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生日

方老師獨自一人過生日，今年還是第一次，這皆因方師母去了澳洲探望兒子和新添的小孫。

他沒有刻薄自己，為自己煮了紅燒肉，清炒豆苗，還斬了一邊燒鵝髀。把瓶裏喝剩的小半杯白蘭地喝了，意猶未盡，卻又懶得開一瓶新的。吃飽了不願動，坐到籐椅上去看電視。

“人生七十古來稀。”一句老話來到他嘴邊，由“稀”字又連上了另一句老話：“門前冷落車馬稀。”雖然自己一向甘於淡泊，但七十大壽而冷落至此，仍然有種悲涼之感。

電視新聞沒有好消息，他漸漸朦朧睡去，直至被連續的門鈴聲吵醒。從窺鏡望出去，見是舊學生陳敏儀，她就住在隔壁。

方老師把門打開，一下子湧進來五個人。帶頭的陳敏儀手上捧着一盒蛋糕，另外四個，有的拿花，有的拿酒，有的拿糖，有的拿水果，一字排開，唱起生日歌來。

方老師疑真疑幻，終於弄清楚不是做夢，而是陳敏儀偶然記起了他的生日——與元宵節同一天，又見他一人在家，便臨時約了幾個同學，在她家裏集合，齊來向老師拜壽。

方老師把剛才懶得開的一瓶酒開了，每人斟了一小杯，找了些薯片、花生送酒，把往事笑談一番。其中一位同學還帶來了當年方老師誦詩的錄音帶，一把熟悉又親切的聲音唸道：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4]！譬如朝露，去日苦多[5]……。”

記得當年同學們曾為方老師吟詠的調子而忍笑，如今大家卻一同背下去：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6]？憂從中來，不可斷絕……。”一輪十五的月亮正走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