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游历的学子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
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
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
无已大康,职思其外。好乐无荒,良士蹶蹶。
蟋蟀在堂,役车其休。今我不乐,日月其慆。
无已大康,职思其忧。好乐无荒,良士休休。”
黄歇悠闲地唱完了这首《诗·唐风·蟋蟀》。
“黄歇,你在我这都住了好些个月了,还真不打算回去了啊?”赵胜笑问。
“回去?回哪去?在楚国,我连自己的宅子都没有。”黄歇摇摇头,饮了一口酒,“你们邯郸特供给王族的酒甚好,此酒不如就此谓之‘丛台’?”
赵惠文王四年(西历前295年),赵国都城邯郸,赵胜府上。
“就知道酒,等过了年,你都二十了,该加冠了。身为楚国的贵族,到时楚王也该在朝中封你个官职,整套宅子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儿?”连十五岁都未满的赵胜,说了段对贵族子弟来说看似再正常不过的前途。
“前年我们大王罢黜了我近侍的职务,去年我夫子也被他逐出郢都,我哪还敢留在他眼皮底下碍眼呢?你要不收留我,我还能去哪儿?”黄歇看起来是赖着不想走了。
“不就是个黑衣吗?不做就不做。你跟齐国的相邦、魏国的小王子都有交情,还会怕没地方去?”赵胜调侃了句。
赵国王宫中的侍从多着黑衣,因此在这个国家黑衣也多指守卫王族的侍从。
“赵胜啊,你这是想赶我走吧?”黄歇反过来调侃。
“哪敢啊!楚国的豪杰,求之不得啊!”赵胜先是夸了一句,但话锋一转:“只不过……你总这么住我这,还是楚臣的身份,在别人看来,未免不太合适吧?”
黄歇听出来了,赵胜这是想招揽自己,为赵国效力。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待得挺舒服的啊。”但还是被黄歇拒绝了。
“你啊你,跟你的夫子屈子一样,死脑筋。空有一身本领,却在楚国不得志,士不可以不弘毅,还不如就这么留在赵国,我来向我的父兄举荐你,让你实现你的抱负,岂不美哉?”赵胜说了说实话,还引用了曾子的名言来论证。
“就是。去年主父一举攻灭中山国,我身为中山人也曾刺杀过主父,不也来投效了?”坐在对面的廉颇也调侃了句。
“还有我。”乐毅提醒着廉颇。
“二位猛士说得自然在理。可赵胜啊,你家这兄弟关系呢,都还没处好,哪还有什么余力推我上位?自主父废了你大哥太子之位以来,原本还是好好的,但主父去年又于心不忍,给他重新封了个安阳君,如今还打算将赵国一分为二,让他去北边当代王。”黄歇却说起了赵国王室的尴尬处境。
大概是被戳到痛处了,赵胜静默了下来。
“公子,黄歇说得没错,只怕大王和安阳君之间,必有一战,不如早做打算。”廉颇也提醒着。
“我怎会不知?两个都是我哥,还都是我父亲封的,我比你们还担心。”赵胜摇摇头。
“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
命乎命乎,曾无我瀛!”
黄歇听乐人唱起了《鼓琴歌》,借机转移了话题:“听闻赵简子曾梦见过天帝,天帝许诺要将自己名为孟姚的后裔许配给他七世之后的子孙。算起来,正是主父这代啊。”
“主父曾游大陵,梦见处女鼓琴而歌诗,自称娃嬴,因疑此女即预言中的孟姚。后姚姓大夫吴广献女,主父见正是梦中之人,便立为新后,这才有了大王与胜兄弟数人。”赵胜对其父的这段经历再熟悉不过了。
“不好了!”聊得好好的,一向处事不惊的缪贤却忽然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赵胜猛地起身,看来连他都从未见过缪贤如此失态,定是出了天大的事!
“安阳君与田不礼于沙丘宫作乱,诈以主父令召王,肥义先入,被害!”
“大王怎么样?”赵胜已经站到缪贤跟前。
“大王姑且没事,但……安阳君、田不礼被反应过来的赵成、李兑,以大王的名义引四邑之兵给灭了!”缪贤接着说出了一件残酷的事。
“什么?”赵胜双腿一软,差点没倒下。
“嗒!”好在缪贤伸手扶住了赵胜,“公子!这还没完,主父因目睹安阳君之死,而与赵成、李兑起了争执,乱臣竟驱兵逐出了所有宫人,主父被独自封在沙丘宫了!”
