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午飯時份,笠啫、阿摺與兩個男生在食物部發生口角,繼而動粗,引起了大量同學的圍觀。
笠啫被兩男生強行脫掉他改成類似hip hop服的校褲,惟有狼狽地抓緊褪至及膝的褲頭。在操場觀看球賽的肥毛、頭抽和怒榮聞風掩至,立刻衝上去援救。
至於自封“YouTuber”的肥毛,則掏出手機,一邊撥開圍觀的學生,誓要忠實地紀錄眾人打架的實況。頭抽怒喝一聲,一手抓起垃圾桶,一把套在其中一個男生身上。
怒榮本欲上前幫忙,卻不幸地被帶頭的頭抽一記肘撞擊中嘴角,即時血花四濺,簡直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他用力按著嘴巴,只得生氣地猛踢地上的籃球洩憤!
可笑的是,籃球直飛二樓校務處,神乎奇技地把一塊只有兩呎乘三呎的玻璃窗打碎。連怒榮也不禁讚歎了一聲:
“哇!這可是C朗才踢出的黃金入球啊!”
校務處的職員見玻璃碎紛飛,還以為遭到恐怖襲擊。
訓導主任很快聞風而至,牛蒡向頭抽等人示意要即時解散。肥毛本來正拍著眾人打架的片段,見各人作鳥獸散,只好把鏡頭轉而拍攝隔著鐵絲網看熱鬧的鄰校女生們,當他知道女主任正走過來,馬上把手機的鏡頭轉向由遠而至的她,她兇猛的神情看起來倒像個誓要拿下金牌的女摔角手。
七個男生立刻飛奔進男洗手間,一同擠進一個狹窄的廁格內,七人幾乎身貼著身,人壓著人,半點空隙也沒有。
滿以為躲到這裡,必定能夠逃過此劫了吧?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女主任已尋到廁格,並傳來咳嗽聲示警。眾人對這位女中豪傑佩服不已,只好互相掩著對方的嘴。
女主任冷冷地說:
“開門!我知道你們全都在裡面!請問你們可以躲上多久?一小時抑或一天?”
七人面面相覷,樣貌最俊朗的賢仔想馬上打開門,他實在受不了旁邊肥毛中人欲嘔的口氣啊!但他同時發覺大家擠壓得像入了罐的沙甸魚,根本沒有任何空位可拉開廁格的門。
女主任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我數三聲,三聲之內出來!否則,懲罰加重一倍!”怒榮和頭抽對望一下,兩人饒有默契地各自踏上水廂,爬過隔鄰的廁格跳下。
閉著氣整整兩分鐘的賢仔,用力把門打開,大口大口的吸著氣,才不致窒息至死。危立在坐廁邊緣上的笠啫卻失足踩進馬桶內,一邊腳拔不出來,情況狼狽之極。
“喂,救命啊!”身材高大威猛的笠啫低聲地求救。
大家看到笠啫的腳插在一盤尿水中,當然避之則吉,連忙在廁門外列成一行,準備受罰。女主任更風趣抵死,她冷冷地拋下一句:“你不可能有生命危險,自己救自己吧!”
