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祕旅程(我的旅游文学精品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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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我的旅遊文學精品庫」叢書總序

潘耀明 世界華文旅遊文學聯會會長

早年,我一直在努力推廣華文文學,往往事倍功半。後來我發現隨着經濟起飛,旅遊已成為現代人生活的一部分。現代人開始對深度旅遊表現出極大興趣,旅遊文學應運而生。

以遊記為例,古時如中國的《大唐西域記》、西方的《馬可孛羅遊記》,以及後來的唐詩、宋詞、筆記文學等,包括中國北魏時代酈道元的《水經注》、哥倫布上書西班牙公教國國王王后的《航海日記》(Diario de Navegación)與《發現書簡》(Cartas Anunciando el Descubrimiento),兼具了文學性,「開闢了人類對世界對空間的認知」(余秋雨)。

旅遊文學是廣義的,包括詩歌、散文、小說,甚至日記,凡以旅遊入題材的,均可泛稱旅遊文學。

在商品社會,文學以商品價值來衡量,是微不足道的。文學與經濟是否也有共通之處?

一九九七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邁倫·斯科爾(Myron S. Scholes)教授認為,二者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其實不然:「文學的起始,面對着的是渾沌和無秩序的人類社會,以及各種不確定性。文學通過文字對這種無秩序進行梳理和描述,這其實正是一種構建,在構建的過程中,渾沌消失、無序變為有序。經濟學的起始,面臨的也是大量的無秩序信息,經濟學通過建模,對這些信息進行描述和理解、提供解釋、為現實開下處方。從這一點上說,二者很相似。」

目前,在西方,旅遊文學已很發達。二○○一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奈波爾(V. S. Naipaul)代表作品「印度三部曲」,更是箇中的佼佼者。

一九八八年,奈波爾以逆時鐘方向遊歷印度各大城市,他從孟買經由邦加羅爾、馬德拉斯、加爾各答、德里、阿姆利則,前往斯利那加。他的主題是他從千里達(亦稱特立尼達)的童年家中器物和各類儀式習俗所感知的印度,驗證對照已是單一、統一實體的印度。近距離觀察之後,他所看見的是它如何分解成宗教、種姓和階級的拼圖。對奈波爾而言,與之前的直覺迥然不同,眼底下他深入實地踏勘印度,才知如許多樣性面貌才是印度的力量所在。

這一結論是奈波爾遊歷後思考所得。所以劉再復認為,「遊思」比起「遊記」更有深廣的意義,蘊含着「旅遊文學的新的前景」。

獲二○○八年諾貝爾文學獎的法國作家勒·克萊齊奧(Jean-Marie Gustave Le Clézio),足迹遍佈各大洲,這些旅行的經歷也成了他筆下的文學世界中的一部分。這位被前法國總統薩科齊(Nicolas Sarkozy)譽為「世界公民」的作家表示,他一年中有一半的時間飛往世界各地,去觀察世界各地的人、事物和風景,否則他的生活和工作「都將變得太過疏離,最終導致失敗」。

他寫了一部《蒙古的故事》,因為他發現傲慢的法國人總是過於關注自己的文化,而這類書則可以把他們的視野引領向另一個文化,並發現文化間的相似性。

這也是「遊思」下的產品。

在華文的中國,在華文的華人世界,旅遊已成為生活的組成部分,但在當代的中國,甚至廣大的華文世界,追求玩、追求玩得快樂,卻忽視了怎樣玩得文明、玩得有文化,且能在華文旅遊文化中,將我們自己的精神文明與天地宇宙融會起來。

這也是多年來,我推廣旅遊文學的緣由。

旅遊促進民族之間、人民之間的了解,我們推廣旅遊文學,既與現代社會生活接軌,也符合綠色環保的旨趣。我們提倡文化之旅,就是懷着敬天惜物的心理去召喚自然、感受自然,用文學的情懷去傾聽自然,消解現代化帶來的噪音和各種污染,感受大自然之美態禽音,又能以寧謐的心態與大自然取得和諧融和,用心靈去感悟人與天的契合。

「世界華文旅遊文學聯會」自二○○六年成立以來,一直開展與世界各地文學團體、傳媒的互動,在香港等地舉行旅遊文化講座等重要活動。其中,以舉辦世界性的「全球華文旅遊文學大賽徵文獎」及「世界華文旅遊文學國際學術研討會」為核心項目——前者已舉辦過一屆,後者已舉辦了四屆,並藉以帶動和推廣華人旅遊文化和提升華文文化。

隨着「聯會」轄下的「字遊」網的上線,旅遊文學的傳播和覆蓋面將更廣泛。

大自然的景物,並不只是灰冷的巖石,或者一泓死的水,相反,是鮮活淋漓、繽紛七彩的,所以人們的一雙眼睛宛如一面三稜鏡,可以析出各種光譜,這與細緻的觀察有關,因為只有這樣,才能透視大自然最本質、最引人入勝的東西。

《文心雕龍》曾提到,「登山則情滿於山,觀海則意溢於海」,說明情與景交融的重要。

謝靈運也說:「情用賞為美。」如果作者對一地的山水沒有深濃的感情,決計寫不出好的文字。大自然的山水吸引人,是因為寄以欣賞的情致,所以才顯得美。

辛棄疾的「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就是西方所稱的「移情作用」,即無情事物的有情化。

袁枚說得好:「夕陽芳草尋常物,解用都為絕妙詞。」所以旅遊文學是要用真感情,把旅遊之中印記最深邃、最鮮明的感受寫出來,而這種感受不是地圖式的,既可以藉物言志,也可以藉物寄情,如李白的「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浮雲和落日這無情之物,在有情人眼中,都成了活生生的有機體了。

我一直想策劃一套旅遊文學叢書,把海內外名家有關旅遊文學的作品匯集起來,以為旅遊文學的範本。這個念頭,在腦海盤旋了多年,直到年前遇到中華書局(香港)有限公司總經理趙東曉先生,他主動邀我主編一套旅遊文學叢書,我們一拍即合。旋後我向海內外名家邀稿,結果佳作紛至沓來,令人感到振奮。

「我的旅遊文學精品庫」,是各位作家精選文章的彙編,故名。這套書的成功出版,與各位作家的大力支持,中華書局趙東曉先生、熊玉霜小姐、于克凌先生等以及旅居美國的設計師若華女士的努力是分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