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聽聽基層心底話

作為一個喺呢間公司捱咗三年嘅ME，我終於下定決心喺今日遞信。我攞好辭職信同月曆，深呼吸，然後敲門，行入阿姐Amy間房。

Amy聽到我話要辭職，即刻皺一皺眉，然後一副同情樣子問：「點解呀，係咪做得好辛苦？」

我：「雖然我唔係最早返到公司（我認，冇一日我係早過你返到），但我一定遲過你收工。每日做足最少12個鐘，三餐都喺公司解決，你話辛唔辛苦？有一晚你仲走過嚟問我：『你仲有好多嘢未做完？我諗你要睇下點樣做嘢做得有效率啲啦。同埋條team嘅petty cash唔係淨係畀你OT claim飯錢同的士錢㗎！』自從嗰次之後我已經冇晒衝勁去做好手上嘅task，因為我知道『就算付出比收成多，也是我的錯』。我付出幾多努力，得到嘅都會係批評，而唔係讚賞。」

其實，我只想要多一點認同。

Amy再問：「其實我睇住你喺呢間公司成長，見到你有進步，不過係有時唔夠細心，好似send錯email咁。如果你可以喺度再學多啲嘢，一定對你嘅career path好有幫助。」

我：「我都係試過一次send錯咗第二個客嘅proposal畀人啫，使唔使講足三年？使唔使每隔兩日就溫馨提示我？嗰次之後我send email都好小心啦，又唔見你讚我呢兩年都冇send錯過？我知，你成日話『做啱係本份』，但我只係想得到三年嚟做好本份嘅認同，而唔係每日喺我傷口上灑鹽。是不是這樣的『犯錯』你才會這樣的想起我？我真係除咗嗰一次犯錯之外，冇其他嘢值得你再提起我？」

其實，我只想要多一點信任。

我：「最初入職confirm offer嘅時候，你promise大約兩年就會升一次職，但我做咗ME第三年，點解你仍然隻字未提？我知道你主宰下屬升職嘅大權，但我介意嘅係你忘記咗你對我講過啲咩，就連編織謊言氹住我都冇。就算你唔尊重我，亦請尊重你自己講過嘅說話，唔好當八、九十後仲係五歲小朋友。」

其實，我只想要多一點尊重。

「仲有，點解年頭出trip去德國又冇我份？上一年就話我唔夠經驗，去都吸收唔到。今年就話唔夠budget，只有Senior Executive先可以去。同埋點解你去完返嚟仲要不斷逼我睇你哋stay behind啲旅行相，係咪想激勵我快啲升senior，然後下年去德國嘅時候，就話AM grade先有得去？」（P.S.同埋請唔好買一盒得六塊嘅蜜糖威化餅畀成條team做手信，大家你推我讓咁話唔食，其實好辛苦。）

其實，我只想看到多一點前景。

Amy再問：「我都同大老闆fight緊年中要再review大家嘅人工，我都知大家好辛苦㗎嘞。咁不如留到年中睇埋點先決定走唔走？」

我：「上年年尾加人工，十一月你已經打晒底話公司生意唔好，唔會加得好多，我哋都已經有晒心理準備。最終揭曉，係humuliating地加人工三百。有時會安慰自己，三百蚊都係錢啫，好多人可能冇得加、或者被人炒；但更多時候會諗，期待咗一整年嘅加人工竟然會係『自動增值』八達通一次嘅價位；辛苦咗一整年，我喺公司嘅努力、喺工作上嘅貢獻，原來只值三百蚊升幅。」

「我雖然職位低，但仍然有自知之明。我並不奢求人工會有四位數字增長，但我只要求一個有尊嚴嘅加幅。至於何謂一個『尊重員工』嘅加幅？留待管理層提供答案，但我只知三百蚊並不在此列。」

其實，我只想要多一點點人工。

Amy見我去意已決，越問越冇癮，唯有講：「其實你啱啱先上晒手，而家走真係好可惜。我而家唔收你封辭職信住，你仲細個，返去再諗多兩日先。」

我答：「首先，請你唔好喺聽到我話要辭職嘅時候，就故作緊張。我知道一切喺你面上嘅惋惜表情，只係為咗掩飾你要再請新人、要再畀training嘅煩惱。你同我都心知肚明，又會有幾多個ME好似你咁，會一做到老？會由廿三歲做到四十三歲？」

「有時我會好天真，覺得做marketing會有一間公司、一條team、一個老細可以令我有歸屬感。好似舊時中學運動會，各同學會為自己所屬嘅紅黃藍綠四社賣力。有時就算只係做一個啦啦球，你都會為自己作出過嘅貢獻而感到滿足，因為我真正感受到team work。作為一間公司嘅ME，一粒小小嘅齒輪係咪就唔可以享受到工作上嘅滿足感？暫時我未搵到答案。但我只知呢個問題，係好多ME做唔夠兩年就想走嘅其中一個主因。」

其實，我只想要多一點滿足感。

「聽完我申訴，你可能會覺得我介意嘅全部都係小事。你亦可能會話年輕人目光就係咁短、同咁『錢』。但作為一條team嘅基層員工，職位低、權力細，我亦承認我哋嘅著眼點的確係細。一啲你哋認為係芝麻綠豆嘅事情，可能對我哋已經有翻天覆地嘅影響。但同樣地，一啲你哋做嘅小恩小惠，亦可以令我哋為你仆心仆命。」

如果我入Amy房之前食咗誠實豆沙包，我應該可以將以上嘅感受講畀佢聽。最終我只係將以上嘅感受濃縮成一個理由講畀佢聽：「我已經有offer啦，邊間公司唔方便講住。」然後喺月曆上同Amy confirm埋last day，轉身就走出房門。

估唔到嘅係Amy喺第二日同我講：「其實公司一直都知道你好做得嘢，所以我同大老細傾過，決定破例下個月升你職，我哋未有其他同事試過三年就有得升㗎。咁你不如留低做多一陣？」

我冷笑咗一下。「說到底，基層員工最大嘅bargaining power都係辭職。見你哋都幾有誠意，今次我就即管做多陣，攞咗個title先！」我心裏面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