30个米尼的罚金。这种处罚确实太轻了,以致惹怒了大多数法官,从而宣判了他的死刑。
哲学史上的关键时刻 版画
公元前399年,苏格拉底被指控不接受既定的雅典信条,经陪审团表决后被雅典法庭判处死刑。苏格拉底在审判中申辩说:最高的美德是智慧。这一刻成为哲学史上的关键时刻。
在法庭上,苏格拉底对检察官的起诉一一进行了反驳:
一、起诉书说苏格拉底否认国家的神,宣扬自己的新神。但是,检察官美立都又说苏格拉底是一个无神论者,并引用苏格拉底的话:“太阳是石头,月亮是土。”苏格拉底当即驳斥美立都:“你大概是在控诉阿那克萨戈拉吧,你去剧场花一个德拉克玛就能听到他的观点。”他以此指出,起诉书控告他“宣扬新的神”,而法官又说他是彻底的无神论者,二者自相矛盾。
二、起诉书指责苏格拉底败坏青年。他反驳说:出席庭审的人中很多是我的学生和学生的父母兄弟,而起诉书并没有提出哪一个青年被他“败坏”了,这些人中也没有谁见证到他败坏过哪一个青年。他拒绝遵循当时的惯例,把儿女带到法庭上哭哭啼啼,以便软化法官们的心。他说,这种情景会给法庭带来污点,并使整个雅典城都显得可笑。
法庭宣判他的死刑后,苏格拉底作了最后的发言:
“现在,你们这些给我定罪的人,我要向你们预言,我就要死去了,而人临死时的预言是会应验的。我死后,你们将立即遭受比死刑更重的惩罚。……如果你们认为用杀人的办法就能阻止别人谴责你们的罪恶,那你们就错了;那是一种既不可能而又不荣誉的逃避办法,而最容易、最高尚的办法并不是阻止别人说话,而是要纠正自己的心态。”
苏格拉底之死 大卫 油画 1787年
苏格拉底是哲学家中慷慨赴死的第一人。这幅油画画出了苏格拉底即将喝毒药被处死时的情景。他手指天空,认为天国是他的最终归宿。
紧接着,他转向那些投票支持开释他的法官说,他那天所做的一切事情,神始终没有反对:
“这是一次预言,以示我遭遇的可能是一件好事。”在苏格拉底看来,死要么是一场无梦之眠,要么就是灵魂将移居到另一个世界。
“如果一个人能和奥尔弗斯、缪索斯、赫西阿德、荷马对话,那他还有什么东西不可以放弃呢?……在另一个世界里,不会因为一个人提出了问题,就把他处死,绝对不会。那个世界的人们,除了比我们更幸福外,他们还获得了永生……”
“时辰已经到了,我们各走各的吧。我去死,你们去活,谁更好呢?只有神才知道。”
《申辩篇》为我们清晰地描绘出了某一类型的人:一个自信满满的人,思维敏捷,不被世俗成败所累,相信自己被一个神圣的声音引导着,并坚信唯有思想清明才能拥有健康的生活。忽略最后一点的话,他俨然一个清教徒或基督教的殉道者。他的遗言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他坚信灵魂的不朽,尽管他表面上流露出了一种不确定性。基督徒会因为害怕永世受苦而惶惶不安,而他完全没有这种忧虑;他相信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会是幸福的。
神秘的苏格拉底
在世俗人看来,苏格拉底是一个十分神秘的人,有人甚至认为他的精神有问题。有两件关于他的轶事广为流传:
有一天清晨,苏格拉底独自在户外沉思,苦苦思索如何解决一个棘手的问题。从清晨到中午,他一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思考。中午时分,人们开始注意他了,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此时正值夏日,晚上有几个爱奥尼亚人出于好奇,搬来铺盖卷,守着苏格拉底,看他是否会在此站一整夜。果然,苏格拉底一直站到第二天清晨。太阳出来了,他向太阳做了祈祷才离开。
臧蒂普把水倒在苏格拉底头上 油画 17世纪
苏格拉底著名的爱情名言:你若能得到一位贤妻,你就能得到极大的快乐;你若得到一个悍妇,就能将你造就成一位哲学家。这其实是苏格拉底切身体会的总结。此图描绘的就是苏格拉底妻子臧蒂普的疯狂行为。据说,一次苏格拉底正给学生讲课,臧蒂普突然闯入,不由分说便破口大骂,而苏格拉底却神情自若。过了一段时间,骂够了的臧蒂普离开了教室,于是苏格拉底转身继续上课。突然,一盆冷水泼来,把苏格拉底淋成了落汤鸡。学生本以为苏格拉底会发怒,谁知他却幽默地说道:“我知道,打雷之后必然下雨。”也许正是这种谩骂中的定力,让苏格拉底得以沉思人的本性,成为大哲学家。