“怎会如此?他们怎敢如此?”赵胜难以置信这听过来的一切。
“他们怎会不敢?他们已经杀了主父的儿子,这要等主父一出来,要兵有兵,下一个该死的就是他们了!”缪贤解释着。
“那大王呢?大王还能看着主父被围困?”赵胜不解。
“他才做了多久的王?一旦没了主父和肥义,那就是赵成和李兑说了算啊!大王手上也没兵!而且……我也不确定围困沙丘宫是不是大王授意。”缪贤也慌乱着。
“那主父让你带话了吗?”赵胜尽量让自己冷静着。
“带了!主父让公子别去救他!”
“呃……”赵胜一手捂着嘴,一手反过来将缪贤的手肘抓得更牢,尽量不哭出声,“还有呢?”
“这帮权臣,假借大王的名义召集军队,不把主父放在眼里,已经杀了他一个儿子,难保不会再杀第二个!主父要你走,现在就走!君子报仇,当效勾践之举!哪怕十年,亦不晚!”众人可以清楚看见缪贤热泪迸出,“请公子查清真相,如果仅是赵成、李兑有心加害主父,来日协助大王灭了这两名乱臣!可如果,真相是大王授意杀君弑父,来日……”
赵胜紧紧盯着哽咽住的缪贤,补充道:“来日就将大王一并杀了,取其位而自立?”
缪贤点点头,坚定着眼神。
“公子,邯郸沿着滏水往东北方向而上至沙丘宫,不过三百里!只要公子一声令下,我等敢不从命?”廉颇作揖。
“无论公子做何决定,乐毅但凭吩咐!”乐毅作揖。
“听……听主父的最后一道王命。”这是赵胜的决定。
“那我等当即刻动身!”黄歇也当机立断。
“何往?”乐毅问。
“去齐国如何?有孟尝君!”廉颇建议。
“不可!我自东而来,邯郸去东边的路都被乱臣封死了!”缪贤提醒着。
“往南!走邺城,很快就可至大梁!投奔魏国王子和孟姬公主,我与这对姐弟有旧交!”黄歇建议。
“缪贤,召集府上宾客,想留邯郸的绝不勉强,愿从亡的就收拾细软即刻赶往大梁!”赵胜想都没多想就下达了命令。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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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大王让臣带话,赵国山陵崩,请三公子回邯郸议事。”赵国使臣参拜魏无忌与赵胜。
“啊——父亲!”
“主父啊!”
赵胜和缪贤听到这个噩耗,同时发出了悲鸣。
魏昭王元年、赵惠文王四年(西历前295年),就在赵胜一行人从赵国逃亡的三个多月后,魏国都城大梁,魏无忌府上。
在这前一年,魏襄王魏嗣去世,在位二十三年,太子魏遫继位,次年正式改元,并封长子魏圉为太子。同样,幼子魏无忌由王孙、公子这两个头衔,正式改为了王子。
如今,赵胜带着数百门客还有黄歇,避祸于魏无忌府上。
“你告诉我,主父是怎么没的?”赵胜凶狠的眼神直刺使臣。
“这……”使臣语塞。
“我是大王的胞弟,你跟我讲实话。”赵胜强调着。
使臣调整了下呼吸,才道:“当日,主父被困于沙丘宫,欲出不得,又不得食,探爵鷇而食之,三月馀而饿……崩于沙丘宫。现已加尊为王,谥‘武灵’。”
听完这番话,赵胜和缪贤双双止不住地落泪。
“武灵?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评价主父?”缪贤口中含着怒火,但强忍着不让它喷出来。
按谥法,武者,刚彊直理、威彊敌德、克定祸乱、刑民克服、夸志多穷,是美谥。但灵却大不一样,不勤成名、死而志成、死见神能、乱而不损、好祭鬼怪、极知鬼神皆可曰灵,大多情况下是恶谥。
也难怪缪贤会这么问,但这当然也不是使臣所能答得上来的。
沉默了一阵后,使臣看对方也没有为难自己,便继续往下说:“三公子,大王说了,已封三公子为平原君,只要平原君跟臣回去,助大王巩固王位,先前逃遁之事既往不咎。”
“平原君?那赵成和李兑呢?”比起自己的封号,赵胜更关心那两个仇家。
“赵成为相,号安平君。李兑为司寇。”这是使臣的回答。
赵胜听完,气得咬牙切齿,对此却又只能默不吭声。
看赵胜如此,赵使拍了拍手,他身后一小队乐人开始用几件简单的乐器奏起了乐,其中一名歌者用赵语唱道:
“有杕之杜,其叶湑湑。独行踽踽。岂无他人?
