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游戏时间到了！

“我太太觉得我对孩子太温和了。”朴先生是位安静低调、看起来很谦逊的男士，过去三周的周二晚上都来上了课。他本周又出现的时候，我看见他还是有点惊讶。朴先生是个韩裔商人，拥有好几家修车厂。他原先在韩国首尔做汽车维修工，后来在北美一举致富，因为他想出了“修车若不满意，无条件全额退款”的金点子！让我觉得困惑的不是他很富有，不是他是韩裔，也不是他上课时很少开口，而是他总是一个人来上课。根据他的说法，他太太对此很不高兴。从上课的第一天算起，他只说过寥寥几句话，主要是开场的自我介绍：“我有个十八岁的儿子，还有个五岁的女儿，我太太反对我来这里。”

所以，我惊讶地看见，第四次课刚刚开始，他就站起来，对大家说：“她说我应该多严格管教孩子。她说，赞赏太多，管教太少，会让他们变得软弱，不尊重父母。也许她说得对，因为现在小女儿似乎总是黏着我，儿子吃晚饭的时候也更爱吹牛了。也许经常表扬会让他们养成坏习惯，变得自高自大。”

“也许你女儿喜欢黏着你，是因为你现在让她觉得自在，还会鼓励她，而过去你只是另一个忽视她奇妙本质的人。也许你儿子受到你赞赏的鼓舞，想跟你一起庆祝他的成就。我觉得更重要的一点是：你赞赏孩子的时候感觉怎么样？请记住，这门课的重点是帮你成为智慧型父母，而不是改变或控制你的孩子。所以，请回答我的问题：对孩子表达赞赏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我感觉……”他停顿片刻，低下了头，仿佛在地上寻找什么，“……很棒！刚开始有点怪怪的，但后来，感觉……很棒！”大家都哈哈大笑，鼓起掌来。朴先生环顾四周，脸上满是纯真的笑容。

“通常人们赞赏别人的时候，会感觉体内有股暖流，或是身子放松下来，”我解释说，“那是因为你种什么因就会结什么果。如果你对某人生气，对方也许不会感觉到你的愤怒，但你自己肯定会感觉到。愤怒会导致体内种种紧张，因为身体会将你的愤怒解读为一种防御反应，从而释放出化学物质，比如皮质醇和肾上腺素，让你全身保持高度戒备。所以，你生气的时候，身体会承受或大或小的压力，具体要看你有多愤怒。所有源于恐惧或愤怒的态度都是这样的，比如批评、责怪、批判、担忧或不耐烦。它们都会被大脑解读成对身体的攻击。

“但真正的赞赏不是源于恐惧或愤怒，所以身体会体验到舒展和喜悦。我说的是真实、真诚、发自内心的赞赏，而不是用来讨好别人的虚伪做法。真正的赞赏源于我们心中的爱。你看见了小女儿的智慧天赋，脸上露出微笑，眼神充满惊叹，开口说出：‘哇！你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你知道吗？’她的小小自我可能会记住你说的话，让她觉得自己很特别，或是比别人都厉害。赞赏会触及她的本质，甚至能唤醒她的一些天性。”

“但我太太觉得赞赏对孩子没好处。她是所谓的‘虎妈’，相信应该对孩子严厉些，也想让我更严格、严肃些。她读过不少育儿读物，说父母双方对孩子的态度应该一致，如果父母教育孩子的方式不一样，孩子就会觉得困惑，就会选边站。她觉得我对孩子太好了，会宠坏他们，让他们跟她作对。”朴先生看起来很苦恼，就像被两股力量撕扯着。

“父母在指导、管教孩子的方式上达成一致，是能营造出更和谐的家庭环境，但不是绝对必要的，”我安慰他，“孩子会从遇到的各种权威角色那里得到不同的待遇，甚至从同伴那里得到的待遇也不一样。在每种人际关系中，他们都有机会以最好的方式做出回应。你的孩子也一样：如果父母以不同的方式对待他们，他们只能接受现实，希望能从中学到宝贵的一课。”

“但是以前，”朴先生说，“我不常待在家里，总是忙着工作，他们的母亲负责管教他们。现在我的空闲时间多了些，她只想让我配合她的做法。”

“我明白，”我轻声说，“你的问题不在于管教孩子，而是你和妻子之间的关系。这是一个机会，让你们彼此沟通，希望能达成一致。”

