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桥直则心正
“嘡,嘡。”
沉重而悠扬的伐木声响彻林间,时有鸟儿惊走,深处常闻猿啼。
“卡,卡!”
伴随着树裂,较直的树干侧倒于坡林,等其落稳之后,徐友三人开始伐除横枝叶稍。
“呼呼。”
而全绩则坐在树桩旁大口喘着粗气,密集的汗水如同洗面,胸膛衣衫湿了一大片,此刻来一股秋凉风,只叹美哉。
片刻后,全绩甩了甩额头上的汗水,提斧走向直木末端,加入修剪行列。
“五郎,这木头太粗了,哥几个怕是挪不动啊。”
徐友三人这几日伐木劳累,多次想打退堂鼓,但见全绩一十几岁的娃儿都坚持不懈,他们也不好意思提架桥铺路的辛苦。
“先抬着试试,若实在不行,等上一两个入山的乡邻吧。”西门里有不少靠打柴度日的破落户,这也是全绩坚持修桥的原因。
全绩说罢,别斧于后腰,示意几人一同使力抬木,但号子喊了三五声,个个憋得脸通红,直木还是纹丝未动。
“十哥,算了,你们先休息会儿,某去老桥旁等人。”全绩说话间矫健的滑下坡林,消失在树木草藤中。
徐友坐在直木上,望着全绩下山的方向:“全五这是怎么了?怎变得如此热忱?”
“确实是变了许多,某还以为他当了甲头,会比徐七更嚣横呢。”身旁人回应道。
“十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以后全五还让我们干这些卖死力的活计该怎么办?”另一人踢了一脚直木,眼中尽是厌恶。
“再等等吧,入冬前的好处还是很丰厚的,等到了冬日看情况,若还是这般,我等索性也不当甲丁了,让全五一人玩闹吧。”徐友给了一口准话,其余二人也不再言语。
边林老桥。
全绩坐在溪边,看着流水击石。架桥伊始全绩想的是依靠这座新桥给自己赚些名声,但经历了几日忙碌,夜间手臂双腿酸痛难忍,初衷渐变模糊,现在只想持之以恒做完这件事。
两刻左右,老桥对侧来了一位拄杖老者,见了全绩满脸笑意:“五郎,怎坐在这里呀?”
“大翁翁慢些,绩来扶你。”
全绩不敢怠慢,快步上前牵老者过桥,引老者落座溪边石,道明等人的缘由。
“哦!原来如此,五郎啊,修桥很是辛苦吧?”老者抚须直视全绩,眼中尽是慈爱。
大翁翁本名全大柱,是西门里全氏一族的族长,以前在奉化县当过几年主簿,是乡里最有威望的人。
“辛苦只一时,立了新桥可管数代。”
全绩这几日修桥,全大柱每天都会来一趟,与全绩扯几句闲言,从治水的大禹说到全大柱当主簿那几年的经历,全绩一一聆听,颇为受用。
“五郎这话老夫爱听,西门里这几年的风气变得懒散了,期许你们一代有所改观。”全大柱口上说的是西门里,但眼中却是这锦绣河山。
“大翁翁,咱每次说话能不能不与家国扯上关系,绩已经很累了。”全绩一脸幽怨的开口,这老头儿来聊天解闷没问题,但天天一副忧国忧民的态度这谁也受不住啊。
“哈哈哈,人老了嘛,总是有些伤怀。五郎不必思巧,随性交谈便可。”全大柱开怀笑道。
“大翁翁,我听父亲说您也是流外恩补的主簿之位?”全绩对此很有兴趣,他想听一听前辈的经验。
“不错,五郎也想入仕吗?”全大柱并不避讳,吏至终头便是官,每一个吏员心中都有做官的期许。
“这离绩太远了,绩只是听个新鲜。”全绩客套自谦。
“嗯,五郎且听清楚了,以吏恩补绝非上佳之选,即便做了官长,也要一生背上贱吏的名号,为同僚所不齿。故而五郎若想当官还是多学些文章,考科举才是正道。”
全大柱是以吏入仕的典范,在余姚当了二十几年县押司才恩补为奉化主簿,只任了三年便匆匆辞官,即融入不了官员圈子,又脱离了吏员队伍,很难成事。
这以吏入仕难如登天,不仅要做到头吏,而且要在头吏位置坐上二三十年,即便侥幸升为官员,也是同僚鄙视的存在。
“明白了,多谢大翁翁指教。”全绩拱手回应,此刻他并没有心灰意冷,全大柱所说的只是普通吏员升迁,而他不同,全绩背靠赵氏兄弟两座大山,登云梯已架,就看全绩所筑的地基能不能够到最低的台阶了。
值此刻,老桥另一侧又走来了一位粗衣樵夫。全绩立即上前打招呼:“七叔上山打柴吗?”
“嗯,五郎有事?”同乡人向全大柱点头一笑,问全绩拦路的原因。
全绩即道出了推木之事,同乡人皱眉摇头:“某还要去打柴,你另寻他人吧。”
全大柱一听,怒目抬杖直指那人:“奎哥儿你也好意思吗?都是同乡同族人,五郎还是你的晚辈,让你推个木头能累死吗?且五郎殷勤出力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腰别斧头的家伙以后能多打几捆柴,走个顺当路。”
“得得得,大伯也别骂了,某去便是,绩哥儿快些走,某还忙着呢。”全奎不敢和全大柱争吵,口中嘟囔着倒霉之类的话语。
“大翁翁,那我就先和七叔上山了。”全绩向全大柱拱手一拜,眼中多存感激。
“好,万事稳当些,不要出了岔子。”全大柱起身拄着拐杖慢悠悠过桥而去。
半个时辰后,林间响起沙沙声,直木顺着土槽一路滑到了山下,且伴全绩高喊避让的声音。
继,全绩四人都下了山,开始拆除朽木桥,将两根直木固定在河溪两岸,姑且先做个简易的双木桥。
天色近暗,全绩四人同行回村山道。
“十哥,你看还要几天能建成?”
“只要不下雨,五六天便可成。”
“好,等桥造好了,某带你们去山阴城耍两天,到那大瓦子玩玩。”全绩见造桥的辛苦远超预计,所以又提了一个花销事。
“五郎,此话当真?”徐友双目一亮。
“当真,不过某只管吃睡,其余花销兄长自己拿捏。”
“没问题,我等都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