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心魔
事实上庄韫玉的那番话和他的担忧也是对的。
算一算他的那些所作所为,等他真正再次见到贺南弛的时候,确实该害怕害怕。
长名山,玉楼。
别荇从寝宫出来,耷拉着个小脑袋一路往回走,连沿路给她问好的小弟子们都没心情去搭理了。
五年前她跟着徐析回了长名山,成了徐析名义上的“关门弟子”
她本就是神物,身为砚台早早通了灵性,自然是学什么都快,装模作样的学了些炼丹术,倒也无人怀疑她的身份,于是她便也就这么安家了。
她回到徐析的院子时刚好日落,对方这会正在晾晒药材,看她还是垂头丧气的,徐析瞧着她,眼神也有些无奈:“她还是那样?”
“可不是?”
别荇瘪瘪嘴,小脸上都是委屈:“都五年了啊……”
是啊
一晃五年都过去了。
五年前,庄韫玉故意示弱迷惑了贺南弛,趁机刺了她一剑。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身边只剩下姗姗来迟的徐析和别荇,那家伙已然逃之夭夭。
若不是心口的残留的那一道疤,她几乎都要以为对方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可现实却不容她逃避。
公孙彻也和郑映安都死了。他们的尸首烧成了焦炭,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松月湖百余口人一夜死无全尸。
五日之后,公孙悟的尸体从湖底浮出,早已是泡的发涨,还不等各派给出反应对策,江湖上,朝堂内,便有人大肆宣扬了公孙悟诱骗幼女,以人入药的肮脏行径。
一时间,公孙悟为何消失已经无人关注。
只是叫人叹息曾经那风光无限的松月湖掌门,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最后落了个无人敢为他收尸的下场。至今还泡在松月湖的正中央。
但这一切的真相,如今真的无人关心了么?
却也不一定。
别荇如何都记得那一夜的贺南弛站在有郑映安尸体,经过一夜已然烧的坍塌的主屋之前,几乎成了具雕像。
一夜之后,她将山中的大小事务全权交给了徐析,自己便消失了。
算起来,她真正回到山门也才不过就是两年前的事情。贺南弛本就踪迹莫测,也无人会去质疑这位老祖。
所以如今更是没人知道她究竟去做了什么,查了什么,只是回到长名山,依旧待在玉楼里的这个贺南弛变得更加沉默了。
她不爱笑也不喜欢说话,很多时候只是沉默的自处。
说要有什么变化,大约是那位傅言郅殿下总以凭吊庄韫玉的名义往长名山跑,贺南弛大多数时候也不去阻拦他。
只是远远的看着,眼神有些让人看不明白。
所以她究竟去做了什么?
其实也不难猜,别荇的想法也没错,她的确去调查了郑映安。
要是放在过去,她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去调查这位如同亲姐妹一样的友人。
但她只想求个心安,想知道郑映安的死,究竟和庄韫玉,有没有关系。
事实却可笑至极。
五年前她追踪的第一站路,便先去了那位伺候郑映安多年的莲心嬷嬷家中。
据郑映安当年所说,她为了保护莲心嬷嬷的安全,在那场火灾之后就寻了个借口,将莲心嬷嬷一家远远的送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南居住,故而贺南弛为了找着他们,也花费了将近半年时间。
“郑莲心?”
镇口的妇人被贺南弛拦下,听见她的询问看,又颠了颠自己抱着的那个白胖的小娃娃,脸上神色有些怪异:“她?她被送到我们这来,听说是疗养,但……好像没几日就疯了吧,好像是觉得自己没照顾好那位千金小姐,让对方遭了火灾……,大概就是半年前吧,这个时候死啦,哦,贵人你要是要查她的事啊,你可以问问她那死鬼男人,她那些事,她男人兴许是知道的呀,常年听个疯婆子唠叨,怎么也比我们这些外人要清楚吧?”
……
死了。
安娘,你可曾想到,你以为的保护实际上是害了她?
害了那个信赖,爱护你的乳娘,致使她就这么在疯癫中死去?
“诶诶诶,您问您问。”
昏暗的油灯下,贼眉鼠眼的男人接着贺南弛甩过来的袋子,打开一瞧立马对贺南弛谄媚的笑了起来:“那疯婆娘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夫人随便问,随便问!”
“把莲心嬷嬷生前,你知道的,猜想也好有真凭实据也好,只要是和她有关的,都复述一次。”
贺南弛不愿与这男子多做纠缠,只是面无表情的放了颗夜明珠在桌上:“说清楚一切,拿走它。”
“诶好!”那男人看着夜明珠,一双绿豆眼瞪得老大,激动之余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回忆往事:“那老婆子……我觉得她被丢出来没有那么简单,贵人,这不是我揣测,是她自己说的,她说都怪什么金生……”
金生?
贺南弛微微皱眉,心中有了个猜想却未打断对方,示意对方继续,那人搔了搔头皮又说:“后来,嗯,就是最近吧,这老货不知道是听说了什么,就整日哭,整日哭,说对不起郑娘子,对不起彻也郎君,然后就死了。”
之后……
“之后啊,我替你说。”
回忆到这被一个声音猝然打断了。
那是一个与贺南弛无比相似的身影自她投射在墙面上的影子析出,逐渐成了人形。
更加令人恐惧的是,那人竟然有一种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容,与她穿着完全一样的服饰,眉宇间尽是邪气,她爬出墙面,轻轻靠在贺南弛耳边,体态妖娆玲珑,吐气如兰:“你查到的一切,都证明郑映安的死,和庄韫玉,也就是庄卞脱不开干系,可你喜欢他,喜欢的要疯了,不是吗?贺、南、弛”
“……”
贺南弛有些难以忍受似的,微微侧过头去,对方却似乎因为她的反应更加兴奋了,带着一脸满是恶意的笑容:“你喜欢他,你早就忘了那个苍珏是不是?也对啊,你总是同情心泛滥,对谁都好,可是这次不一样,你讨厌庄卞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患得患失,你怕失去他,你想,把他锁起来……”
“够了!”
贺南弛听到这里,睁眼怒喝了一声,对方似乎是因为她的怒火喷发,十分识趣的原地消失。
刚刚因为对方所带来的阴冷潮湿的不适感,也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此时阳光正好,贺南弛低低的喘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