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耀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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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落雪三千容颜迟暮(一)

从小到大,苏筠在他面前哭过的次数并不多,她一直都很要强,表现在外人面前的模样都是坚韧不拔,仿佛没人能击垮她傲气的脊梁骨,可是在遇到牵扯身边人的伤心事时,那被她影藏得很好的软肉就会暴露出来,让她平日里的坚韧不拔崩溃离析,她也会伤心,也会像个受了欺负的小丫头一般流泪哭泣,需要人安慰,也需要人哄。尤其是在看到亲人濒临死亡边境时,自己万分担心,想要竭尽所能的留住,不让在乎的人离开,可惜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在乎的人离去,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太弱了,弱到需要别人来保护,而自己只能傻傻的躲在别人身后,看着别人因为自己受伤,除了眼泪却什么都拿不出手,那时才意识到,自己需要变强,而不是怯懦胆小的躲在余疏行身后,让哥哥为自己当一辈子的护盾。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句话说的还真是没错。

余疏行被她这么一哭弄得愣住了,意识到这丫头流的为数不多的眼泪都是自己祸害的,心里顿时阵阵的绞痛。

丫头是很强,但有时候也是需要他这个哥哥来适当的哄一哄的。

他伸手轻柔的抹掉苏筠眼角未干涸的泪水,略带几分笑意的道:“多大人了,怎么还哭鼻子?不嫌丢人吗?”

苏筠把他的手扒拉开,站起身来理直气壮的道:“丢人怎么了?我这是对着我哥哭,又没对着他们哭,他们嫌丢人就蒙上眼睛别看。”

余疏行深知她的那嚣张气焰的脾气,听了笑而不语。

倒是坐在一旁的月如故,听了嘴角抽了抽,心里暗道:闺女,话说的可牛头不对马嘴了啊,他们哪是想看你丢人?分明是想看你对着余疏行哭,看你哥丢人!

说罢,苏筠凶狠的瞪着一旁呆滞的莫晨裘,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哭吗?”

莫晨裘故意被她吓到,做出一幅担惊受怕的样子,语气夸张的道:“哎哟,不得了了还?哭都不让人看了?”

苏筠一口恶气盘结于胸口,道:“就是不让看!你也别看了!稀奇上了不成!?”

孔淮从桌子上的盘子里捏了块绿豆糕,鼓着两边腮帮子像个土拨鼠似的左右磨动牙齿,反驳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哭,还是对着余疏行哭,就是稀奇了怎么的?”

苏筠怒而指人,指了指莫晨裘又指了指孔淮,一时间尽有些找不到措词来回怼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俩家伙,委屈巴巴的像个受了欺负敢怒不敢言的邻家小妹,屁颠屁颠的转向余疏行,希望能从哥哥那里找到落脚点,让哥哥给自己评评理。

“行了。”余疏行伸手轻佻的敲了敲苏筠的脑袋,一槌定音的道:“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总该消停一会儿了,旁边站着去吧。”

正在斗嘴的三个人才堪堪闭聒噪的嘴,让鸡飞狗跳的环境里暂时安静下来。

苏筠瞪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莫晨裘和孔淮一眼,道:“今天这事我记着了!”

二人也并未将苏筠这故作恐吓的言语放在心里,而是转动迅速的换了表情,冷静沉着地仿佛刚才斗嘴的不是他们。

面前再没人挡着,余疏行心里舒坦了不少,然而却也是片刻而已。

“属下齐哲,恭迎庄主回归。”齐哲两步走到余疏行面前,二话不说就跪下,忠诚的额头都触地了。

面前再次多了个占位子的人,余疏行面色有些白,耐着性子道:“嗯,起来吧。”

齐哲道:“谢庄主!”依言从地上起来。

“这些年你把阿筠照顾得很好,比我离开时精神了不少,本座当初果真没看错你。”许是没睡好的缘故,余疏行眼底有一层疲倦所致的青色,说话时语气轻浮,嘴唇上下动的幅度特别小,但这并未影响到他要说的话,说的话并没有模糊不清,几乎是每一句话的咬字音准都十分清晰,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齐哲道:“是庄主赏识属下,属下才能有幸与阿筠喜结连理,照顾阿筠乃是属下身为人夫的职责所在。”

余疏行满意的点头,道:“你小子平时看起来闷闷的,没想到还挺会说话的。”

齐哲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啊……啊!庄主过誉了。”

余疏行道:“谦虚上了?还是坦坦荡荡的接受了本座这句话吧,到如今还没人能得到过我的赞誉,你应该感到荣幸之至。”

感情他还是个沾了光的人,居然得到了惜字如金的主子的亲口赞誉。

苏筠早有一堆问题掩在心里没问了,一见有空隙,又虎头虎脑的钻了过来,道:“哥,你这满头的白发怎么回事?你的寒症好了吗?五册销毁了没?”