不如我同父。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
有杕之杜,其叶菁菁。独行睘睘。岂无他人?
不如我同姓。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
歌罢,赵胜更加难过,似有苦说不出。
这首《诗·唐风·杕杜》,唱的是一名流亡之人,如丧家之犬般无处可归,在陌生的环境当中举目无亲。
赵胜听出来了,他的二哥赵王以此自比,强烈地希望召他回去一同扫除奸臣。但,谁又知道这会不会是一场后世所谓的鸿门宴呢?
正在赵胜内心百般挣扎之时,主席上的魏无忌终于发话了:“赵使,难为你一到邯郸就先去王宫面禀,随后又特意带这一批乐人来我这再报一遍。讣音,我们已经收到了,关于贵国武灵王的事,我们深表痛心,将择日派遣王室成员往去吊恤。而平原君,赵使也看到了,此刻悲愤难当,连话都说不出口了,还请赵使再给他一些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谢魏王子,那外臣先行告退。”使臣离场。
“还不是悲愤的时候,赵王召你回去,本因是好事,但怕只怕是诱召,你作何打算?”黄歇问赵胜。
“如今赵国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缪贤也在我们这,加上我和永霸,还有那数百门客,借着回国奔丧的名,趁机挟持赵王,让他与平原君当面对质。若赵王此前确有大逆之举,咱们就杀了这个无道昏君还有赵成、李兑!再拥立平原君为赵王!怎么样?”廉颇建议着。
“恐怕不行,在咱们回去前赵廷定是早已全面布防,就这点人手,绝不是对手。你我送了性命是小,平原君绝不能再有闪失,这直接关系到赵国的兴衰。”乐毅的表现则相对冷静。
“魏王子,廉颇斗胆,是否可请魏王借兵于我等一用?”廉颇诚恳地对着魏无忌作了一揖。
“我这也为难了。在去年孟尝君领导的第二次合纵攻秦中,齐、韩、魏三国联军虽然攻破了函谷关,逼得秦王割地于我等,可为什么这场战争的细节几乎都没有流出?”魏无忌反问着廉颇。
“为何?”廉颇不解。
“不瞒你说,因为这场胜仗根本不值得夸耀,合纵军并未占到多少便宜。”魏无忌回答。
“楚怀王当年统领五国联军都不曾办到的事,给你们三国联军办到了,如何不值得夸耀?”乐毅显得更加不解。
“函谷关委实难打,‘百二秦关’的叫法绝非浪得虚名。我军前后的损失是秦军的数倍,割回区区几座城池,得不偿失。魏军元气尚未恢复,再者新君刚立,就掺和赵国内斗,赵、秦方今又在修好,而魏与秦相距最近不过,万一秦国借着匡扶赵王的名义盯上魏国……我想寡君是不会应允的。”魏无忌直言了自己的顾虑。
“那该当如何?如今赵使就住在驿馆等平原君的回应,这回国是险,不回国是不忠又不孝,横竖,都不好办!”廉颇想得头大。
“平原君,我这倒是有个主意,可愿一闻?”从开始便隐匿在斧扆之后的孟姬终于现身。
“阿姊。”魏无忌起身,让席给孟姬。
“公主。”众人向着孟姬行礼。
“不知公主,计将安出?”赵胜拭了拭泪水。
孟姬献策:“平原君只需回复赵王,你因年纪轻轻便能洞悉天下大势而深受魏王赏识,时常被召见于驾前畅谈,后魏王强留你为壻,昏约已在赵使来前立过。此番你回赵奔丧,无忌也同路出使贵国吊唁,并亲率一支魏武卒精锐护送你。当赵武灵王安寝于陵后,你将再由这支魏武卒护送回到魏国,常伴魏王左右。当你为赵武灵王斩衰三年期满后,自当与魏国联姻,迎娶新妇回赵。如此,赵廷顾及你已在魏国得势,便不敢轻易动你。”
孟姬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这短短三个月里,魏王的确赏识这位来自赵国公族的年轻人,还带来了数百名门客,这对魏国来说可是一笔巨额财富。魏王多次想要给赵胜安排官职,却都被赵胜给婉拒了,只因他是赵国的公子,且其父生死未卜,根本无心效忠他国。
