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角落的不快

从前，我的眼中只有快乐，只有光明的正面，对背面的阴影视而不见，对角落的不快视而不见。

自从我走了一段时间的放学回家的路程，我见到了许多令人不快的人物了。

天桥上的穿着校服的，和我一般大的女生一直在那里跪着乞讨。她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不快乐的人。

后来就是王浩然。

他已经两个星期没来上课了。我又问了一下文静。文静叹道：“也许他真的会辍学吧。”

老师曾说，现在就是扫大街也要读书，否则只能做个乞丐。

这种恐吓真能起到作用，让我半夜惊出一身冷汗。我不放心自己的功课。因为身边已经没有督促我的家长了，所以只好拉出作业本，又看了一翻，然后冒充家长签了个名。

当我发现每个人的世界是如此不同之时，我就开始观察周围一切。我前排的同学总是不爱说话，沉默得像座雕像。

她叫姚涵，比其他同学要瘦小一些，细细的眉，小小的眼，细长的鼻梁。她的脸色总是惶恐不安。课间休息，她一个人倚在走道的栏杆上，遥望着远方。

她就是未解之谜。

周围熟悉的人都受她隐形的气息影响，她竭力让自己不起眼，最终也让大家对她视而不见。她很不合群，不加入任何小团体，也不参与任何小讨论。从不主动举手回答问题，就连老师，也不太爱瞧她一眼。仿佛她的桌位是空着的。老师巡视整个教室，目光不曾在她的位置做过停留。

我和文静一起时，就会分心去望着在走廊上眺望天际的姚涵。猜想着她的心事。常常在猜想中将她的一切都笼罩地一团神秘的光环之中。

文静顺着我的目光，寻找到那位被大家忽略的同学。

“她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我问文静。

“转学来的嘛。和大家也不熟。而且她待人太冷淡了，不爱理别人。也许不适应这里吧。”

“昨天我还找过她呢，太腼腆了。”文静又说。

“我们去找她？”我建议说。

于是文静和我来到姚涵的面前。

“你在看什么？”文静笑眯眯问。

姚涵一动不动，似乎没听见。文静拍了拍她的肩。姚涵微微颤抖一下。似乎吓了一跳。她那么敏感。

“这么出神，看什么好东西？”文静热情靠近她。她往后微倾，闪避着。

“没有呀，我只是发会儿呆。”姚涵惶恐不安。她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同学感到很不自在。

“数学测试卷最后一题你做完了吗？”我问。我只是想岔开话道，让她们俩不再尴尬。

“我没有做。”姚涵冷淡地说。她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我们，都没多看我们一眼，就又向远处眺望。

远处有什么？天气晴好，蓝天白云。那团云彩像一群白马。

我和文静彼此看一眼，就默默地走开了。

有些人就是一座紧闭的城，你是攻不开她的心灵之城的。只能远远地看着，不知城内风云。

文静是副班长，基本没有啥任务，只是挂着班长的头衔。她的消息比较灵通，总有些传闻传到她的耳朵里。而文静总是向我诉说她一切的秘密。在某一天，她悄悄地告诉我关于姚涵的往事。

姚涵曾经是一所中学里最好的学生，初一年级期终考试年级第一。

初二时，不知怎么回事，她变得很沉默。不爱说话。成绩也下降了。她妈妈来到她所在的学校，和她的班主任互拍桌子大吵了一架，说是一个好好的孩子，被班主任教育成了痴痴呆呆的样子。

争吵引来很大的震动，也惊动了学校的领导。姚涵所在班的班主任被校领导调查了，还专门询问了班级里的其他学生，录口供一样录了音。

结果，姚涵在原来的中学待不下去了。她死也不上学，把自己关在家里。妈妈急得哭了。姚涵还想到过要轻生。

“轻生？”我恐惧地瞪大双眼。

文静不以为然地笑了。

“这没有什么大不了啦。在许多时候，总有一些人产生一些古怪的念头。也许将来我们也有这种想轻生的冲动呢。”

“你可不要。”我抱着她说。

文静也抱着我。

“我们都不会那么傻啦，每天发生那么多趣的事情，能吃到那么多好吃的东西，还会遇到许多可爱的人。生活多美好啊！”

文静在原地旋转，作出一个舞蹈的姿势。

文静是个快乐的精灵，乐观向上，乐于助人。

而我，却在不快乐之中越陷越深。我有时也能感知到姚涵的痛苦。我也喜欢沉默不言。家里的变故，我总是三缄其口。即使对文静也不多言。

妈妈已经离开足有半年多了。

五月总是雨水充足，梅雨季节来了。

一个星期都是阴沉的天气。天空灰蒙蒙，窗外，雨滴在枝桠间闪着柔光，整个房间都湿漉漉。客厅里爷爷的咳嗽和奶奶的叹息，每种细微的响动，都令人心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