各人均表認同,但誰也不敢作聲,只是暗暗偷笑。
“救命啊!愛我的請舉腳!”笠啫仍是絕望地在世界中心呼喚愛。
◇
女主任站在教桌前嚴聲訓示七人,可大家只當作耳邊風。她明知對他們記過也不痛不癢,因此,她實際一點,罰他們留堂作文,必須要把作文完成方能離開。
各人對著作文紙發呆,只有牛蒡埋頭埋腦地寫著。
笠啫洗淨了鞋襪,乾脆擱在地上晾乾,但尿臭味卻像驅散不掉。
女主任眼見他們還不動手,開始擔心連自己也不能下班,她走過來抱怨著說:
“每星期的留堂班都看見你們,你們到底厭了沒有?作文參考書的題目也給你們寫遍了,你們好意思嗎?好了,給你們兩個選擇:第一,寫一篇三百字的作文;第二,抄自己的名字三百次。”
她隨手掀開書本,分派各人作文題目。
肥毛要作的是“童年逸事”。
阿摺的是“日記一則”。
頭抽的是“守信的重要”。
怒榮抽到的題目則是“我的母親”。
怒榮看到題目,臉色當即一沉,頭抽瞄到怒榮久久未能動筆,趁女主任垂下眼把玩手指甲之際,不哼一聲的把自己的作文紙和怒榮調換了。
怒榮看著上面寫著歪歪斜斜的“守信的重要”幾個字,又看看在若無其事地奮力寫著“我的母親”的頭抽,終於重現笑容,開始疾筆狂書。
“一提起守信的重要,我就想起金牌司儀何守信,他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我的整個童年,幾乎都是看著他的節目長大……”
這時候,賢仔的手機震動起來,他用免提的籃芽耳筒接聽了。
課室門外傳來少女們響亮的笑聲,其中一個樣貌標緻的女生阿寶,拿著電話在門外探頭。她一邊向著班房裡的賢仔大力揮手,一邊用大得整個班房也聽得見的聲音對著電話筒說:“哎啊!這麼可憐嗎?那麼,我先跟同學們逛街,你離開學校時打給我吧!愛你哦!”
賢仔神情極尷尬地別過臉去,根本不敢正眼看門外笑得燦爛的阿寶。
“喂,有人說愛你噢!”肥毛停下筆,笑著挖苦賢仔。
女主任瞪著肥毛,“喂,你想多作一篇嗎?”
肥毛苦笑著低頭,繼續作文:“不用客氣啦!我能夠寫完這篇“童年逸事”就已經很安逸了!”
此時,牛蒡突然快速站起,將作文交到女主任面前,她帶著懷疑的看了一下,牛蒡竟真的只用了十分鐘寫出不多不少的三百字。他托托幼框金絲眼鏡,揹起書包,對大伙點頭示意他要先走一步了,便急急走出了課室門口。
大家都知道牛蒡這個“高材生”,每逢一、四要到英皇補習;三、五則要到現代補習,大家也不以為然,與此同時,笠啫歡呼了一聲,也學牛蒡一樣跑到教桌前交貨。
女主任一看,笠啫作文紙上的格子裡填滿東歪西斜、像打八號風球的“何立春”,他果真抄了三百次自己的名字。女主任皺起眉頭,自揭使詐手段:“你到底懂不懂得思考?作文只需寫三百字。你把自己的名字連寫三百次,即是寫了九百字,太不划算了吧?”
笠啫卻毫不介意,更為不必動腦筋而感到萬分慶幸。
“主任,笠啫這個死胖子,只懂得利用反式脂肪去思考啊!”最喜歡搶白的阿摺搶白著說:“就算妳要求他寫自己的洋名Johnson Ho Lap Chun三百次,一共4800字,他仍是覺得超值啊!”
笠啫一臉認真的道:“超值啊!”
笠啫這句肺腑之言惹得哄堂大笑,女主任也只能用無可藥救的眼神瞪住眾男生。
◇
留堂以後,大伙兒提議上肥毛家繼續玩。
在離校途中,怒榮發現地上有個半滿的水樽,他又是反射動作的踢下去,水樽正好傳至頭抽腳邊,頭抽摸仿著碧咸射香蕉球的腳法傳給阿摺,六人邊走邊把水樽當作足球一樣傳來傳去。眾人揮灑著汗水,樂此不疲地追逐著水樽,教路人為之側目,對他們認為不具意義的行徑百思不解。
◇
在肥毛的房間中,四璧也貼滿了日本混血兒歌星Leah Dizon的海報,但此時此刻房中卻煙霧瀰漫,連Leah Dizon的臉孔也幾近看不清。
肥毛、笠啫、頭抽和阿摺興致勃勃地在電腦前欣賞著今天在學校打架的片段。畫面由頭抽在威武地痛毆同學,轉向那幾個穿白色校服的鄰校少女,頭抽不禁看得出神。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個手中拿著Gucci斜揹袋,笑容甜美的女孩。幾個人馬上發現頭抽色迷迷的眼光,隨即圍著他起鬨。
另一邊廂,沉默的賢仔和怒榮一同躺在窗台,輪流吸著同一枝煙,呷著同一罐啤酒。賢仔用他隨身攜帶的小化妝鏡檢視著自己瘀青的鼻子,愈看愈生氣,他大力踢了怒榮一下,氣沖沖地說:
“你知道鼻子對美男子的重要性嗎?你叫我這三兩個月怎樣跟女孩接吻?”
