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失去媽媽

學校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終於，學校放假了，我在雅茅斯坐上巴吉斯的馬車回到家裏。

我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久別的媽媽和白葛迪是否安好，馬史通姊弟是否還那麼兇惡可怕。

下了車後，我迅速走進客廳。媽媽坐在火爐旁，抱着一個嬰兒輕輕地唱着歌。

我叫了她一聲。媽媽興奮地站起來，抱住我親吻我，又把我的頭放在她胸上，靠近那嬰孩：

“他是你的弟弟，大衞。我的心肝寶貝，我可憐的孩子！”她一次又一次地吻我，我感到一陣幸福的暈眩，恨不得就此死掉。

這時，白葛迪跑了進來，抱住我又是一陣轟炸式的親吻，瘋了足足有一刻鐘的功夫。

馬史通姊弟倆不在家，我們三人便在火爐邊吃晚飯，我們說說笑笑，好不快活。

我提到了巴吉斯的那句話“巴吉斯願意”，白葛迪用圍裙蒙住漲紅的臉，笑個不停：“天哪，那個笨蛋想娶我呢！”

“那是件挺好的婚事呀！”我媽媽說。

“不，我才不嫁給他呢！”

媽媽傷感地說：“白葛迪，不要離開我，再陪陪我吧，不會耽誤你多久的。”

“我要離開你？不會的，打死我也不會的。”

我又把學校的事講給她們聽，我們又回到了舊日那美妙的時光。但是十點鐘後，門口響起了馬車聲，馬史通姊弟一進門就帶來了一股冷風，把剛才的溫暖像一根羽毛那樣給吹走了。

為了讓媽媽好過些，我主動向馬史通先生走去：“請你饒了我吧！我很後悔，不該做那樣的事。”

“很高興聽見你那麼說。”他向我伸出手，就是我咬過的那隻手，手上有一塊紅疤。

“假期有多長？”馬史通小姐問道。

“一個月。”我說。

“哦，那麼已經過了一天了！”她取過一張紙做了一個假期日曆，以後每天清晨，她就十分高興地在那上面劃掉一天。

這個假期的其餘日子過得並不愉快。愛我的媽媽和白葛迪不敢公開對我表示親熱，馬史通姊弟又不喜歡我。有一次，我抱起嬰兒，馬史通小姐見後差點暈了過去，從此再也不許我碰她“弟弟的孩子”了。於是我盡量躲在卧室或廚房避開他們，但馬史通先生就責怪我性格孤僻，我只好整天可憐巴巴地坐在客廳裏發呆。

假期就這麼沉悶地過去了。馬史通小姐從她做的假期日曆上得意洋洋地抬起頭來，說道：“這是最後的一天。”

巴吉斯把車子趕到門口，媽媽抱着嬰兒送我到門口，戀戀不捨地吻着我，背後傳來馬史通小姐的喊聲：“克拉拉！要堅定！”

我怎麼也沒想到，這次分離，竟是我和媽媽的永別！回到學堂兩個月以後，有一天，校長把我叫去，說我的母親因病去世了。我痛哭起來，第二天就動身回家。

白葛迪在大門口接我，把我帶進屋去。她走路輕輕的，說話也盡量壓低聲音，好像生怕驚擾了死者。葬禮之前，她一直陪着我母親。

出殯之後，白葛迪走進我的卧室，對我說：“自從你走了以後，你媽就一直沒有好過。她心神恍惚，悶悶不樂。生了小孩之後她更虛弱了，她變得越來越膽小、怯弱，一句嚴厲的話也會令她心驚膽戰上半天。我聽她對嬰兒唱歌的聲音，就覺得她的聲音就好像飄在空中一樣，越飄越遠……”

母親就像一朵嬌嫩的溫室花朵，硬被馬史通姊弟移到寒風凜冽的室外，自然經受不住，很快就萎頓凋謝了，而那小嬰兒只比她多活了一天。母親臨終時，白葛迪守在她身邊，她的頭枕着白葛迪的胳膊，像一個孩子進入夢鄉那樣安靜地死去了。

我的母親永遠永遠地消失了！自從“馬史通”這個姓氏介入我的家庭後，噩運便接連不斷地到來！我可憐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