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七十年代初 「的了呢嗎」仍不敵「之乎者也」
一九六九年,是香港流行音樂一個轉折點。這一年,姚蘇蓉憑《今天不回家》揭開台灣的國語時代曲大舉襲港的序幕。鄭錦昌為首的星馬粵語歌風潮,也是在這一年登陸香港。香港本土則有風行唱片公司開始有計劃地推出本地歌手的粵語流行曲大碟,不過灌唱的歌手大多是伶人,如崔妙芝、冼劍麗、尹飛燕等,歌曲則全是舊曲新詞,沒有原創;也許因此之故,受歡迎程度頗為有限。更可惱的是,比如翌年(一九七〇年)「風行」為尹飛燕推出的大碟,內裏的《禪院鐘聲》後來成為鄭錦昌的首本名曲;而大碟的標題歌《賣花女》,後來則成了麗莎的代表作之一。為星馬歌手「作嫁衣裳」,說來也很無奈。
鄭少秋的第一張個人粵語流行曲唱片,也是由風行唱片公司推出的,面世年份是一九七一年。當中值得注意的是大碟的標題歌《愛人結婚了》:
痛心的典禮,愛人結婚了!
輕的羽紗,煙蓋霧繞,花放一樣俏。
今天以後,情如逝水,月偏他方照。
啊!啊!一切難料,雖有舊情未忘,
人是嫁了,情若煙消,我祝福她一世歡笑。
痛心的典禮,愛人結婚了!
她的眼睛,幾次望我,隱約珠淚繞。
不應有淚,毋用自苦,今天應該笑。
啊!啊!不要有淚,應要盡忘舊情,
忘掉了我,忘掉當初,痛心往事不要想了。
——《愛人結婚了》 曲:佐佐木俊一 詞:蘇翁
一九七一年的時候出現了這首舊曲新詞,是非常前衛的。詞基本上是用「的了呢嗎」的國語白話來寫的,取材也是超時代的。筆者常認為,這詞是一九八〇年代《陪你一起不是我》、《婚紗背後》等名曲的先聲。可是,也因為走得太前,《愛人結婚了》只是在聽眾間泛起過一點漣漪,遠不如《禪院鐘聲》、《分飛燕》等文言歌詞受歡迎,而後兩首的作詞人也正是蘇翁。
那個時期,粵語流行曲確是文言歌詞比白話歌詞受歡迎得多。一九七三年,《分飛燕》極受歡迎,是最佳的例證。填詞的蘇翁更曾認為,《分飛燕》「石破天驚地震撼整個樂壇,大家都不再用低級兩個字去形容粵語曲了。跟着『無綫』電視劇《啼笑因緣》……」這跟一般人的認識頗有差異,因為一般認為「大家都不再用低級兩個字去形容粵語曲了」是始於《啼笑因緣》。其實這樣的歷史視差還不少,比如一般人都以為「無綫」第一首用粵語唱的電視劇主題曲是《啼笑因緣》,實際上卻是比它幾乎早了一年面世的《煙雨濛濛》(顧嘉煇曲、蘇翁詞、鄭少秋唱)。而這首《煙雨濛濛》,不管詞和曲,都比《啼笑因緣》新派——至少《煙雨濛濛》的歌詞用到「的」(「應記難常的美夢,珍惜難常的春景」),帶些國語白話味兒;而《啼笑因緣》的歌詞,不知為何首句竟是廣東口語,隨後則全用文言。結果是幾乎全用文言的《啼笑因緣》唱贏了帶些白話意味的《煙雨濛濛》,成為人們心中振興粵語流行曲的里程碑。
說當時文言歌詞比白話歌詞更受歡迎,人們心中另一振興粵語流行曲的里程碑《雙星情歌》也是好例子,它的歌詞不正是整首都是文言的嗎?而這是因為許冠傑深受父母影響,他的父母俱是資深粵曲迷。
一九七四年之前粵語歌詞的發展歷程,到此可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