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习武之道
王姬喉咙干涩，面对田地满不在乎的视线，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终是道，“小仙知道此人得罪了太子，只是她初来乍到，对府中规矩难免生涩，还请太子念她初犯，网开一面。”
田地侧头看着王姬，眼中顿是露出恍然的神色，他笑了笑，“上仙原是不喜杀戮的，是田地忘记了。上仙既然求情，田地便饶她一命。”
他蹲下身子，手掌按压着女子伤口，笑看女子吃痛的神色，他的神情中有一丝狰狞，“太子府虽大，每一个人、每一寸土地都尽在本太子掌握之中，别自作聪明，安分一点，你能活得久一些。”
他的话似有深意，王姬却听不明白。
小木已经跑到女子身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女子身上，他一边将那女子扶起来，一边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神仙姐姐。”语气中尽是乞求之意。
“那小仙就带他们回去了。”王姬道。得到田地的首肯，便与小木一起扶着女子离开偏殿。
方一入王姬寝殿，女子已拉着小木跪伏在王姬面前，“上仙大恩大德，苏叶无以为报，日后定为上仙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女子遍体鳞伤，伤口犹渗着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王姬忙将她扶到榻上坐下，又找了一些衣服撕成布条，边包扎边道，“你叫苏叶？叫我王姬就好。我只能先为你止血，明日一早才好劳烦家老去问医抓药，今晚你先忍一忍。我在太子府看似尊荣，实则困顿，什么也做不了。”
苏叶虽为女子，却极为刚强。随着王姬的动作，她一直紧咬牙关，一声未吭，待所有伤口都包扎好，她忽然拉住王姬的手，“我叫苏叶，这是我弟弟苏木，我姐弟二人皆是罪臣之后，因相貌尚算周正才被选进来服侍太子。早闻太子狠辣，今日若非恩人出手相救，想来苏叶早已命丧九泉，恩人就是我姐弟的再世父母！”话至此处，哽咽难言。
这对姐弟容貌姣好，比王姬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女子这一哭，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王姬连连摆手，“苏叶姑娘言重了，此番能说服太子，纯属侥幸。以后你们行事要更加小心，遇到太子能躲便躲，他的性情我也把握不准的。”
“早就听闻太子府内有一上仙，乃天人、有奇能，连太子殿下对上仙也恭敬有加，上仙何必妄自菲薄？”
王姬只能苦笑，岔开话题，“今晚苏叶姑娘和苏木小弟就睡在这里吧!”
田地对王姬到底是上心的，天刚亮，殿外熟悉的脚步声已然响起。王姬收拾妥当，低声跟随田地而来的家老嘱咐为苏叶取药一事，便随着田地的步子往外走。
太子府后面，是一片树林，林木参天，让本就清凉的早晨更显阴寒，被这一冻，王姬顿时清醒，双眼注视着田地，眼见他从一株古树旁找出一把砍刀递给自己。
“这是？”王姬端详着砍刀，手指轻轻划过刀尖。
田地笑道，“习武没有速成之法，当从最根本处学起，上仙为女子，力道与寻常男子相去甚远，当面对习武男子时更是毫无还手之力，所以今日，上仙便从练习力道开始。”
她又不和男人打架，为什么要习武？王姬皱眉看着田地，分明不解。
田地不予理会，用手指敲了敲身旁一株并不粗壮的小树，继续道，“此刀未开刃，上仙用这刀砍断这棵树，今日练习便算结束。”
话毕，已脱掉外衫，在不远处的木人桩上轻车熟路地练了起来。
虽不知缘由，然在这乱世多掌握一项技能总归不是坏事，王姬晃了晃手中的刀，像那树干狠狠砍去。
一刀，两刀，她分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可留在树干上的只是一刀浅浅的痕迹，王姬生生砍了一个时辰，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树上的痕迹也不过稍稍深了些许。
王姬也不灰心，每一刀仍是使足了力气，就像一种宣泄，仿佛这样，就能让她找到活下去的出口一样。
日头渐渐升起，她已疲累至极，肚子饿得咕咕叫，不经意的回头，正看见田地拎着食盒向自己走来。
自然地接过他递来的面食，王姬吃得狼吞虎咽，浑然不顾形象，不知滋味。
田地笑道，“上仙慢点，别噎着。”一边说着，一边递给她肉汤，待她饮尽，还不忘帮她轻拭嘴角。
