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兵、梁冬对话《黄帝内经·灵枢·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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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生气通天》说什么:老天有变化, 你们都要跟它变化;如果不跟它 变化,你们就要灭亡

“通天”到底通的是时间,还是能量、节奏、方向

徐文兵:《黄帝内经·素问》的第三篇叫《生气通天》,讲的是地球上生长的动物、植物,以及其他各种有生命的东西,它们的各种气息、能量都跟天是相通的。换句话说,“老天一变脸,你们都不存在”,或是“老天有变化,你们都要跟它变化;如果不跟着它变化,你们就要灭亡”。这是《生气通天》强调的东西。而《黄帝内经·灵枢·通天》更细化了——你长什么样,有什么样的举止、行为,有什么样的情绪、情感,都是受天控制的。

梁冬:天代表的是时间吗?

徐文兵:还是那句话,参数太多。中医回答任何问题的答案都是不一定,就是因为参数太多。比如,小孩子在看电影的时候,他就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而家长只能说这个人是好人,那个人是坏人。其实我们都知道,好人有时候也会干坏事,而坏人有时也会做好事。因此,就需要一种复杂的判断体系。

“通天”到底通的是时间,还是能量、节奏、方向?其实,这些它都有,只不过需要一个人去综合,但有时人的逻辑思维不够用。

王东岳老师总批判西方的一种思维方法——逻辑强迫症,它有一个特点就是单线,也就是沿着因果一条线推出去。但问题是,影响我们生活的是多维度、多层次、多时空的东西,需要复杂的头脑去理解。

对“通天”的“天”的理解,我个人认为应该是透过本质看背后的能量驱动。比如,普通人怎么看两个人打架?

现在的拳击比赛,在赛前要称两个人的体重,如果体重差不多,就开始在拳台上打;如果他们的体重差太多,就不能比赛。

古人比武并不是这样的,他们不看体重。假如有强盗冲进了你家,而你说:“你先称体重,然后我们再打。”这是不可能的。这种称体重的方法就是以形论人,也就是我肉眼看你有多强壮,再决定要不要跟你打架。但在生活中不是这样的,有的人虽然很重,但他很蠢笨;有的人虽然体重轻,但他很灵活。

《黄帝经内·灵枢·通天》这篇文章有一个目的,就是训练医生去观察人,最低级的观察人的方法,就是看人的体重、样貌,这叫看形。而透过他的形,看其背后的东西,就叫“通天”。

中医观察人的方法

徐文兵:我给“生气通天”定了一个反义词,叫“死尸入地”。

我们衡量一个人,绝对不能用形,因为你用形的方法研究一个人,就是研究死人。

“生气通天”“死尸入地”就明确地告诉我们一件事:观察活人,绝对不能用静止的、对待“死尸的”、有形有质的方法去观察,而要看他背后的能量。

“天”,我们叫天道、地理。天道的背后是气在推动,而气的量有大有小;地理是能看见纹路,看见走向。

很多人认为,无论一个人的头脑多简单,只要他的“煤气罐”大,气的储量多,他就厉害;相反,如果他的“煤气罐”小,气的储量小,他就不厉害。其实不是这样的。

能量的控制和释放,叫节奏、法。一个小的“煤气罐”,如果我们把它用得合法、得法,它照样能创造出很大的价值,或者持续很长时间。

你的先天能量很足,如果突然炸掉了,带来的就是破坏。因此,一定要看人背后的能量,而且要看他能量释放的节奏和方向,这就是中医观察人的方法。

简单思维地看人,就很容易把形和用混在一起

梁冬:形用在什么地方呢?

徐文兵:比如读大学时,老师会处罚用违规电器的学生,而处罚依据是——我在你的房间搜出了电炉子,就说明你用了这个东西。但事实上,你可以跟他说:“其实,我是把电炉子当作一件艺术品来欣赏的,我没用它。”

因此,简单思维地看人,就很容易把形和用混在一起。

有一个故事,讲的是刘备刚入蜀的时候,处于饥荒、没有粮食的境地,于是他就下了一道命令:“谁都不能酿酒,如果发现谁酿酒就处罚谁。”当时十斤粮食才能酿出一斤酒,所以酿酒就会浪费粮食。

刘备的本意是好的,但执行起来有难度,因为你必须抓住人们在酿酒,才能惩罚他。而下面的执行者容易走极端,他们贴出了一个告示:“谁家有酿酒的东西,我就处罚谁。”也就是说,如果你有酿酒的东西,就代表你用了,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怨声载道,百姓都不服。