还有一次,苏格拉底和亚里士托德姆一块儿去参加一个宴会。路上,苏格拉底又在出神想问题,以致没有跟上。亚里士托德姆没在意身边这位朋友的动向,他到达宴会地点后,直到主人向他问起,亚里士托德姆才发现苏格拉底没和自己在一起。于是,他们马上派一个奴隶寻找,结果发现苏格拉底就站在邻家的走廊下。奴隶回来说:“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我招呼他,他一动不动。”参加宴会的人中有人了解苏格拉底,解释说:“他有这个习惯,随时会站下来,无缘无故地出神。”当宴会过了一半时,苏格拉底才到。
人人都将苏格拉底描述得很丑,鼻子扁平,肚子硕大;色诺芬在《筵话篇》中称“他比萨提尔滑稽戏里的一切丑汉还更丑”。他总是衣衫褴褛,赤脚而行;他不惧寒暑和饥渴,人人都为之震惊。阿尔西拜阿底斯在《筵话篇》中描述过苏格拉底服兵役时的情形:
“我们的给养被敌人切断,被迫枵腹行军,这时苏格拉底表现出了惊人的耐力。他对寒冷也有极强的忍耐力。我们曾经历过一次可怕的严霜,其他人不是躲在屋里,就是穿起若干层衣服,双脚包上毛毡,把自己包裹得像个怪物;而苏格拉底却依旧穿着平日的衣服,赤脚走在冰上,比其他穿鞋的士兵走得更稳。”
伯罗奔尼撒战争 油画
伯罗奔尼撒战争是从公元前431年到公元前404年,以雅典为首的提洛同盟与以斯巴达为首的伯罗奔尼撒联盟之间的一系列战役。最终斯巴达获得胜利,该战役结束了雅典的经典时代,也结束了希腊的民主时代,战争给繁荣的古希腊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破坏,导致战后希腊奴隶制城邦的危机,整个希腊开始由盛转衰。色诺芬的历史著作《希腊史》被认为是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之续编,叙事始于公元前411年,止于公元前362年。
苏格拉底对情欲的驾驭能力常常为人称道。他极少饮酒,可一旦喝起来,就会把所有人都喝倒,几乎没人见他醉过。在爱情上,无论多么强烈的诱惑,他也始终是“柏拉图式”的。他是一个完美的奥尔弗斯式的圣者;当灵魂和肉体二者对立时,他做到了灵魂对肉体的完全控制。面对死亡,他能冷漠视之,就是这种控制能力的最后证明。可他同时又不是一个正统的奥尔弗斯派,他只接受其中的基本教义,对迷信与净化仪式则全无旁及。
年老的尊者 壁画 1世纪
这幅关于苏格拉底的壁画作于1世纪的罗马乡村,当时,他已经成为罗马帝国知识界的文化英雄。
“自知自己无知”
苏格拉底学说主要聚焦于伦理学,而非科学方面,这在他的《申辩篇》中有所流露。他说:“我与物理学是没有缘分的”。与柏拉图的那些对话是公认最接近苏格拉底的,在这些对话中,苏格拉底主要是探讨了伦理学的一些定义,《沙米底斯篇》讨论了节制和中庸主义,《李西斯篇》谈论了友谊,《拉什斯篇》讨论了勇敢。在探讨这些问题时,苏格拉底始终坚持说自己一无所知,并且说,他之所以比其他人聪明就在于他知道自己一无所知;然而,坚持说自己一无所知,并不意味着知识是不能得到的。相反,苏格拉底不但认为对知识的探求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而且认为通过努力,知识是能够获得的。
与“自知自己无知”相联系的是“美德即知识”。苏格拉底认为,一个人的德行与知识有着密切联系,这代表古希腊思想的一个特征,并与基督教思想相对立。基督教认为,一个人内心的纯洁才是最本质的东西。由此出发,一个完全无知的人和有学问的人之间也可以找到共同之处。
希腊伦理学和基督教伦理学之间的这一区别,一直贯穿至今。
辩证思维
辩证法就是一种通过问答探求知识的方法,这并不是苏格拉底最早提出的,但他运用并发展了这一方法。他传授知识是通过谈话进行的,在谈话中,他侧重于问,经常采用诘问的方式,理清对方的思路,引出或帮助对方建立正确的知识体系,因此他更像一个助产士。即使是在被判处死刑时,他也用辩证的方法思考:“我可以在另一个世界继续提问和追求知识,不会再有人将我处死。”苏格拉底的辩证思维深入到事物的本质,苏格拉底认为:哲学家的定义应该是热爱智慧的人,而不是有智慧的人,他为哲学研究开创了一个新的领域,使哲学“从天上回到了人间”,在哲学史上具有伟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