“但我该怎么做呢？”朴先生困惑地问。显然，在追求事业的过程中，他忽略的不光是孩子。

“那是我的亲密关系课上讨论的话题。”我抱歉地表示。我答应他，晚上下课后再跟他聊聊。然后，我转身面对所有人，看见海元举起了手。

“您提到了唤醒他女儿的奇妙本质，”他说，“呃，似乎什么都唤醒不了我女儿。就连我夸她的时候，她也看都不看我，只是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继续吃东西。素仙觉得我应该严厉些，命令她跟我们说话，可是……”

“我可没那么说！”素仙反驳，“我说我希望你对她坚定些。我可不想总是扮坏人！”

“呃，我也不想你扮坏人，可我也不想当坏人。”他转头对我说，“我以前下班回家后就是那样。自己开公司真的很累，我可不想回家后还得忍受孩子胡闹，所以我会大吼、生气、批评……什么都有！我对他们一点耐心都没有。但我真的不想再吼孩子了，也不想再打他们了。”

“瞧瞧？”布拉德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珍妮特，“不是只有我这样。”

“我永远不会动手打孩子。”马先生坚定地表示。

“是不会，可我打孩子的时候，也没见你反对啊。”怡茗调侃道。

“我力气太大了，”马先生开了个玩笑，“可能会打伤孩子。你力气小点。”这引起了大家的一阵喧闹和嘘声。

“首先，”我打断了大家，很高兴学员们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了，“请记住，你们做这些练习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帮助你们成长。如果你们只想看到孩子立刻改善，那肯定会失望。马先生，如果你希望大女儿向你表达爱意和感激，那你就没有真正自发地给予她赞赏。你的做法总是标着价码，听起来更像是‘为了得到而付出’。在应该自发给予的时候，如果你的目标是获得回报，那效果肯定好不了。请单纯地给予赞赏，因为这对你和孩子都是好事。为人父母是长线投资，如果期待回报，只会损害这种付出。”

亲爱的读者，请意识到你赞赏的意图，这一点非常重要。如果你期待对方回报或感激你的赞赏，那你肯定会失望。只要是自发给予，自然会收获良多。如果给予的时候期待回报，最后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接下来一个小时是分组练习。下课时间快到的时候，我召集学员，对大家说：“我只想说，我非常感激你们，也很佩服你们。你们希望成为孩子生命中智慧有爱的力量，想跟他们建立更深的情感连接。你们可能发现了，那是更大的挑战，尤其是当孩子长成青少年，亲子之间的行为模式和沟通模式已经根深蒂固的时候。这就是你们目前的处境。走向情绪成年的一部分就是接纳并回应生活赋予的处境，而不是否定现实，浪费时间试图改变处境。你们的真诚和意愿真的让我非常感动。”

练习四 做游戏

“本周的‘十分钟奇迹’虽然是个简单的练习，但需要你们发挥创意。你们可能会觉得这简直是儿戏。这个练习要求你们跟孩子做个简短的小游戏。我说的不是特定的游戏，而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的轻松游戏。可以想想自己小时候玩过的游戏，介绍给孩子。可以是拍手游戏，也可以是‘纸篮球’，就是轮流把纸团扔进垃圾桶。也可以是文字或算术游戏。唤醒自己有趣的一面，跟孩子玩一玩，看看结果会怎么样……”

“我们早就跟孩子这么做了。”珍妮特插了一句。

“没错，”布拉德也插话，“珍妮特总能想出小游戏，我们晚饭后会在餐桌上玩。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总能想出新玩意——她真是个天才！”

“噢，布拉德！”珍妮特惊呼，在丈夫的公开赞美之下羞红了脸。她双手交握，搁在心口，满怀爱意地凝视丈夫的双眼。

“噢，珍妮特！”布拉德也喊了一声，报以同样激情四射的眼神。大家哈哈大笑。

“创意永无止境，”我回答，跟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如果你们早就做过这个练习，那就回到之前的练习，再做一遍。”

“好的，”布拉德说，“我会再试试观察练习。”

“你是说，这次中途不睡着？”珍妮特调侃道。

“如果我大女儿没反应呢？”素仙问，“我确定她不会有反应。”

“嗯……想想看……做这个练习是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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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穿长款外套的女士一起走进了火车站，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走进车站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这次道别的时候，她的笑容更明显了，也多在脸上停留了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