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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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秦人白起

男子虽不善言谈,好在在王姬频繁的恭维下,也能勉励答上几句,气氛虽不热络,倒也和谐。

当此时刻,一阵急促马蹄声忽然由远及近,王姬与男子纷纷警觉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只百人甲士队伍飞驰而来,将马车团团围住,为首中年男子面容冷冽、神色不善,“奉命搜查过往车辆,车中之人下车配合!”长枪一指,一副若不配合就地正法的样子。

王姬心下一紧,不待细想,年轻的车夫已当先跳下车。面对数倍于己的铁甲武士,他挺直腰杆,毫无胆怯之意,“敢问将军,奉的是何人之命,搜查的又是何人?”

“秦人?”为首的头领第一时间就听出了男子的口音,他面带不屑,嘴角噙起轻蔑的笑意,“就凭你?也配问我齐国军务?既是虎狼秦国,想来你车内也没什么好人!来人,给我搜!”

“你可辱我,不可辱秦!”利目横陈,所有气势刹那间喷涌而出,他手持长剑,很快与围观甲士战成一团。

王姬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好像与自己有关,又好像没有,她只能木木地站在原地,看着男子挥舞长剑,竟隐隐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男子精壮灵活,虽然对方人多势众,竟一时也奈何不得他,甚至在他的反击下,连马车也不得靠近。

以百敌一而不能让对方束手待毙,这让武士头领恼羞成怒,他气急败坏道,“反抗者,格杀勿论!”

武士们顿时再无顾忌,只挥动兵器向男子招呼而去。

这是一场实打实的兵戎相见,只要男子稍有疏忽,便会命丧九泉。王姬站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

然而意外的是,男子精力极为充沛,步履间灵巧异常,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每一次致命一击,甚至还抽空重伤敌人,不多时,马车周边已栽倒了十余甲士,而男子只肩膀上中了一处刀伤。

正在双方胶着、不相上下时,远处又来百余甲士,遥遥呼喊,“住手!何人在曲阜地界寻衅滋事?”

为首武士一个动作示意停止打斗,只身上前,“来人可是曲阜县令吕鹏吕大人?”

“正是。”其中五十岁虬须男子上前回应。

“禀大人,我等奉孟尝君之命搜查过往车辆。此车上的秦人拒绝搜查,极为可疑,我等正在依法办事。”想是觉得被别人以一敌百一事并不光彩,他并没有把男子对抗他们一事说出去。

“吕某得王上密令,已知事情始末,据孟尝君所言,薛城自事发时起已下令全城戒严,眼下整个薛城密不透风,你我寻找之人必在薛城境内,又怎会在过境曲阜的车上,且是秦人的车辆?”

“这……”为首武士顿时结巴起来。

吕鹏所问在理,他们自然是不知道孟尝君刺杀田地一事的。以他的推理,倘若太子脱险,当第一时间就近达到薛城求救,而不可能绕道曲阜;若太子被敌人俘获,敌人又怎可能带着太子进入齐国腹地?

见为首武士回答不出,吕鹏也不再为难,只驱马向前,对男子客气道,“可有照身帖?”

男子不言,将一方竹板打开,上面粘一方皮纸,绘有简易头像及一应介绍身份的文字说明。

吕鹏点了点头,冲身后铁骑招了招手,喊道,“让行!”

“吕大人,这……”孟尝君派来的为首武士分明心有不甘。

“休作纠缠,正事要紧!”吕鹏回道。话毕,径自驱马离去。

年轻男子显然不知他们找的是何人,王姬从那些人的对话中,基本可以断定他们所寻之人正是太子。视线望向车里,自始至终,马车内毫无动静,即便是在男子与武士较量时,也没有人出来过。

难道,太子杀了古稀老者?

想到这点,王姬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她慌张上前,正欲拉开车帘,身后年轻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人已走,老师是否受到惊吓?”

车内随即响起呵呵笑声,“与你出游,老夫有何担心?赶紧上路吧,车内还有人急需医治呢!”确是对年轻男子极为自信的样子。

见一切如常,王姬终于安下心来,侧目看向男子,仍是之前的样子,对方才发生的事似乎毫无兴趣,也不甚关注车中人到底什么身份。

这般厉害,却又这般沉稳,倒真是大人物做派,这让王姬心生好奇。

“一路走来,与小哥也算熟悉,小妹王姬,敢问小哥高姓大名?”