而此时正属非常时期,只要孟姬和魏无忌相助,向魏王开口举荐,将赵胜招揽为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即便赵胜最后并未留仕于魏而是回到赵国,可只要他成了魏王的女壻,以他的品行,日后多少还是会亲善魏国的。这样前途无量的人物,既然无法收为己用,那至少不要成为敌人,做得了亲戚就再好不过了。
“多谢公主指点帮衬,可据胜所知,这魏国适龄的未昏公主,包括魏王的侄女们,只怕是都嫁得差不多了,我如何能尚主?”这是赵胜的疑虑。
可以看得出来,对于孟姬看似唐突的建议,赵胜并未感到意外。毕竟在这样的乱世当中,越是身居高位,越是无法主宰自己的婚姻之事,这是还身为少年的他就早有的觉悟。火烧眉毛,一切只得权宜。
“不,你错了,还有一位。”魏无忌说这话时,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默默转向了他的长姐孟姬。
孟姬对着魏无忌轻轻点了一下头,微微弯起的嘴角上带着一丝娇羞。
“公主……你不会是在说……”方才还淡定到不能再淡定的赵胜,明白过来后,这会儿尴尬得不行,而且还强忍着几分喜悦。
孟姬转向赵胜:“也难怪你没反应过来,我大了你好几岁,一听要跟魏国联姻,你最先想到的就是还有哪些同龄的未昏公主吧?可是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的是公主!竟为赵胜着想至此!这般抬举,赵胜羁旅于魏,此等恩情尚未得报,实在授受不起!”赵胜连忙解释。
“哦?那看来,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孟姬转而不苟言笑,但其实旁人早就听出来这是在跟赵胜说笑。
“怎会?我这……我这刚到大梁,初见公主就已倾心!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诗·周南·关雎》中的经典情话脱口而出,还没说完赵胜就反应过来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了。
“哦——原来你对我阿姊,早有爱慕之意,怎的现在了才说?”魏无忌调侃道。
“公主,赵胜……赵胜不太会说话,多有冒犯,实属无心。”赵胜作揖,低头不再多言。
“那就是没问题了?那这事儿,小弟斗胆替阿姊做主了。”魏无忌俏皮着。
“此计甚妙,于公于私,都是一桩美事。只是,魏王那边……”这是黄歇的顾虑。
“无需多虑,我祖父襄王在位时就曾许诺,只要我阿姊没挑中,她可以一直不嫁。但只要她挑中了,哪怕是列国已昏的公子王孙,都得依了她。”魏无忌消除着顾虑,同时有意无意向着赵胜透露出了一丝强硬,暗示着孟姬可不能欺负。
“那黄歇在此祝平原君与公主,五世其昌!”黄歇作揖。
“祝平原君与公主,五世其昌!”众人作揖。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黄歇开始用刚学会的魏语领唱《诗·唐风·绸缪》。
众人齐唱: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这首诗是专门用来陶侃与祝愿新人的,在三晋地区已经流行了数百年。此情此景,黄歇用它来形容这段姻缘,着实恰到好处。
不同于南方语言,北方虽然分为很多个国家,但其实长久以来都以雅言为第一官方语言,而颇具地域性的方言则大多都是在雅言的基础上发展而成,是同一个语言系统,因此万变不离其宗,只要转变腔调,就是另一国的语言。尤其是三晋,原本就是一国。
黄歇本以为楚语已经是最复杂的语言了,但直到他去了故吴地生活,一整年下来也不过是勉强掌握了当地最常用的词汇中的一小部分。而且他还发现同样都是故吴地,相距不过两百多里的扈渎和姑苏,其方言差距已经比秦语和齐语之间还大了,那更南边的故越地方言只会更难学。
黄歇也曾在秦国为俘,又在赵国为客,因此学过秦语和赵语,最近都在魏国住着,将雅言转换成魏语的腔调并不是什么难事。
“承诸位美意,孟姬在此先行谢过。二十五个月后的喜酒,谁可都别跑。”孟姬致谢。
斩衰,是一种丧服,更是《周礼》的丧服中最高的级别,父亲去世子女所穿的就是这种丧服,三年后才可除丧。但是,这个守丧三年,实际上一般只算成二十五个月,也就是满两年后再加一个月,就算是三年了。