后来,一位大臣给刘备提意见特别讲究技巧。大臣和刘备在街上散步的时候,看见前面有一对男女在走路,大臣于是就跟刘备说:“主公,那俩人在淫乱,赶紧把他们抓起来。”刘备就说:“他们好好地在走路,哪里淫乱了?”大臣反驳说:“他们有淫具,都带着家伙。”

因此,形和用是不一样的。你有那套东西,不见得你能把它用好;你有子宫,不见得你能怀孕;你有一个胃,不代表你能发挥它的作用——我们在临床上发现,很多人的胃是胃下垂或瀑布型胃、胃轻瘫。

千万不要认为学中医的人不懂解剖

徐文兵:千万不要认为学中医的人不懂解剖,我们对解剖学是有深入研究的。比如,历史上的纣王,是一个无道的昏君,但他其实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做过两件跟解剖有关的事。第一件事是,他的叔叔比干总是劝他节俭,如果纣王用的是象牙筷子,比干就说:“你用了象牙筷子,必须用玉碗,因为普通的碗配不上象牙筷子;你用了玉碗,必须用红木桌子;你用了红木桌子,就得修建与它匹配的宫殿;你的玉碗肯定不能放普通的食物,然后就大兴土木,祸害百姓……”

这一路推演下来,纣王就烦了。纣王认为正常人都有七窍,而比干比正常人多了一窍,于是他把比干杀了,并且把比干的心剖出来,看是不是比正常人多一窍。结果,发现比干患有一种先天性心脏病——房间隔缺损,就是比正常人多了一个窟窿。

第二件事是,有一年冬天,他在河南看见一个老人哆哩哆嗦地过一条结冰的河,而另外一个青壮年噌噌地很快就过去了。于是纣王说:“为什么他们的差别这么大?我认为是因为年轻人的骨髓密,所以耐寒不怕冷;而老人的骨髓空了,所以他怕冷。”

当场他就把老人和青壮年叫了过来,砍下了他们的腿,然后对比他们的骨密度。那条河现在还在,叫折胫河(胫就是小腿骨)。这都是有关解剖的故事。

中国人意识到这些有形有质的肉体,包括固体、半固体、液体等背后的东西,这就是我们总结出来的“通天”,其实就是气。

梁冬:纣王作为一位有权力的“科学爱好者”,因为做了那样的事,后来就被钉在了道德的耻辱柱上,认为他的确很不仁慈。很多人后来以科学的名义去做这类实验,也许有一些研究成果后来造福了百姓,但其实它的源头还是很残暴的。

为什么道家讨厌奇巧淫技,不让人动机心

徐文兵:这种认识世界的方法是被中国古代的先贤们鄙视的,如果我们不用这种方法,应该用什么方法呢?研究世界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发明各种仪器,虽然你的肉眼没变,但你可以通过仪器看得更远、更细;另一个方法是,如果你是对的,这个世界就是对的。我们想了解世界的真相,却受到视觉、听觉、味觉的限制,我们感觉不到,但如果你通过修行,就会感受到。

比如,我们的肉眼能看到的光波——赤橙黄绿青蓝紫,它是一个频谱,但我们不能否认,还有一些人可以感觉到红色外面的光波,即红外线;可以感受到紫色外面的光波,即紫外线。有的小孩子就可以感觉到。

为什么道家讨厌奇巧淫技,不让人动机心?因为他们认为那条路是不对的。只有正确地修行才能把自己变得正确、敏感,从而去感知或感悟这个世界。中医走的也是这条路。

梁冬:有一种比较温和的表述是,其实所谓的科学在很大程度上是对眼、耳、鼻、舌的放大化和精细化,但我们的意却没有得到同步的训练。在过去的时间中,显微镜、望远镜等东西帮助我们把眼、耳、鼻、舌、身这五根所连接的世界,做得更精妙了,但我们的意却没有得到训练和提升,甚至是大幅退步的。科学手段带来的眼、耳、鼻、舌的进步,跟我们的意的发展本应该是同步的。

徐文兵:这是同步不了的,因为几千年的人类历史其实就是人类本能的退化史。

梁冬:事实上,人类不是在进步,也不是在退化,而是在演化,发展出了一些另外的能力。比如,以前大部分人很难同时做几件事,但现在我们都是“精神分裂患者”,就算有人可以同时处理十件事,你也不觉得有违和感。因此,我有一个观点叫“精神分裂者的春天正在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