原來,剛才大家一路上把水樽互傳,但賢仔卻同時盯著街上每個朝他看的女孩,只希望自己表現得像個球星。
怒榮玩得興起,起腳猛力一踢,飛起來的水樽不偏不倚地擊中了正向兩個少女拋媚眼的賢仔的臉,他頓時鼻血直流,一幫人馬上衝上前圍攏著他,七手八腳的替他止血。
怒榮也抱怨賢仔接水樽時心不在焉,就算不用頭槌的方式迎接,起碼也可閃身避過啊!給敗了興致的他忍不住反唇相譏:
“哈!真神奇!你用鼻子跟女人接吻的嗎?”
“怒榮,你試過接吻沒有?兩個人碰到嘴巴之前,總會碰到鼻!”
這句話正中怒榮痛處,他的確未試過跟女孩接吻。正確來說,就連女孩的手也沒觸碰過。出於自卑心作祟,他的話變得很涼薄:
“你不接吻會死啊?這兩個月戴著口罩不就可以了嗎?最多我送你幾打口罩,如何?”
“我不接吻真的會死啊!”賢仔說完,突然翻身壓在怒榮身上,作勢就要吻他,“我現在就要!”
怒榮邊笑著大叫,邊掙扎推開賢仔。大家看到賢仔狼狽地滾在地上,引不住笑了出來。
這時候,肥毛的手機響起,六人頓時肅靜,疊在一起的賢仔和怒榮保持著“春光乍洩”的姿勢,笠啫亦即時關掉揚聲器。肥毛確定整個房間絕對安靜以後,才以一副乖到不行的好孩子口吻接聽電話。
“喂?媽媽,我們正在溫書!對啊!就是跟band 1轉校過來的那個高材生……媽媽,妳要不要跟他說一下?”
肥毛說完就把無線電話拋向怒榮。怒榮瞪大雙眼,甚麼Band 1高材生啊?他連band 2的門檻也沒踏入過!但他裝作一本正經地接聽了電話:“Auntie!妳好!對啊,我們今天會溫習經濟科。當然……我何止要幫助他,我甚至會打救他……我讓肥毛……家浩跟妳講!”
怒榮伸一伸舌頭,然後把電話擲回肥毛手中。肥毛的母親因為趕著開會,匆匆再講兩句便掛線。肥毛大大鬆一口氣,把電話掛上了。
大伙兒頃刻爆出驚天動地的笑聲,阿摺模仿肥毛和怒榮的口吻,唯肖唯妙。
跟怒榮雲雨過後的賢仔,偶然發現肥毛床底下有好東西,便伸手拿出幾張吉澤明步的薄格DVD,頭抽和笠啫見到了,像餓狼般撲向賢仔,一手搶走,異口同聲說:“我們都是鄧麗欣的忠實粉絲啊!”眾人邊喝啤酒,邊圍著肥毛的電腦觀看影片。
怒榮對“撞樣”的吉澤明步和鄧麗欣也興趣不大,見時間不早了,便提起書包回家,賢仔見狀便跟怒榮一同離開。
兩人走向市中心的輕鐵站,怒榮滿以為賢仔跟女友約會,隨口問了一句:
“你約阿寶在哪裡等啊?”
