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花之頌舞蹈匯演
本來,毛毛被烏鴉襲擊受傷已是學校的大事,加上小藍冒險營救,弘司全力協助,過程轟動全校。小藍被譽為毛毛的再生媽媽,而弘司順理成章變成毛毛的爸爸。就這樣,「勇者救貓咪事件」登上「誠修熱門新聞排行榜」第一位。
毛毛要在動物醫院住一天,今天晚上才回來。牠一直住在飯堂的貓窩,但那裏的環境不適合毛毛休養,而且麗姐晚上不在,無人照顧牠。麗姐的家人對貓毛敏感,毛毛要暫住學校的工友宿舍,由駐校工友隆哥照顧牠。
至於弘司,他向來作風低調,存在感薄弱,經常被人遺忘。即使同班同學,很多人只知道他的名字,沒有什麼交集。現在,全校同學都知道5B班有一個叫程弘司的男生。莫說弘司本人,認識他的同學都沒想過他會成為排行榜的主角之一。
小息,同學圍着小藍,聽她分享昨天救毛毛的感受。小藍說得繪影繪聲,似乎忘記因魯莽而險些沒命的教訓。
「唏,勇者爸爸,你不加入分享會?」瑞雪問伏在桌上的弘司。
「看來有人走紅後擺架子。」千晴調侃他說。
「你們饒了我吧!我昨晚還在做墜樓惡夢,一夜睡不好,恨不得刪除那段記憶。」
早上在洗手間,就有陌生的同學認出弘司,在他最不方便的時候,主動跟他打招呼。他不想成名,只想做個平凡的高中生,享受安穩的校園生活,卻一次又一次被小藍弄得一團糟。
「咦,紫柔在哪裏?」瑞雪問。
「她去教員室見林董,可能又有嘉賓來芭蕾舞社。」千晴說。
嘉賓?!
弘司昏沉的腦袋頓時清醒過來。不會弄錯,一定是關於舞蹈匯演的事。
就在這時,紫柔和可可一起回到5B教室,可可手裏拿着一張海報。
「『蝶舞傳說』集合,我有消息要宣布。」可可說。
「什麼事?」小藍迅速歸隊。
「我們被邀請參加在文化中心大劇院舉行的『花之頌舞蹈匯演』!」
「真的假的?」千晴以為聽錯。
「主辦機構的秘書聯絡林董,原本演出的芭蕾舞團臨時退出,希望由我們頂替。」紫柔說。
「雖然機會難得,但距離演出只有兩星期,排練時間不多。林董說由我們自行決定要不要參加。」可可打開宣傳海報,上面除了寫着日期時間地點等基本資訊,同時列出所有參演團隊的名稱和舞蹈風格,包括芭蕾舞、流行爵士舞、現代舞、拉丁舞、踢躂舞等等。
「咦,Eternity?」千晴讀出流行爵士舞的舞團名稱。
瑞雪轉動着骨碌碌的眼珠,一步一步往後退。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有公開表演?」千晴瞇起眼睛,睨着瑞雪。
「哦,我要去洗手。」
「你不要裝傻!」千晴捉住瑞雪,不讓她走。
「我說了,你一定會來看。」
「我當然會來,我要支持你,為你打氣。」
「我不要!」
千晴和瑞雪拉拉扯扯,瑞雪誓不屈服。難以理解瑞雪的執着,但她越是不想同伴看她表演,越是挑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姑勿論演出背後是否涉及弘司的未來,這次公開演出對「蝶舞傳說」來說,始終是吸取舞台經驗的好機會。排練是否足夠取決於團員願意付出多少時間,撇開這個問題,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我沒看過睡公主跳流行爵士舞。」可可說。
「她跳得很好。」紫柔以前看過一次。
「好,決定了!」小藍站在椅子上,朗聲宣布:「為了支持睡公主,『蝶舞傳說』全體團員參加『花之頌舞蹈匯演』!」
「贊成!」可可和千晴同聲叫好。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瑞雪放棄掙扎,舉手投降。
又是一個不合邏輯的決定。