而且,自礼崩乐坏之后,并不是每个人真的都会为了自己去世的父亲穿上整整二十五个月的丧服,水分其实很多。由其是那些国君们,往往以为国家繁衍子嗣或处理军政为由而将服丧期进一步缩短至一年,大名鼎鼎的赵襄子就是在未除服时宴请了姐夫代王,并趁机将其诛杀,此所谓不拘小节。
但正常情况下,服丧期间还是忌讳举办婚事的,可以说这是当时社会丧葬礼仪的底线,简化什么也不能把这事儿给简化了,赵胜更因此得以在魏国得到相对充裕的喘息时间。
“黄歇,我还要单独谢你,若非你带平原君来此,恐怕我再过几年也嫁不出去。但财帛对你来说用处不大,这样吧,日后若有事用得着我们的,定当竭力。”孟姬又向黄歇单独致谢。
“公主言重了,但黄歇可没平原君那么大的胆子,不敢不领公主的好意。”黄歇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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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们得手了!赵成被缪贤暗杀,先王的仇已经报了一半!可惜了李兑不好对付,重重甲士从不离身!赵成一死,李兑又被提为相邦,封奉阳君。”从赵国而来的乐毅向赵胜禀报成果。
赵胜为赵武灵王奔丧后,与黄歇还有一众门客在魏无忌所率领的魏武卒的护送下,先行回到了魏国大梁,而乐毅、廉颇、缪贤则与些许门客留在了邯郸,秘密谋划刺杀赵成和李兑。
现下,赵胜、黄歇正与乐毅藏于魏王赐给赵胜的宅子中。
“很好!接下来动作先别那么大,赵成死了,李兑更加警觉。缪贤和洪野呢,怎么没回来?”赵胜更关心的并不是李兑的事。
“他们将臣服赵王,一个主内继续在王宫服侍,一个主外设法控制更多的军权,并要查明赵王是否真的参与过谋害先王。请公子放宽心,你是先王临终前最后的希望,接下来还要一心在魏国招揽门客。”乐毅鼓励着赵胜。
“永霸说的是,你现在要借助魏国发展势力,这样才有资本为赵武灵王报仇,赵国的事就先交给缪贤和洪野策划。”黄歇赞成着。
“好,我当然信得过他们。”赵胜回应。
“永霸,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黄歇问向了乐毅。
“武灵王对我曾有不杀与点醒之恩,如今武灵王没了,我想在查明真相前,我是不会效忠于现在的赵王的,即便表面也不行。不如还是先在魏国待着吧。”乐毅看上去也有些迷茫。
“平原君,魏王子正在接见燕国使臣,请平原君携乐将军、黄公子前往同叙。”仆从来报。
“燕国使臣?看来你这个未来的妻弟,已经想着怎么替你拉关系了。”黄歇调侃道。
三人同车去了魏无忌府上,燕使早已入座与主人家洽谈,赵胜一眼就认出了这人,双手作揖,“郭先生,许久未见。”
“哦,三公子……不,应该称平原君了。还有乐将军、黄公子也在啊。”说话的是燕王的老师郭隗,见三人来即刻起身相迎。
“郭先生,将军之名可不敢当,乐毅在中山抗击赵军之时,领过的乡兵多不过数十。后中山归赵,乐毅也没机会担任过任何军职。”乐毅谦卑着,说完作揖。
“就连黄歇这样不起眼的人,没想到也被郭先生记住了名。”黄歇也作揖。
“我们燕王十分喜欢招揽人才,老夫也全是替他记的。”郭隗又开始暗示着。
“郭先生远道而来,咱们还是坐下聊吧。”魏无忌请众人落座,“此番郭先生为燕使,送来很多礼物,包括那朝鲜的云母和苍鹰,以庆贺魏、赵两国将互为姻亲,实在是太客气了。”
“敝邑地小物稀,区区薄礼,还请俯纳。”郭隗显得更客气了。
“赵胜一羁旅之臣,感谢燕王挂念。千里之遥,有劳郭先生特意跑一趟了。”赵胜致谢。
“永霸,郭先生方才都跟我说了,他非常中意你这一身的勇武和才略,希望你能入燕与燕王一见。当然,这也是燕王的意思。眼下平原君有我魏氏照应,不如你替我与平原君为魏国使臣,先访齐国,再回访燕国,可好?”魏无忌替郭隗说出了个请求。
乐毅看了眼平原君,平原君微笑着点点头,于是乐毅再次作揖,“既有燕王、郭先生抬爱,又受平原君、魏王子所托,乐毅敢不从命?”