賢仔東張西望,沒有回應怒榮。然後,在輕鐵站附近,賢仔的視線忽然鎖定了一個目標,神情愉快地撥了一通電話。怒榮這才留意到,賢仔看著的那個五官標緻,穿超短裙的可愛女孩,也向這邊大力揮著手,露出甜甜的笑容。
賢仔一邊跟那可愛的女孩打情罵俏,一邊跟怒榮揚了揚手,就慢慢走向少女身邊了。
怒榮遠遠看著女孩親暱地摟著賢仔,又心疼地伸手摸他鼻子的瘀傷。這時候,賢仔好像想起了甚麼似的回頭喊了怒榮一聲。他把食指在嘴唇旁比劃著,示意要他保守這個秘密。
怒榮只是十分勉強地笑著點頭,默默轉過了身,一個人在路軌旁徘徊。他踢著地上的汽水罐,看著列車疾馳而過,竟一下子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
◇
站在家門前的怒榮,扭動著鑰匙欲推門內進,木門卻被一個看來頂多只有廿三、四歲的女子拉開,女子面容相當乾淨清秀,正是他的後母小清。
他想起今天抽到“我的母親”這個作文題目,就覺得諷刺非常。他不明白在這個時代,為何不改作“我的後母”這種更符合潮流的作題。
小清以不甚純正的廣東話問:“榮仔,你吃過晚飯沒有?”怒榮正眼也沒瞧她一下,只是輕輕點一下頭。
白髮斑斑的榮父坐在沙發,睡眼惺忪地望電視,恍似進入半睡狀態。在他身旁有個兩歲左右的小男孩玩著玩具。怒榮看著這個溫馨之家的場面,自己彷彿被排斥在外。
他默默的把黑鞋脫下,小清動作俐落地彎腰拾起鞋子,怒榮馬上搶回去,堅持要自己放到鞋架上。小清彷彿明白地微笑了一下。
當她抬起頭看著怒榮,笑容登時僵住了,神情既驚訝又關切,伸手去摸怒榮被頭抽擊中的嘴角。他下意識地擋開了她的手,彷彿不想示弱似的按著傷口。
“對不起,弄痛你了。”小清以半鹹淡的廣東話向他道歉,關心地問:“要看醫生嗎?”怒榮只是低頭迴避她真心關注的眼神,急步走進房間。
就在這個時候,榮父被兩人的對話吵醒了,他對怒榮呼喝道:“過來!”倔強的怒榮佯裝沒聽見,打開了房門,隨手把書包放在地上,就坐到電腦椅上,按下了電腦開關鍵,準備跳進那個能逃避現實的世界。
榮父憤然站起,走進怒榮的房間,從後掐住他臉頰,硬生生把他的臉轉過來,這一掐正好按著他嘴角的傷口,電腦椅也一下子被掀翻了。怒榮就這樣被父親抵住下巴,忍著痛楚被強行拖到客廳的沙發前。
小清只得走上前,把少不更事的孩子抱在懷內帶走,不欲他看到這幕家庭暴力。
跌倒在地的怒榮狼狽地站起來,他的臉頰痛極,卻不哼一聲。
榮父舉手就往他身上亂揍,怒榮舉起雙臂擋著臉,一面擋一面往後退,但在狹窄的客廳卻無路可退,他只得縮在角落裡,擋著臉孔道:
“不要打臉!”
榮父才不管怒榮說甚麼,只顧一個勁兒地揍。怒榮雙臂捱了幾拳,突然出奇不意的發難,反抓著父親揮拳的右手,大聲嚷道:“我叫你不要打臉!”
榮父右拳被抓,便轉而一記左拳打到怒榮臉上,不慣用左手的他力度不大,但已足夠令怒榮應聲倒地。他語帶諷刺道:
“你要面子的嗎?我想你不要的吧!你面子本來就大!你的主任三天兩頭就打電話給我,不是賠冷氣機就是賠玻璃,你學校以後不用裝修了,只需接受你的捐助也年年有盈餘了吧!”
