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曲目四 青春的吶喊

阿影斜背着書包，在行人路上極速奔馳。他跑到十字路口，博彥、蝙蝠和炸彈相繼加入，高速折入通往學校的直路。

“喂，你昨晚又和女友通宵談情嗎？”阿影取笑蝙蝠。

“你說呢？”蝙蝠笑了笑。

“我借給你的影碟精彩嗎？”博彥問炸彈。

“好棒！我還想多看幾遍，下個月才還給你。”炸彈說。

“哎，你們覺不覺得這幾句對白很耳熟，好像不久前說過了？”蝙蝠說。

男孩們帶着疑惑的眼睛對望着，同聲大叫：“糟糕！”

“砰——嘭——！”

他們抓着大閘的鐵枝，隔着大閘和Miss Chu相對望。她笑着說：“你們跑得很辛苦吧？真可惜，《皇帝圓舞曲》播完了。”

老實說，他們寧願被Miss Chu斥責，也不情願見到她的笑臉，因為她的笑聲比喝罵更可怕。

博彥求情道：“Miss Chu，手下留情！”

Miss Chu冷笑兩聲，說道：“今天有好東西等着你們啊！”

當天放學後，搖滾男孩們齊集在學校家政室，他們拿着快潔布和強力去污液，清洗不鏽鋼鍋的陳年污漬。

這是學校的傳統刑罰，但凡犯事的學生，都要充當清潔工，執行“校園服務令”。刑期視乎事件的嚴重性而增減，處罰方式則視乎學校當時的情況，哪裏需要清潔或維修，就被派遣到那裏受刑。

“烹飪課是不是教放火的？”阿影邊擦鍋邊問。

“大概不教放火，而是會教烹煮致癌料理。”博彥說。

“不對，她們是做將食物燒成炭的實驗。”蝙蝠說。

“神經病，這麼多鍋，天黑都洗不完！”炸彈說。

他們偏頭望向窗前的洗濯盤，燒成黑炭的不鏽鋼鍋堆成一個小山丘，他們無奈地同時發出一聲“唉”。

哨子聲響起，樓下操場傳來陣陣喧嘩。男孩們被熱烈的氣氛吸引，踮高腳尖俯瞰操場的情況，發現場內正在進行班際排球賽。

“我們班什麼時候出賽？”阿影問。

“明天，對手是7A。”博彥說。

阿影一聽見7A的名字，眉毛敏感地一揚，從牙縫擠出聲音：“鯊魚？”

“雖然是男女混合賽，但她未必會出場的，你不必太敏感。”博彥說。

“她最好不要出場，否則我一定要她輸得很慘！”阿影握着拳頭，激動地說。

“聽聞你沒有報名參加比賽啊。”蝙蝠說。

“你閉嘴！”

“這場排球賽是畢業前最後的班際比賽呢。”博彥的神情透出深層的意味。

初中時，時間像一列老式蒸汽火車，緩緩地、規矩地在路軌上前進。終站，好像永遠不會到來。某天，你在途中打開車窗，輕靈的風吹動了髮絲，吹亂了思緒。你發現那條筆直的路軌不知何時變得迂迴，並且以一種想像以外的速度疾駛。然後，你會傻笑，你會感歎——原來，我們來到這兒了。

操場的上空，空氣熾烈地咆哮，搖滾男孩們的熱血也在燃燒。

“我們繼續努力吧！”阿影忽然來了幹勁，用力地洗擦鍋子。

這一天，天色清朗，最適合進行戶外排球賽。

7A和7B的同學分別霸佔球場兩旁的位置，拉起預先寫上打氣標語的橫額，雙手拿着空膠瓶，準備等一會吶喊助威。

阿影等人剛好站在紗羽和莉娜對面。比賽開始之前，阿影和紗羽惡狠狠地瞅着對方，灼熱的眼神跨越球場，預先進行一場氣勢角力賽。

隨後，穿着整齊運動服的球員進場，比賽正式開始。觀眾的視線追逐着排球，或升高或掉下，情緒也隨着球員的得分或失分而起伏。場邊的啦啦隊發出震天的歡呼和吶喊，校園一下子火熱地躍動，引燃着積存了壓力、煩惱和憤懣的炮彈，高速射向名叫青春的天空。