虽然乐毅目前跟随在平原君身边,但并不等同于那些追随平原君的门客。他原先之所以会加入赵国阵营,其一是中山国已经被赵武灵王亲自率领的赵军骑兵吃下全境,其二是他被赵武灵王的人格魅力所吸引。但因赵与中山之间的战争已经全面告终,赵武灵王当时暂时还给不了乐毅任何军职,于是乐毅与一同前来的廉颇在邯郸随时待命,期间又与赵胜、黄歇这样的青年才俊交好。
这不,遇上了赵国内乱,乐毅便协助赵胜逃离赵国,这才流落到了魏国,但二人之间并无君臣之名。而廉颇、缪贤现在留在了赵国执行任务,辗转回到魏国的乐毅则又变回了闲人。
乐毅与廉颇也不是一个类型的武将,他不仅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更是一个读书人。而这一时期的读书人又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需要周游列国,如此才能让自己的学问得到最大的进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这种公费旅游顺带学习的机会,乐毅当然不会错过。
“我闲着也没事,说起来还没去过齐国,正好也想我兄长孟尝君了,要不,同你一道?”已经开始周游列国的黄歇,当然也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再好不过。”乐毅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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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就是马陵古战场。”乐毅指着一片荒芜的土地对黄歇说道。
齐湣王七年(西历前295年),齐国西南,马陵。
黄歇跟随乐毅所领导的魏国使团,此次的任务是先到魏国的盟国齐国出使,再顺路到名义上依附齐国的燕国出使。
他们从魏国大梁向东出发进入齐境,先到桂陵考察了一番齐魏桂陵之战的事发地,又往北到马陵考察了一番齐魏马陵之战的事发地。
这两场战役都是魏国大将庞涓与齐国军师孙膑这对师兄弟之间的斗智斗勇,先后爆发于魏惠王十六年、齐威王三年(西历前354年)和魏惠王二十七年、齐威王十四年(西历前343年),均以孙膑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在庞涓战死马陵后,秦军在曾经服务于魏国的商鞅的领导之下持续削弱魏国的实力,曾在中原雄霸一时的魏国开始迅速衰退。而齐、秦二国则全面崛起,跻身能与楚国相抗衡的强国行列,华夏格局就此重新洗牌。
其实从魏都大梁出发去往齐都临淄,这两处也都是必经之地,黄歇是想顺路印证下在鬼谷得到的《孙膑兵法》的真实性与可靠性,而乐毅对此则毫不知情,停下车来与黄歇一同讨论。
“昔者,梁君将攻邯郸,使将军庞涓带甲八万至于茬丘。”黄歇见此情此景,口中念的正是《孙膑兵法》的第一篇《擒庞涓》的第一句,但仅念至此。
乐毅未曾察觉,只当是黄歇触景而言。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逸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相传当年田忌为齐军大将,田婴为齐军副将,孙膑为齐军军师,于马陵以减灶之计诱敌深入,骄横的魏军大将庞涓着了道,终死于万箭之下,魏武卒主力尽损,数十年内魏国军力难以再振。”乐毅背着《孙子兵法》,并讲述着马陵之战的故事。
“你说的这段,是《孙子兵法·始计篇》,而关于这场战争,第二位孙子留下过一句在齐国口耳相传的话。”
“兵法,百里而趣(趋)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是这句吧?”乐毅准确地背了出来。
“正是。”
“可惜了,《孙子兵法》虽传世,但后来总结了此兵法拓展开来的《孙膑兵法》却只能透过当时孙膑所亲近的人,回忆出只言片语。你与郭靖君之子相熟,他是否会知道得多一些?”乐毅惋惜之余,问起了黄歇。
“很遗憾,早年在秦国,我也曾问过孟尝君,但他也说不知。而且倘若他真的习得其中精要,哪怕只有一部分,去年攻破函谷关也就不会有魏王子说得那么难了。想来应是孙子用计格外小心,大多时候只是直接传达军令,却鲜少在人前谈及具体的理论。”这是黄歇的回答。
“兵家,怎可寄希望于先贤所创的用兵之法?”高耸的土堆之上传来这么一句话,是齐国口音,颇具磅礴之气。
黄歇与乐毅抬头望去,是一名二十出头的草莽大汉,衣衫略显凌乱,须发也像大多流民一样因许久不曾好好打理而卷曲,却顶着高冠,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马上还系着少许随身物件,包括一柄形制古朴的长剑,看样子是个轻装简行的游子,像是传闻中墨家门下分散于各国的游侠。
“仁兄,敢问有何见教?”乐毅作揖讨教。
“驾!”
大汉双腿一夹,胯下的良马只那一纵,便于两丈多高的土堆上跃下,与此同时,大汉翻身下马,八尺有余的精壮身形稳稳地立于路前,力道十足地作了个揖。
黄歇也回了一揖,“壮士,在下楚国黄县黄歇,而这位是赵国灵寿县乐毅,敢问壮士大名。”
“大名不敢当,叫我蒙骜。”蒙骜也自报姓名,“乐毅……‘杀敌为果,致果为毅’之毅?”
