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们全都不懂爱
正在我为亲情的流逝而伤感之时，手机又响了。她还打算骂我，污蔑小雨吗？不能再让着她了，我得让她知道自己错了，让她明白自己是谁。我定睛一看，积攒起的怒气立马烟消云散了。二表哥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喂，哥？”
“忙完了吗？”
二表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紧不慢，带着一种深沉的忧郁感。这才是真正见过世面的人。我姐跟二表哥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一个天一个地。“嗯，刚忙完了。”
“你玩抖音吗？”
我生出一丝警觉。据我所知，二表哥既不看快手，也不看抖音。他看书，他看外国电影和连续剧，他玩《王者荣耀》。在我看来，他的身上隐藏着数不清的矛盾。令我惊讶的是，他活得好好的，没有被这些千奇百怪的矛盾逼疯。“嗯，咋了，哥？”
“你女朋友发的那是什么意思？”
小雨究竟发生什么了？我姐打电话过来，气急败坏地叱问我。二表哥打电话过来，冷冷地问询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刻我就是那个和尚，一个在滚滚红尘中沉沦的和尚。“哥，小雨发什么了？”
“你还不知道呢？”他的语气缓和下来，不再那么冷漠。
“嗯，我一直在忙，没看抖音。”我撒谎，为自己找时间，为小雨找理由。
“你先看看，我马上给你打过去。”
二表哥挂了电话。我打开抖音，又一次点击小雨的头像。她什么也没发啊？为什么我姐，二表哥全都质问我小雨发了什么？难道……难道小雨方才发布的三条状态让他们产生某了种误会？怎么会呢？小雨只是在表达她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和观点，他们想到哪里去了？我感到自己的两条眉毛撞到一起，两只眼睛有点疼。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又响了，我茫然地按下绿色的接听图标。
“喂，你看到你女朋友发的了吗？”
二表哥的声调中透着淡淡的期待，至于他期待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也没心思去想。“嗯。”这个简单的字眼在我的嗓子里打着转，极不情愿地从鼻子里爬出来。我觉察到二表哥怔了一下，可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我想不明白。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者说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令他满意。我选择沉默。二表哥沉重地叹口气，仿佛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
“你没有看出你女朋友发的那些东西是在针对你妈？”他似乎想发火，火焰还没有腾空而起已变为无奈的疑问。“一个晚辈阴阳怪气地对长辈指指点点，是不是一点教养没有？你身为你妈的亲儿子，你什么都不说？”他停下来，等着我表态。我真的不觉得小雨发的那几条动态是针对我妈，我不想跟二表哥争执。他又叹了口气。“本来你妈和你女朋友之间的那点争执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她向你妈说句认错的话，没人怪她……”
“哥，你说我妈和小雨俩人已经这样了，我该怎么办？”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撬开我的嘴巴，我说出我没有想过的话。
“什么怎么办？多大点事啊。你想想，你姐姐是不是跟她婆婆吵过架，是不是比你女朋友和你妈吵得厉害？现在呢？你看她们相处得是不是十分和谐。我媳妇——你嫂子——是不是跟你大妗子顶过嘴，现在是不是也啥事儿没有？所以，你不用担心她俩之间有什么大问题。等你妈消气后，你让你女朋友对妈说几句好话，一切就像没发生一样。”
二表哥说的是事实，但我怀疑小雨和我妈能不能像他说的“一切就像没发生一样”。至于原因嘛，首先小雨不见得向我妈道歉，她不认为自己错了，她认为我妈错在先。其次，虽说我妈待人处事在亲戚中素有口碑，但若小雨不示弱，以我妈耿直倔强的脾气，她不会选择忘记。我一直觉得二表哥那双忧郁的眼睛能够洞悉万物的奥秘，这次他看走眼了。
“可惜你女朋友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还在抖音上胡说八道，说些抵触讽刺你妈的话，别说你妈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哪一个不生气？你妈和你女朋友之间的争执本来算不上什么大事，经她这么一作，哼，事大了。佳俊，你真应该说说你女朋友，她这么作下去，你们在一起的可能性真的不大。要是她真想跟你在一起，你就让她把抖音上的东西删了，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这会儿你妈应该还不知道你女朋友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等到她知道了，她又得气得不轻。”