比賽期間，蝙蝠拿着手提電話四處走，7B要求暫停的時候，他剛好來到紗羽和莉娜附近。

莉娜好奇地問：“你走來走去幹什麼？”

“錄音。”蝙蝠說。

“你想記錄比賽實況嗎？為什麼不用攝錄機？”

“我只需要記錄聲音。”

“但是，連畫面也錄下來不是更有紀念價值嗎？”

蝙蝠報以曖昧的微笑，繼續沿着場邊錄音。

球場上，兩隊球員實力相若，進行了四局比賽後，雙方二比二和局，必須以決勝局來分出勝負。

休息期間，7B的排球隊長急匆匆跑到阿影等人前面，迫切地說：“小猛受傷了，你們有誰可以替他出場？”

由於班際賽不是正規比賽，賽例比較寬鬆，因此除了預先報名的同學，所有同班同學都是後備球員。

阿影望向球員休息席，看見小猛抱着膝蓋的痛苦表情，刺激起必須為7B爭一口氣的使命感。他將空膠瓶塞給炸彈：“我去！”

阿影換上運動服，搭着隊員肩膀圍成一圈，他們高聲喊出口號後，進場進行最後一局比賽。

莉娜在紗羽耳邊說：“你看，阿影出場啊！”

“他完全不像會打排球，我們班贏定了！”紗羽不把阿影出場當作一回事。

隨着哨子鳴響，兩隊球員再次進入激烈的混戰。雙方拚盡全力作戰，任何一方得分，對手在下一分鐘便追成平手，令比賽的節奏明快緊湊。

他們在艱苦的拉鋸戰下，進入了決勝負的關鍵時刻，7A只要再得一分，便能勝出這場比賽。

觀眾們屏住呼吸，手上的空膠瓶安靜地等待，球場瀰漫着濃重的緊張氛圍。

7A發球，排球在半空劃出一道亮麗的弧線，越過網頂落到7B的場區。前排球員上前擊球，但球的衝力太大，在傳球時方向偏差，二傳手勉強擊球，反而令球直飛向場外。阿影眼見球快要出界，拔腿跑向場邊，嚇得站在場邊的同學一窩蜂往後退。

“走開！”

阿影大喝一聲，伸長手臂躍起，在球墜地之前及時送回場內。他在衝力下重重跌在地上，引來同學們一陣驚叫。然後，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高飛的球上……

“咚！”

排球觸網墜地，剛好落在7B的場區。

哨子聲一響，比賽結束，結果是7A獲得勝利。

“最後一球好精彩。”莉娜說。

“那個人真的拚了命去打球呢。”紗羽發覺阿影認真打球時，給她另一種不同的感覺。

比賽結束後，有同學認為畢業班同學難得在考試前聚頭，提議在校園裏拍照留念。

兩班同學不分你我，時而勾肩睜眼，擺出要命的耍帥姿勢；時而飛身躍起，做出各種凌空跳躍的動作。最後，他們把身體當作拼圖，在球場砌出“WIN”字，向着天空高舉勝利手勢，由二樓的同學拍下壯觀的紀念照。

聽說，脫掉校服後，青春會以雙倍速度奔跑，責任會以雙倍分量壓垮肩膀。

聽說，脫掉校服後，呼吸着大學校園的自由空氣，心靈未必得到真正釋放。

聽說，脫掉校服後，打扮成大人模樣去上班，不代表長成大人的成熟心智。

但是，我們都不知道，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會發生？

此刻，我們只知道，穿着校服的感覺很實在，因為在汗水和吶喊背後，流淌着不變的、最真誠的青春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