果不其然,她的问法和月如故第一眼见到自己时的问法如出一辙,前一次余疏行为了打消月如故的担心,特意的解释地很明白,在这样问第二遍,虽然知道同样也是关心担忧自己,但他突然间有种不想好好回答的意思。

余疏行道:“没怎么回事,人老了嘛,有白发很正常。”

今年芳龄二十八的孔淮:“……”

高寿六十的莫晨裘:“……”

三十而立有二的月如故:“……”

敢问阁下今年贵庚?三十有二吧?这就叫做老?还有白发很正常?深刻的觉得您老人家这白发有些白的不切实际。

你说你年纪大了,那我们这些比你年纪大的是不是就该无地自容了,趁早挖个坑,准备好棺材,置办好后事,看看哪天活不下去了,挑个良辰吉日入土为安吧。

“至于我的寒症,早就治好了,此刻神清气爽,没有一点内力致涩的毛病,比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好太多了。”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每句话说的都是很是漫不经心,犹如随口一说,但每句话都内涵利刃,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说的和他对坐的一帮人纷纷对他侧目而视!

“咳咳!”月如故干咳两声,不怎么抱希望的道:“嘴上今日留一线,日后江湖好相见。您老人家还是少说点吧。”

以前他咋就没发现,这人咋嘴就这么欠呢?

余疏行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道:“为什么要少说?我又没刻意的言明是谁。”

不是你刻意不刻意就没明言的,而是你这番话下来,摆明就是赤裸裸的讥讽,亏得是聋子才耳聪听不见。但即使恶狠狠盯着余疏行的眼神堪比飞剑,此人却毫无波澜,可见脸皮底子厚。

“哒哒哒!”被派出去查事的风扶跑了进来,见到这满院子的人,先是愣了一下!

“查到什么了?”余疏行清冷的问道。

风扶即可回神,冲他躬身行礼,道:“回禀庄主,您让属下去查的事已经全部查明。”

余疏行道:“那就说说吧,正好人都在这儿坐着,也好做个见证。”

风扶深吸一口,娓娓道来:“梧桐阁在没有覆灭时,阁主凤清曾在一次出外游历中救下了一个被仇家追杀的男子,见其伤重,并将其带回梧桐阁救治。”

………………………………

三十年前。

一条小溪岸边,一群身着杏黄色门服的女子在岸边休息,时不时传来嬉戏打闹的笑语言言声,她们都是面容看起来年轻的女子,大的不过二十五,小的不过十四岁。

而在离小溪中离岸边不远的一块石头上,一个红衣女子身形修长的立在上面。

岸边一个小姑娘隔着岸,冲石头上的红衣女子喊道:“阁主,快过来吧,阿莹她们抓了鱼来烤,让我过来叫你去和我们一起吃!”

石头上的红衣女子缓缓转身,刹那间那副容貌便露在了眼前,她生着一双丹凤眼,眼角弧度上挑,弯眉如月,唇红齿白,肤白若雪,皎好的面容在这群女子中出类拔萃,鹤立鸡群。配上一身红衣,妖逸中却又不失威严。

凤清遥遥看着岸上的门生,又在岸上扫了几眼,问道:“不了,你们吃吧。对了,阿汐呢?她没和你们一起?”

小姑娘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同时也在岸上扫了一圈,没找到要找的人,老实道:“回禀阁主,方才小阁主说她去林子里找些野果,一会就回来。”

凤清摇了摇头,似是对自己这个妹妹很是无奈,足尖轻点,便宛如一只燕子似的从石头上,飞上了岸。

落地,凤清吩咐道:“让她回来后来见我,我有事跟她说。”

小姑娘恭恭敬敬的道:“是……欸,小阁主你回来了!”

树林里,身着水粉色衣服的凤汐从林子里出来,一只手抱着找来的野果,一只手拿着个山梨啃的正欢,忽见岸边的门生喊自己,望了过去。在看到旁边的姐姐时,啃山梨的手猛地一抖,心里暗道糟了!

那个小姑娘冲她跑过来,道:“阁主正在找你呢,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快过去吧。”

闻言,凤汐干干笑了笑,把怀里的野果塞到她怀里,道:“我知道了,你把这些果子拿去分给弟子门吃,一人一个,不许抢。”

小姑娘见有水果吃,乐开了花,点头后就抱着野果高高兴兴的跑了。

看着那边背对自己的姐姐,凤汐一阵肉疼,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姐姐,你找我有事?”凤汐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凤清,声音紧绷的问道。

凤清转过身,带着三分训诫的道:“多大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离开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凤汐挠了挠头,道:“这几天不是吃烤鱼就是吃烤山鸡,我都快吃吐了,不是寻思着找点野果来改善改善胃口吗?”

凤清皱眉,道:“那也不能一声不吭就单独行动,出事了怎么办?”

凤汐最是听不惯姐姐这些关怀备至的语气,虽然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为自己好,但听多了也会觉得烦,咂嘴道:“哎呀,我又没走远,发生不了什么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