“正是此名。”乐毅回答。
“好名。”蒙骜点点头。
“听壮士方才所问,是对兵法也有见解?”黄歇也讨教了起来。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蒙骜先是背起了《孙子兵法·始计篇》,“这些你我都会背,凭着相同的理论,两军相遇,如何克敌制胜?双方造诣若相近,往往就是相互拆不了招,全看运气。而相传庞涓、孙膑同学兵法于鬼谷,孙膑却能两战两胜于庞涓,这是为什么?兵法者,世人盛传大多不过《太公兵法》《司马穰苴兵法》《孙子兵法》等几部,吴起、孙膑等少许名将则能总结前人经验并于实战中自创而成《吴子兵法》《孙膑兵法》。试问,吴起、孙膑可,我辈为何不可?”
“那依汝之见,当世还有可创兵法者?”黄歇接着问。
“就目下各国战局看来,恐怕没有。”蒙骜回答。
“秦国的魏冉、司马错、张若,也都算得上是当世名将,如何创不得?”乐毅再问。
蒙骜继续讲解:“他们只懂领兵打仗,跟著书育将并不是一回事儿。孙武之所以被称为孙夫子,绝非仅因其用兵之善,而是因其为将之善,《孙子兵法·谋攻篇》有云:‘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以此观之,他是最不崇尚以武力解决问题的,武力是最不得已的手段。说到此处,敢问,武字何解?”
“楚庄王曾说——止戈为武。”乐毅以楚庄王的名言回答了武字的构成。
蒙骜点点头,“不错,孙子的思想正是以战止战。只不过,虽然从如今各国文字来看武字都是由止、戈组成,但在更早的文字中止是足行之形,更像是前进,那武字便是执戈前进,也就是前去征伐。直到楚庄王重新解读了武字的定义,甚至进一步提出了武有七德,即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连孔子都曾夸赞:‘贤哉楚庄王!’但楚庄王的子孙两代逐一失去了七种武德。仅仅只是在七种武德被楚庄王提出的九十年后,也就是在他曾孙楚昭王之世,继承了这一军事思想的齐人孙子便带领吴军接连五次击败了楚军,占领了楚国整个东境与郢都。正因孙子对武力有如此高的领悟,才能写得出惊诧世人的兵法。他著书,不是为了教人怎么打仗,而是要教人怎么阻止战争。但他所效忠的吴王阖闾也不讲武德,纵容吴军在楚地烧杀劫掠,因而他在战胜楚国后离开了吴军,开始著书以警后世兵家。纵观秦国民间,不事工商,只重耕战,将农人训练成随时备战的军人,良将虽多,却是穷尽兵力与各国相争。秦军掠夺的不仅是土地、人口,还有秦国所没有的财物。他们也不懂得以善念教导晚辈,一味地去歼灭敌人,拿人头去换取爵位、分取战利品。窃以为,当今之世尚无有能再创兵法者。若有,只能说此人尚未成名。”
“那按仁兄的意思,虎狼之秦不值得咱们这些有志的武者投效?”乐毅根据蒙骜的说法继续提问。
黄歇听出来了,在列国之间到处漂泊的乐毅,提出的这个问题看上去像是在问蒙骜,实则也是在问自己,他或许曾想过是否应该放弃赵国的国籍而去投效另一个强国。
“非也。”蒙骜否定着,“列国战乱已近五百年,终是发展为强国吞弱国、大国并小国的局面。若是强国、大国在兼并弱国、小国之后,能将新旧百姓不分贵贱来治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果。而齐、秦、楚,皆为当世强大之国,赵亦大有崛起之势,但有一国想要彻底打破现有的平衡,恐怕三五十年内是很难办得到的。”
“恕我不能苟同,强国侵弱国本就有违大义。老子曰:‘小国寡民,使民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这话虽然无法完全认同,但若列国之间各自安好,何须再兴战事?”乐毅反驳。
“你所信奉的道,是大义,如今还有几人跟你讲什么大义?吴起杀妻求将、商鞅出卖故交、庞涓残害同门,为得只有功成名遂!你是能跟敌人讲道义,可敌人会跟你讲吗?若你坚持着你的道义,是否可以说明你我之间必有一战?”蒙骜毫不客气地质问。
“你是齐人,我是赵人,赵灭中山后,两国没了共同的敌国,国境接壤也更多,或将兴师为战。齐国是强国,可以强凌弱,以众暴寡,算不得什么本事。像范蠡、文种那样扶持弱国、弱君,直到颠覆霸国的,才叫真能耐!”乐毅抬了抬下巴,毫不示弱。
“此言尚早,我是齐人不错,可却不属齐军。而你呢,我听出来你原应是中山人,中山归赵后又自称赵人,却领着魏国旗帜的车马出现在了齐国边境,日后是否会替赵国领军,还真不好说。”蒙骜的话让气氛稍稍缓和了不少,原来他也早就看出乐毅怀着满腔热血却投奔无门的窘态。
“仁兄好眼力。”乐毅似乎与蒙骜之间惺惺相惜。