小雨作？她有吗？我从来没有觉得小雨作，她只是特别爱撒娇，搞得我不知所措。但受我尊敬的二表哥这么评价她，我必须得认真思考一下。我一边听二表哥发表他的意见，一边努力回忆。二表哥又说了好一会儿，我仍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支持他的观点。
他又看走眼了。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动物，在没遇到真正的问题时，任何一个人都能高谈阔论，阐述他的人生观，世界观。一旦遇到难题，仍能够理智客观地分析、解决问题的人少之又少。二表哥还没有达到这么高的境界，他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佳俊，做人呐，必须得有原则，有底线，守住本心。无论这个人谁，只要她触碰你的底线，违反你的原则，你就得对她说不。对任何人来说，父母都是底线之一。你女朋友口出不逊，在抖音上发那些没教养的话，已经触犯你的底线了。除非她立刻删掉那些东西，还得希望你妈不知道这件事，否则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跟她在一起。她只是跟你妈犯了小小的口角，你妈还没有怎么样，她倒是没完没了了。真不敢想象，你们要是结了婚，有了孩子，我姑去给你们带孩子，她会怎么对你妈。哎——”
有这么严重吗？我真不觉得有这么严重。先不说二表哥——还有我姐——给小雨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即便他们所说是真的，小雨确实对我妈冷嘲热讽，他不是也说了婆媳之间有矛盾，吵架是很正常的吗？我姐和她婆婆面对面开撕，最后不还是言归于好，和和气气吗？二表嫂和大妗子吵架，最后不也好好地在一起生活了？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到了我身上就换了一套标准？
原则？底线？哼，我不想揭他的短。我亲眼所见，二表哥曾大声呵斥他的丈母娘——那时尚是未来的岳母。我真想问问他，那就是他做人的底线和原则吗？他是我的表哥，我不能让他颜面扫地。
“哥，小雨只是发着玩，不是针对我妈……”
“她发的那玩意儿那么明显，你还说不是针对你妈？！哎呦，你可真是够可以的。她非得指名道姓地乱咬乱叫才是针对你妈？我的傻兄弟，醒醒吧。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不会像你姐姐似的让你妈伤心。结果，哼，你比她更过分。”
如果小雨确实在侮辱我妈，而我又没有阻止她，二表哥说我比我姐更过分，我接受他的指责，无话可说。可是小雨明明没有做那样的事情，他为什么非要给她扣那样的帽子？！
“你不尊重我，我便不尊敬你。今日你如何待我，将来我便如何对你。我追寻我的爱情，与你无关。来日，我相夫教子，孝顺自己的父母，幸福一生。”
“我敬你是老人，你不感激也就罢了，反倒得寸进尺，倚老卖老。这种人简直不可理喻！我躲着你，不是因为惹不起，而是嫌惹一身骚。若把我逼急了，我舍弃一切也要让你好看！”
“我是爸妈的宝贝，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中怕化了。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人让我受了天大的屈辱。与其一而再再而三地退避，我更渴望奋起反击。哪怕挣个头破血流，最起码对得起自己。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过得舒坦！”
小雨在抖音发的内容在我的脑子中一个字一个字地飘过，我看不出她针对任何人。她只是在表达她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和为人处世的方式，怎么在他们眼中就变成对我妈的侮辱？简直莫名其妙！那只没有握手机的手攥得紧紧的，我感到指甲嵌入肉里的疼痛。我只想好好地谈个恋爱，与心爱的女孩子结婚，厮守一生，为什么他们咄咄逼人，以各种理由否定我的爱情，否定我的女朋友，否定我？！
我的胸膛里燃烧着一团火焰，灼痛我的心脏，灼伤我的肺叶。血液不畅，呼吸不通，我难受的要命。二表哥，哼，亏我一直把他当做亲哥哥，对他表现出最大的尊敬。而他呢？他和我姐一样，是一个世俗的人。可悲的是，他却不知道。他以为他是一个超凡脱俗，看破红尘的人。他活在自己的想象中。可怜的人。
短短一天的时间，我的这些亲人们让我痛不欲生，伤心欲绝，同时也教会我很多。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恨他们，还是感激他们。我不记得在哪里看到一句话，伤你最深的人往往是与你最亲近的人。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句话，我想改一下——伤你最深的人往往是你觉得与你最亲近的人。
我妈，我姐，二表哥，我认为他们关心我，爱我，疼我，却阻止我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他们不认为他们做错了，反倒因为向我提供所谓正确的建议而暗自窃喜，自鸣得意。
哼，他们根本不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