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兵不厌诈狡兔三窟(一)
老板娘有些佩服她这吃酸的劲儿,啧啧称奇道:“姑娘你可真嗜酸,来我这儿的客人可都往着前面两种酸梅汤买,尤其是你这种小姑娘,可都不会选第三种的!”
苏筠道:“这第三种酸梅汤有什么问题吗?”
对于一个吃性十足的吃货来说,只有好不好吃,蹩脚的都叫不好吃,有问题的退而求次那叫能吃与不能吃。
这不就是一碗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酸梅汤吗?难不成还是琼浆玉液,龙肝凤胆——珍馐得让人下不了嘴?
老板娘道:“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第三种酸味的酸梅汤是能酸得脸都皱起来的,往常只有那些有身孕的妇人买。”
跟在苏筠身后的齐哲猛地一怔,脑子里有个奇怪的想法产生,不太确定的看向苏筠,问道:“阿筠,你这几天很爱吃酸的,会不会是……?”有了?
闻言,苏筠的脸乍然染上了一层艳红,羞赧的瞪了一眼齐哲,道:“说什么呢!?”
才成亲个两年,即使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想要一个孩子,但又不是猫娘下崽,哪能这么快就有——这二愣子想什么呢!?
老板娘见他二人举止亲密,就大概猜出了这年轻男子是这姑娘的夫君,笑道:“小郎君与娘子感情真好,连我这妇人都羡慕!”
齐哲有礼的朝老板娘点头,问道:“老板娘方才说着第三种酸梅汤卖得最多的是有身孕的人?那阿筠她这几天很喜欢吃酸的,是不是也?”
老板娘也知道他想问什么,道:“这我也说不准,小郎君不如去请个大夫给自家夫人看看,到时候有没有不就明了了!”
齐哲笑道:“是我心切了,多谢老板娘提醒。”
紧接着又聊了几句,老板娘也不是什么见外的人,反而异常的热情,连那些如何照顾孕妇的方法都讲给齐哲听,细致得让人脸红,亏得齐哲还专注的听着,一幅虚心讨教的样子。
苏筠实在听不下去了,付了酸梅汤的钱后,忙不迭的就拉着齐哲离开了,省的这傻货在这儿丢人现眼。
一路上,齐哲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不安稳,想上去问苏筠,又怕一不小心惹了媳妇不高兴,跟在苏筠后面抓耳挠腮的不知所措。
犹豫再三,齐哲还是鼓着勇气上前,和苏筠并肩同行,突兀的道:“那个,阿筠,要不我们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万一有了呢?”
苏筠沉默不语,嘴唇微抿,脸上的嫣红还未散尽,低着头没头苍蝇的往前走。
“欸,阿筠,回书画阁的路走这边。”齐哲赶紧把苏筠拉住,不然这人来来往往的,分开远了就会被人流冲散,他可不希望和自家媳妇分开。
苏筠尴尬的干咳两声,假装没发生的道:“我……那个,只是想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还没打算回书画阁。”
齐哲拉着她往书画阁的方向走,温声细语道:“先别逛了,回去请孔姑娘给你看看,不然你如今的情况我不放心。”
方才老板娘的话让他如同醍醐灌顶,瞬间心里就把这几天苏筠的不寻常地方捋了捋,发现苏筠这现象跟老板娘说的大相径庭,联想到要是苏筠有了孩子,心就跳动得停不下来。
急着拉苏筠回去给孔淮看看,到底是不是那种情况。
苏筠小声嘀咕道:“我身体老好了,能有什么情况?你别杞人忧天。”
齐哲淡笑不语,就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口是心非的让他无言以对。
回到书画阁,齐哲就问了管事孔淮身在何处,幸运的是,由于余疏行这几天老是有事需要人相商,给他出出主意,孔淮和莫晨裘都被请到了雅间内商议要事,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齐哲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拉着苏筠就上楼,来到了雅间门口。
“哥哥他们正在商议要事,我们要么等会儿在来吧。”苏筠提意。
齐哲道:“嗯,好!”
两人刚要转身下楼,余疏行清冷的声音从雅间内传出来:“阿筠和齐哲回来了?有什么事就进来,别杵在门口。”
夫妻俩对视一眼,推门进了雅间。
雅间内,余疏行雅正端方的坐在首位上,接过月如故推过来的信纸,目不转睛的看着。
在他下面依次坐着孔淮和莫晨裘,也都是眉色见紧的看着余疏行,希望能从中得到启示。
听到两人走进来的脚步声,余疏行眼皮子也不抬的道:“有什么事?”
齐哲朝余疏行躬身一礼,道:“庄主,属下这次前来,是想请孔姑娘替阿筠看看身子,阿筠这几天吃不下东西,我担心她身体不适,还请孔姑娘为之查看一二。”
余疏行目光还放在信上,像是斜一眼就会漏掉字儿,闻言抬手示意孔淮看看——人家都找到跟前来了,你岂有不看之理。
人家都发话了,孔淮也不好意思坐着了,示意苏筠坐到自己旁边,把手放到桌上,她伸出两根手指搭在苏筠手腕上,替她把脉。
一时间,齐哲大气也不敢出。
孔淮松开手,诧异的看向苏筠,随之露出了一个祥和的笑容,道:“恭喜你了,苏筠。”
苏筠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恭喜了?”