“那这位来自楚国的公子呢?”蒙骜又转向黄歇。
“我可是不想来日会与你为敌,但若不幸于战场相见,可不敢大意,只得竭力一战啊。”黄歇回敬了一句。
“真到那日,自当奉陪。”蒙骜昂首回应。
“看样子壮士与我等所行相反,是要离开齐境?如今孟尝君为相,军政清明,又广招贤士纳入门下,据传已达三千之数。我见壮士也是颇有学识之人,何不投奔相府施展本领?”黄歇给出建议的同时,也在试探齐国的一些情况。
“孟尝君,真君子也。只是齐王还是和以前一样,并不想任用孟尝君,只怕祸患迟早要来。孟子曰:‘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蒙骜感叹。
“孔子曰:‘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那何不直接投奔齐王?”黄歇再问。
“齐王连自己的兄弟都不能放开了用,专信那些巧言令色的文士,哪还会愿意轻信我这样不屑于媚主乞荣而只会直言相谏的武士?我看二位也都是无家的武士,不期而遇即是缘,不妨多讲一句,我这样的人,是连齐王的面都见不上的。”蒙骜阐述着一个事实。
家,在此处特指大夫的封地,有别于被称为国的诸侯封地。蒙骜口中的无家,即没有封地的意思。
士,是贵族中最低的一级,由低至高还有大夫、卿、诸侯、天子这四个阶级。当然如果细分的话,卿也分上卿、中卿、下卿,大夫也分上大夫、中大夫、下大夫,诸侯也分公、侯、伯、子、男甚至还有附庸国的国君。
士与其余各级贵族相比而言,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没有封地,他们一般是没有资格继承父亲大夫之位的那些儿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但他们因为有接受贵族教育的权利,故而学成后可以为更高级的贵族服务,赚取金钱、地位。
正因士没有封地,他们便需要比其他贵族更加努力,这就叫“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还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们也更愿意为赏识自己的高级贵族效忠,也就有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他们更有自己身为贵族的自尊与气节,故而会有“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还有“士可杀不可辱”。
也正因士没有封地的牵挂,就更能放开了四处奔走,哪里发展好就留在哪里,如果觉得发展不太好也可以准备随时离开,所谓“楚才晋用”和“朝秦暮楚”都是这么一回事。
而士的服务范围主要有两种,一文一武,因此也有文士与武士的区别。但并不是说文士专修文而武士专习武,无论文武都是贵族的必修课,只不过人总有更擅长的一面。
按照身份或职能的不同,文士中又分为学士、博士、辩士、说士、谏士、谋士、策士、儒士、术士、方士、游士、隐士等,武士中也分为战士、剑士、甲士、军士、勇士、力士、锐士、死士等,根据不同的情况赞美他们又可以用贤士、名士、高士、雅士、良士、国士、智士、志士、壮士、烈士、猛士、义士等,后世还延伸出了侠士、进士、绅士等说法。
可以看得出来,蒙骜给自己的定位为武士,其实他跟乐毅、廉颇所处的阶级和类别是一样的。
而像黄歇、郑脩这种,虽然祖上由贵族被贬为平民,但楚怀王曾承诺在他们加冠之后给他们封地,这封地就叫家,他们在楚国自然而然也就会贵为卿或大夫,还可以在家中招揽士为门客。当然,如今在位的已是楚王熊横,这两块地能不能顺利到手,还指不定呢,但至少他们目前的阶级被默认为士。
“看来这正是你要离开齐国的缘由。”黄歇已经套出了想要知道的话,当然这些话在蒙骜这儿也不需要回避。
“今日与二位论兵甚欢,只是孔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要去赶我的路了。只要咱们都别死得太早,我想迟早还是会再见的。”蒙骜作揖辞行。
黄歇、乐毅回敬。
蒙骜纵身上马,从黄歇、乐毅中间径直穿过,最后背对着他们提醒了一句:“据闻近日诸子百家都由列国各地赶往稷下学宫,将会由孟尝君主持辩论,可谓十年难得一见,二位不妨结识各学派代表,长长见识,说不定也能博个名声,自此显著于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