怒榮捂著被揍的一邊臉癱坐在地上,不服輸地猛瞪著父親。榮父一腳踹向他,餘怒未熄地繼續罵下去:“你以為只要賠得起,就可以大搞破壞?有錢不代表有權,何況你現在甚麼也沒有!你死要面子?但誰會給你賣賬?”他愈說愈光火,走上前又想踹怒榮一腳,突然之間,小清手抱著的孩子給吵鬧聲嚇唬得夠了,終於放聲大哭。
榮父看看小孩的哭臉,滿腔怒火一下子消散。他重重呼一口氣,彷彿要令自己放下憤慨似的。他對小清兩母子輕輕說:“我去買煙。”他靜靜走出了家門。
怒榮垂頭喪氣的走回房中,躺在床上,咬緊牙關,合上雙眼。
驀然,他感到一隻溫暖的手掌觸撫他紅腫的右邊臉,他有點不安地縮了一下身,然後他又感到有另一修長的手在溫柔地輕按他破皮滲血的嘴角,他終於舒服地把臉貼了過去。
突然,一陣從電腦MSN傳來的來電震動,把深陷在遐想中的怒榮拉了出來。
當他睜開眼時,只看見小清已站在房門口,手裡拿著一枝跌打酒,正想走上前替他擦藥,可是,她還沒機會步進來,怒榮已面無表情的跳起身,用力拉上摺門,掩飾自己對她心生遐想的尷尬。
站在門外的小清被狠狠拒絕,只有一臉失落。
怒榮坐在床邊,為自己的失態而不知所措。小清卻不肯死心,把藥酒從摺門的門縫硬塞進去,在怒榮面前不遠搖晃著。榮看著小清修長的手指,猶豫著沒接。這時,電腦的MSN來電震動又再來襲,而怒榮放在鍵盤旁的手機亦開始震動,怒榮沒有理會,只是呆站在房門邊,想要伸手又想開口,但兩者也無法做到。
門外的小清按捺不住,首先開口:
“這裡本來是你父母的家,我知道我和阿B突然住進來……所以,你討厭我也很正常……”
怒榮聽到這裡,終於毅然拉開了摺門,伸手從她手中接過跌打酒,但一句謝謝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只能輕輕頷首,以示感謝。小清也向他點了一下頭。
家裡的電話這時響了起來,小清走去接聽,跟著把話筒遞給了怒榮,輕聲說:“有女孩子找你。”
怒榮轉身背對著小清,充滿疑惑地接過電話,他並沒有把電話號碼給過任何女生。
“喂,阿寶嗎?你怎知道我家電話?”
“是頭抽給我的,他說你剛才跟他一同離開肥毛家。你知不知道鄭卓賢去了哪裡?我打了很多次電話給他,他也沒接聽!”阿寶焦急地問:“你有他家電話號碼嗎?”
怒榮不禁苦笑,“妳是他女朋友啊,妳不知道的事,我怎會知道?妳去問頭抽吧!”
“頭抽叫我問你,你現在又叫我問他,你們幾個是不是有事瞞著我?鄭卓賢到底發生了甚麽事?”
怒榮想起賢仔拖著另一個女孩,要求他保守秘密的一幕,他開始害怕自己講多錯多,只得冷淡地說:“我家電話的電池用光了……妳多打幾次給他吧!就算多打三五七個小時沒人接聽,明天上學就可以見到他啊……好了,我的電話真的沒電了……拜拜!”他未待阿寶說完便掛斷電話。
怒榮把無線電話插回座上,看看在廚房清洗著碗碟的小清,他心知她是避免聽到自己講電話才走得遠遠的,他覺得自己應該對她說些甚麼。正待開口,榮父這時卻恰好推門進屋。
怒榮把所有的話吞回去,連忙轉身返回自己房間。他本來想說甚麼呢?他已經完全忘記了。
門外傳出兩個人微弱的對話聲,怒榮在摺門前專注地聆聽著,隱約聽到小清用憂心忡忡的聲音說:
“我突然抱著孩子住進來,榮仔討厭我也很正常吧!”
榮父用爛透的普通話安慰她:
“不是啦,與妳無關。這個兒子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任何事也要搞對抗,藉此表現自己已成熟……”
從狹窄的門縫中,怒榮窺看小清為父親按背,驟眼看來,倒像是女兒在為父親按摩。目睹此情此景,他不禁滿心迷惑。
他已分不清是自己故作不正常,還是這個世界變得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