孔淮也不跟她打哑迷了,直率的道:“你有孩子了!”
她这么不加遮掩的朗声叫唤出来,莫说是苏筠这个要当娘的当场怔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天大的消息当头给砸了个猝不及防,都是惊讶的看向苏筠!
料是早有心理准备的齐哲也不免喜上眉梢,脸上的激动之色都快跳出来了,要不是这么多人盯着,他一定会把苏筠抱起来原地转圈!
除了正在看信的余疏行,他在听了这个消息后,百忙之中抬眼看了苏筠一眼,随即思绪又沉入信上内容中,对于孔淮爆出的有喜表现的十分冷淡,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惊讶。
莫晨裘脸上露出羡慕,眼珠子狡黠的转了转,厚颜无耻的笑道:“哟呵,苏筠你肚子够争气的,才成亲两年就有孩子了,恭喜恭喜!有没有红包发发?我好去酒铺打二两酒喝。”
苏筠白了莫大叔一眼,道:“你还真是嗜酒如命,不过红包暂时没得发,今天找孔淮诊断得仓促,没给你们准备红包。”
莫大叔失望的“哦”了声,不太在乎的道:“那以后发,到时候可得多发我点,算作今日喜事临门的补偿。”
不等苏筠在怼他几句过几把瘾,旁边的齐哲生怕她在怼出什么问题来,插话道:“一定一定,到时候前辈可一定要来。”
莫晨裘乐呵呵一笑,掏出酒葫芦,仰头喝了口酒,道:“看到没,还是你家齐哲会说话,口是心非的小丫头!”
“你!”苏筠还想怼回去,奈何齐哲老实挡在自己前面,周到话一串串的出,把莫晨裘说得咧嘴直笑,差点连嘴里没吞下去的酒都笑得兜不住,酒液顺着下巴流出来。
“阿筠都有身孕了!可喜可贺啊!”月如故脸上挂着笑,从旁边杠了余疏行一肘子,引得忙着看信的余疏行无可奈何的抬眼看他。
你就不打算说着什么吗?好歹以后要当舅舅的人,怎么能这么冷淡!?月如故眉飞色舞的朝他传递眼神,暗含了不少的警戒意思。
无奈,谁叫余疏行对月如故从来都是有求必应,这回自然也不例外。
放下手中的信纸,余疏行板着个脸,丝毫没有一丝喜庆的道:“恭喜啊阿筠,以后要当娘了。”
然后呢?没有然后,就这么说完了!简简单单,话少精髓。
月如故嘴角抽了抽,十分无语的的看着余疏行,深深觉得真够敷衍了事的,让他说一句话就说一句话,多的都没有,一点都不辞藻华丽,纯朴得让人牙疼!
苏筠也没放在心里,反而是朝余疏行咧嘴一笑。她是深谙自家哥哥的习性的,他从来都不会开口去特意的夸赞恭贺一个人,那些面对老友或江湖中有求于他的人,他的恭贺称赞都是表面上做做样子,三分算真七分参水,一点都不真诚,就算是当年师父还在的时候都是讳莫如深得让人琢磨不透,刚才的哪一句恭贺的话,想必是他有生以来说的最真诚的一句话。
话是短了些,但意思对就行了,不用太过深究。
不知为何,从他二人走进雅间开始,余疏行的面色就一直不济,沉闷得能滴出水来。仅是如此,他周身散发的威严气息,让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坐直腰杆,品不出一丝玩味的意思来。
半响过去,众人都在等着他开口说话,奈何他还是在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上的信——余疏行这封信看得像是时光沙漏被堵上了一半孔,沙子流失得缓慢非常,时间过得煎熬无比,众人椅子上如同生了尖刺,怎么坐都不舒服,坐立难安之余又坐地如毡,急得汗都要下来了!
须臾片刻,余疏行这才把手里的信放下,向坐地如毡的众人知道他是看完了,心里都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等待着他开口说个所以然。
余疏行像是丝毫没察觉到他们的紧张,动作雅正的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口,态度雍容得像个富家出来的公子哥,沾着富家庸俗的贵气,又沾着书生意气,文邹邹的一开口就是之乎者也,让人头疼。
可这态度转瞬即逝,来的快去的也快,在他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就彻彻底底的烟消云散,露出了本尊不易近人,生人勿近的气息。
“之前我和萧鸢说过的的计划也都说给你们听过了,没听明白的就在心里好好捋捋,下个月十五,我们都会收到枫桥谷的请帖,到时候听我的安排行事即可。”余疏行一字一句像是从嘴里卡出来似的,说的极为咬牙切齿。
他脸色肃穆得恍如一尊雕刻精美的冰雕,不仅面色寒霜,说出来的话更是冷得让人直打哆嗦,却又偏偏带了股唯我独尊,不容反驳的意思,让他们都不敢出口否认,只能认命的听从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