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20XX　09:12 pm

一心上學、打工忙了一整天，到夜晚九點鐘，才拖着疲憊的身軀返家，豈料卻在街口被兩個男人攔住。一心暗暗吃驚，還以為是神溺會找上門來，幾乎就要下載戰鬥臂把兩人轟飛，幸好及時給他認出其中一人，這才忍住了沒有發難。

「你不是那位警察先生嗎？」一心取消了下載指令，面不改容問道，「時候已經不早，找我有什麼事？」

較年輕的男人見一心望着自己，乾咳一聲說：「是我的頭兒要找你嘛！你們聊聊，我到那邊盯梢。」

看着那人走開，一心側頭打量剩下的男人。「先前那個叫陳達波的大叔呢？他不再跟進這個案件了嗎？你又怎生稱呼？」

那個男人身材高瘦，神情十分冷漠：「我不知道你說些什麼，我這次前來是要告訴你，警方修復了部分中央圖書館的閉路電視片段，發現和你相像的背影，希望你能夠解釋一下！」說着從懷裏掏出幾張相片，交到一心手上。

相片是從閉路電視片段中擷取出來，映像十分模糊。一心曾經駭入警方的電腦系統看過一遍，所以十分鎮定。「你們不是已經找過我嗎？無論多少次也是一樣……我都跟那位陳警官說了，怕是人有相似吧！」

那個男人皺眉道：「這是第一手的資料，我收到後立即便來找你……我的同僚中並沒有人叫陳達波，你是否搞錯了什麼？一直以來也是由我和你聯絡，你卻好像不認得我似的……你腦筋沒出問題吧？」一心徹底呆住了，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那男人上下打量着一心，又說道，「李一心，其實我早知道單憑幾張照片證明不了什麼，只不過抱着一點奢想，期望你跟警方合作，省卻我們不少功夫……看來我是白走一趟了。」

一心嚥了口唾沫，好不容易才轉動脖子，搖頭說道：「很抱歉，看來我是愛莫能助了……賀警官！」

既然對方言之鑿鑿，說他們曾經見過面，一心立即用T系統連接警方的電腦系統，數秒之間便確認了他的身分。「賀炳坤督察嗎？看來不是個好惹的人物！」

賀炳坤盯着一心，良久才冷然道：「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然後把襲擊中央圖書館的幕後黑手繩之於法！」說着便向站在遠處的年輕探員招手，二人走到街角，登上一輛房車絕塵而去。

打發了兩個警察離開，一心便走進身後的唐樓，沿樓梯爬上三樓。他用鑰匙打開大門，赫然發現屋內燈火通明，寶兒正盤膝坐在沙發上面看電視。

一心用力搖了搖頭，終於回過神來，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我設置的保安系統被你破解了嗎？」

「我們的T系統採用相同制式，那些裝置自然能辨識出我是誰！」寶兒抱膝笑道，「別擺出一副臭臉，你不想要見到我嗎？」

一心望向放在枱上的日曆，喃喃說道：「不是啊！但你怎麼會……」

寶兒打斷一心的話：「公元六世紀出現了歷史亂源，你要我陪你去看看嗎？」

一心搔了搔鼻子，點頭道：「當、當然去！但是你……」

寶兒自顧自說道：「這次歷史亂源波及範圍異常廣闊，即便木子研究所亦不知道時空盜賊所在的準確年份，我們得從較早時候開始，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另一方面，時空特警亦會有所行動，要是驚動了他們，你會被當成不穩定因素給予排除！」

一心已經進行過好幾次時空旅程，對於這些都知之甚詳。他毫不在意，只問：「我從建康回來才兩天，沒想到這麼快見到你……但是不對啊！我的記憶有點混亂，怎麼我記得有好一段時間沒跟你見面，還曾發過兩條跨時空短訊給你？」

寶兒呆了一呆，忍不住輕拍前額，笑道：「我都忘了你也是時空旅人……不！就算沒改造身體，你本身也是不受歷史改變影響的遺棄者。我回來時調整了時間，其實我在廿三世紀那邊逗留了一個月，普通人不會發現這個小詭計。」

利用超時空跳躍把抵達時間推前，的確能夠「追回」多花了的日子，在廿三世紀屬於違規行為，怕引起記憶上的混淆。

寶兒歎了口氣，又說：「時空旅人就有這種毛病，即使歷史出現變動，我們自身和記憶亦會維持不變，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滋味未必所有人也欣賞呢！」