“身体损耗大，胃口也就开了，吃得多了，上仙才能练好身体，才能应对危险。”
王姬低头往嘴里塞着饼，心中暗道，她面前不就是最大的危险么？她当真练出了本事，第一个应对，便是他吧。
田地真是说一不二，让她砍断这棵树才能结束，她就一定要砍断，毫无回旋的余地。公务繁忙，他便让家老看着，王姬若饿了，便有随侍端来吃食。待夜色降临，随着“咔嚓”一声，树干终于折断，王姬竟有一种大功告成的快感。
两只肩膀已挥舞到失去知觉，双腿也乏透了，一时间竟挪不动分毫，只能徒然仰躺在地上，一边大口喘息，一边透过树叶看漫天的繁星。
有多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过？
王姬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来到这里，无论做什么，都是话说半句、点到即止，都是悬着一颗心，蹑手蹑脚。
今日，她虽只是砍断一棵树，却像是把所有的委屈、不敢、忧虑尽数发泄出来，随着树干折断，销声匿迹。
“神仙姐姐，你没事吧？”少年的声音忽然响起，他来到王姬旁边，伸手扶起她。
王姬笑着摇了摇头，借着苏木的力道，一瘸一拐地向寝殿走去。
沐浴一番，盖被而眠，竟是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王姬的练功生涯便这样展开了，起早贪晚，兢兢业业，待到入冬之时，王姬的力道已经大有长进，堪比寻常男子，不间断的锻炼，让她的身体也跟着大好起来。
田地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着她了，他似乎越来越忙，有的时候连半月也没有见过他一面，从与家老的闲谈里，王姬隐隐感觉到，齐国朝堂气氛越发紧张，似有大事发生。
冬日的天总是亮的格外晚，王姬练功回来时，天才刚刚亮。
苏叶已将早膳准备妥当，此刻见王姬回来，一边拨弄着炭火一边招呼着，“上仙回来啦！饭已做好，趁热吃！”
自那晚救了这对姐弟后，他们便一直住在金戈殿旁的厢房里。初时是为了给苏叶养伤，待她伤好，王姬索性跟田地请示，让他们安心住了下来。
苏叶心灵手巧兼擅长厨艺，苏木平时做些杂活，在田地安排在金戈殿的十个人里，王姬与这二人倒最是亲近，她的贴身之事也都是这二人一应照料。
鱼汤是从即墨运来的海鱼所制，味道鲜美醇厚，羊肉也用的是壮年羊的后腿所制，肥而不腻，王姬吃得津津有味。对于吃食，田地自己没有讲究，因王姬总是食不下咽、日渐消瘦之故，田地后来提供给王姬得倒都是最精致的。
自从练功以来，大概是体力消耗过大的关系，王姬的胃口明显好了起来，身体好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了精神气，神经也无往日那般紧绷。
“上仙今日便穿这间红地白点深衣如何？”吃饭间，苏叶已拿来一件衣服，在王姬面前展开，“新鲜艳丽，与上仙白皙的肤色相得益彰呢。”
王姬匆匆扫了一眼，果断摇头，“太招摇了，像往日那般随便穿一件便好。”
苏叶眼中尽是笑意，这让她整个人更显娇媚艳丽，“今时不同往日，太子殿下过会儿便要接上仙外出训马，他已经有月余未曾踏足金戈殿了，上仙定要让他眼前一亮才是。”
王姬这才想起，三日前田地确实差家老来过，告知她自己得了一匹上等野马，三日后驯化，邀请王姬前往一观。
只是，他不来才是最好，她又何必粉墨修饰，讨好于他？
“不必，还是往日常服便好。”王姬淡淡道，想到田地，顿时没了食欲。
苏木过来收拾盆盂，见王姬心情有变，对苏叶道，“阿姐，神仙姐姐是天人之姿，穿什么都好看呢。”
苏木转年才十二岁，年幼稚嫩，纯真质朴。平日总喜欢腻在王姬身边，忙上忙下，王姬也一直将他当弟弟般看待，有好吃好玩的，总是先给他。
此刻听他毫不掩饰的溢美之词，顿觉好笑，她揉了揉苏木自被田地削断后，一直长得很慢的短发，“东侧案边有家老刚送过来的楚国柑橘，记得拿来吃。不过别吃太多，会上火的。”
听到有好吃的，苏木眼睛都亮了起来，他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蹦蹦跳跳地去翻。
“没规矩！”苏叶好气又好笑，相处数月，也知道王姬宽厚亲和，便没有多言。
“太子殿下对上仙真是上心，几乎将这太子府最好的都给了上仙，为何上仙对太子总是避而远之呢？能得太子殿下青睐，那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福气呢。”镜奁前，苏叶一边熟练地为王姬整理发髻，一边问道，眼中尽是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