弘司在想,「蝶舞傳說」的成立,由我被騙入團開始,就注定走上不合邏輯的路。然而,再多不合邏輯的事,都不及我被騙後沒有退團,兼且扮演新人留在團裏吧。
* * *
抽籤後,這次表演由弘司負責編舞,但他在同伴眼中是新人,可可提議兩個人一起編舞比較好。進行第二輪抽籤,共同編舞的人是——紫柔。
今天下午不用練舞,弘司和紫柔留在舞蹈室,商討編舞事宜。同伴之中,只有紫柔曾經在紐約見過弘司,知道他以前是芭蕾舞者。弘司在她面前不必裝作無知,可以盡情表達意見。
他們都認為時間緊迫,與其排練全新舞劇,倒不如重新編排文化節和交流會的舞步。事實上,團員在之前兩次表演都有缺失,重新編舞可以增加舞蹈的流暢感,也可以改善團員不足的地方。
在商談過程中,他們時而跳舞,時而摘錄筆記。兩人在淺亮的光輝中舞動身體,女生輕柔像初春的落花,男生剛烈如風中的枝梗。從眼神和肢體的交流中,漸漸生出默契。
夕陽悄悄從窗邊溜走,來自夜晚的冷空氣帶走室內僅存的暖意。
由於他們意見一致,化繁為簡,編舞小組只需一個下午便完成任務。
離開舞蹈室,走在通往校門的路上,偶爾遇到零星同學,在寧謐的校園裏,只聽見歸巢鳥兒的叫聲。
「我們的效率這麼高,她們知道後一定很驚訝。」弘司笑着說。
「你當時很平靜。」紫柔說。
「你說睡公主的事?我之前聽她提過會在文化中心表演。」
「我是指舞蹈匯演的事,你平靜得好像一早知道有人找我們演出。」當紫柔從林董口中得知此事時,當場吃了一驚。
到了舞蹈匯演,大家見到童綾音在台上致辭,不難猜出是她推薦「蝶舞傳說」參與演出。在這一刻,弘司只要隨便找個藉口,總有辦法蒙混過去,不會和此事扯上關係。然而,這樣做真的好嗎?昨晚睡不好,墜樓惡夢以外,還有從前在紐約生活的片段交替閃現。
在紫柔面前,弘司不必扮演新人,可以自在地跳舞。如此一來,他也可以對她誠實,說出憋在心底的話嗎?思前想後,他發覺在學校裏,只有紫柔可以讓他傾訴心事。
「這次公開表演是童老師安排的。」弘司說。
「上次她來芭蕾舞社,我就看得出你們是認識的。」
當年在紐約彼此只是一面之緣,紫柔仍能在學校認出弘司,她的觀察力強,他不感到驚訝。
「童老師非常用心栽培我,是我的恩師。但我卻令她失望,放棄芭蕾舞,離開紐約。」
「她來學校的目的是你,不是芭蕾舞社。」
「兩者都有關係。我答應了跟她賭一把……」
弘司說出兩人之間的協定。
紫柔百思不解,他不是那種輕易跌入激將法陷阱的人,沒理由答應童綾音的提議。
「如果你堅持不走,她不能勉強你,你沒必要跟她賭。」
「我拒絕她,就是承認舞團能力不足,她不相信我們會贏。」
「你相信也不代表我們會贏。」
「我當然明白,但我當時聽到她侮辱舞團,心裏很不舒服。我不想否定你們。」
「你只是不想否定自己的決定。」
「或者是,我也不清楚。」
弘司始終沒有說出離開紐約的原因,紫柔也沒有追問。她在想,弘司不跟童綾音硬撐,除了維護舞團同伴,大概還包括對恩師的尊重。
兩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明明沒有說話,卻彷彿聽見對方的心聲。只是一會兒也好,好想享受校園片刻的寧靜。
到達校門,在道別之前,弘司問:「你知道了表演背後的真相,會不會有很大壓力?」
「不會。這是你和童老師的協定,與我無關。」
「你的話真無情!我現在很煩惱啊,你不是應該說些鼓勵的話嗎?」
「我沒有這個習慣。」
紫柔甩一甩長髮,撇下弘司踏上回家的路。
果然是紫柔的作風。
街燈亮起微暈的黃光,好一個平淡恬靜的下午。
弘司揚起笑意,看着紫柔逐漸遠去的背影,忽然覺得心情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