“白起。”男子头也未转,淡淡回应。

王姬一怔,险些从马车上栽下来。

如果说在战国七雄中,王姬对哪国最为相熟,定然是最终一统六国的秦国。所以,战神白起的大名,她自然是听过的。白起因长平之战中率秦军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军而引得山东六国震怒,在后世也是毁誉参半。这般人物,王姬每每读到与他有关的故事时,脑中都是一个浑身戾气、满面肃杀的虬须大汉形象,与眼前这个虽然面容冷峻、但气势周正的男子是决然联系不到一块的。

后世曾有过统计,在战国二百年的历史中,死在白起手中的士卒占总人数近一半,因而白起也被后世成为“人屠”,这样的人不管眼下如何,将来也绝非善与之辈,王姬必然是要敬而远之的。

车马疾驰,天黑之前已到达曲阜。白起一行不急于赶路,王姬与田地不知道曲阜形势如何,便都决定就近找一家客栈先行住下。

马车停稳后,王姬当先跳下马车,对里面的田地恭敬道,“家主,客栈到了。”

帘门打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出来,田地显然是做惯主子的,王姬却不是做惯了奴才的,那只手在空中伸了半天,王姬也只是乖巧的站着,完全没有想要扶一把的意思。

车里的田地终是干咳一声,收回手去,站了出来。待下车时,他的手臂自然地、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搭在王姬肩上,田地俨然已如此,王姬自是不敢拒绝,便扶着佯装虚弱的田地一步一步往客栈走。

“上仙,其实,你也可以那般待我。”他的头靠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王姬的整个身体瞬间僵硬,“太子……”

“像待白起或其他普通人一样,没有顾忌,随心所欲。”

王姬紧蹙秀眉,忍不住腹诽。山风那么大,他在车里,竟然听到了?没有顾忌,也要看没有顾忌的对象是谁,对田地?她疯了不成?将她由一个开朗活泼话又多之人瞬间切换成谨小慎微、说话前深思熟虑之人的人,恰恰就是眼前这个呼风唤雨、说风就是雨的太子啊!

明面上,王姬是决然不敢表现出来的。她低着头,没有回应。

向白起和白发老人道谢后,王姬便扶着田地进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安顿好田地,正欲离开,忽闻田地道,“上仙,曲阜县令吕鹏是父王老臣,方才只因田文的人也在,我担心中途生变,才没有现身。今晚我会夜探吕府,命令吕鹏明日一早便护送你我回临淄,上仙今晚好生歇息,无需忧心,无论如何,田地定会护上仙周全。”

纵然极力掩藏,她的心神不宁到底还是被田地看出来了。他以为她在忧心此事,这才加以宽慰,却不知道,王姬所忧,恰恰便是回到临淄!

回到自己的房间,刚一落座,王姬整个人已瘫软。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在她脑中纷至沓来,让她如何也理不清。

现下已在曲阜,若快马兼程,再过两三日便可到临淄。到那时,她该如何跟与她合作的孟尝君交代?又该如何向对她予以信任的麻衣大哥交代?若让孟尝君知道自己救了田地,恐怕她的身份将再无人掩护,到那时杀她的人除了田地,怕是还有孟尝君的门徒。

一念错,终究步步错。

她不能回临淄,绝不能!

心念及此,王姬立刻起身开始收拾行李。事不宜迟,夜长梦多,她必须逃走,就在今晚,就在太子夜探吕府的时候。

要了一些吃食,吩咐店家送到田地房间。王姬想得很简单,只要这样,田地就不会没事出来溜达了,也就不会打扰她向店家问东问西或者猜忌她会有所企图了。

迄今为止,王姬都怕极了田地。日日提心吊胆,夜夜心惊胆战,面对田地的每一刻,王姬都在担心会不会因为一句话,他就一刀砍了她,像砍无数他曾杀过的人一样。从她出生到现在,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如田地这般,似魔鬼,似修罗。

夜幕里,王姬躲在门后,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隔壁的声响。随着“吱嘎”的门响,王姬的心跳陡然剧烈起来,将门小心地打开一条缝隙,分明看见田地的身影踏着大步向楼梯方向走去。

田地坚实,走起路来铿锵有力,脚步声由近及远,渐渐地,终是没了声息。

王姬卷起装了许多面饼的包袱,也悄悄地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