作為天生的遺棄者，一心感受最深，過去他便試過很多次因為記憶跟現狀不符，被人當成思覺失調，甚至獲轉介去看精神科醫生。一心聳聳肩，問：「剛才你說這次亂源很厲害？是否因為察覺晚了，才被時空盜賊大幅修改歷史？那已經不能稱為『亂源』了吧？」

「不是這樣的，」寶兒搖頭說道，「根據數據顯示，改變還是處於萌芽階段，影響之所以如此廣泛，大概因為時空盜賊插手的事件在歷史發展中有着關鍵作用。過去我跟你解釋過蝴蝶效應，一個小小的亂點所產生的影響也會越來越大……但如果拍翼的不是蝴蝶而是大鷹，即時效果會更明顯吧？同樣投石到水裏，一塊小石片和一塊大岩石所激起的漣漪浪花也不可同日而語！」

一心在似明不明之間，說道：「其實這兩天我亦察覺到異樣……過去偶然會有認識的同學突然消失，取而代之卻是從沒見過的陌生人，但打從昨天開始，我身周的人當中已有五六個被歷史『刪除』了……就在昨天早上，我的班主任換成另一個人；今天午膳時間，我原本和阿磊、大軍出外吃飯，剛剛走進餐廳要坐下來，卻忽然不見了大軍，阿磊也不記得有這樣一個人；剛才有警察找上我，就連一直負責聯絡我的陳警官也換成別人！」

「廿一世紀姑且如此，何況我們廿三世紀？」寶兒苦笑道，「所謂『差之毫釐，謬之千里』，一對本應結婚的男女各自婚配，除了原有的家庭無法組成，還會誕生另外兩個新家庭，繁衍下去後代將徹底改變；再說社交網絡亦會立即重寫，譬如A君改娶B女後，最初娶B女的B君或許孤獨終老，但更有可能另與C女結婚；至於C女原來的丈夫C君也就惟有跟D女發展，其影響將會一直永無止境的擴散開去。」

「如此一來，時空特警有所行動也是理所當然。」一心握着拳頭說，「但我不會打退堂鼓！尋找一意固然重要，如果時空特警找不到擾亂歷史的傢伙，我們也要幫忙！」

寶兒嚇了一跳，失聲叫道：「我們只能暗中行動，要是讓時空特警發現了你，那便……」

一心望着寶兒，語氣堅定的說：「或許我不會因為歷史改變而消失，但獨自留在世上，卻一直失去……而且失去的已經太多了！我從小學開始，便糊里糊塗的不見了幾個朋友，我不想再承受這種痛苦！假設我的祖先消失了，就算我和一意作為時空旅人繼續存活下來，我的父母呢？」

「我不是不明白……」

「不明白的人是我！寶兒曾經說過，時空特警不會與時空盜賊作時間競賽，跑到更早時候把一切糾正過來……只是阻止歷史繼續變更有什麼用？為何不想法子修復歷史？」

「這是不可能的，」寶兒無奈說道，「歷史只要一經改動，便永遠無法回復舊觀……譬如說有日本軍國主義者回到過去協助日本侵華成功，就算時空特警根據T系統記載的史料逐一修正，也只是還原了抗日成功的事實，最多就是確認每一場戰役的勝負。至於當中誰戰死了、誰生存下來，莫說史料記錄不全，就算找到烈士名單，無論重來多少遍，也不可能控制得一模一樣。」

一心呆了半晌，才把寶兒的解釋徹底消化。「你的意思是……就像電影導演拍攝一個大型戰爭場面，不論NG多少次，也不可能拍出相同的鏡頭？」

導演只能要求主角們依循劇本演出，至於後面幾百個跑龍套的，根本沒有劇本可言，更何況連主角也可以發揮自己的演繹方式。

寶兒嗯了一聲：「假設時空盜賊阻止了一枚本應炸中建築物的飛彈，並非時空特警重新發射就成……混亂中人們奔來跑去，留在建築物裏頭的人可能已跟原本的不一樣。」

一心這才恍然，不禁倒抽一口涼氣，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事不宜遲，立即趕去歷史亂源那邊……是公元六世紀吧？」

寶兒點頭答道：「公元五九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