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绿荫
何念芷一觉睡到早晨十点钟,连她自己都惊讶于可以睡得这样安稳。阳光透过绯色的纱窗将整个房间照的分外温暖,谁能想到前一晚的天还是阴沉的。她虽然醒了却有些不想起床,也许是长久的重负突然卸下来的原因,她的心轻松了不少。
隐约传来说话声音,听得并不十分真切,不过一些生活碎语。何念芷茫茫然才意识到自己住在别人家还起的这样晚,实在是太失礼了。她慌忙起身,收拾妥当下了楼来。客堂并没有人,她慢慢地向外走去,方才还听到有男女交谈声,其中一个应该就是简少卿。
这是一个普通的院落,一个挺大的天井,种着两株玉兰和一棵香樟,院子的西北处竟然还有一丛碧翠的芭蕉。何念芷的家乡并不常见这样翠绿高耸的芭蕉,她慢慢地走进这丛比人还高许多的芭蕉下,突然好似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这个只有她一个人的翠绿的世界。芭蕉叶一片叠着一片,只在叶子间的缝隙中有光晕透过来。
简少卿就是在一片光晕中走进来的。
“我在书房的窗边看到了你来这里,昨晚休息的好吗?”他轻轻地用手拂过打在他鬓边的叶子,向念芷走过来。
“嗯,从来都没有休息的这样好,谢谢你。”何念芷声音轻快,莹白柔软的手在一片芭蕉叶上轻轻的抚着,甚是喜爱。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不要紧,都是小伤,涂了药今天起来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简少卿见何念芷好似甚是喜爱这片芭蕉,抬眼四下瞧着这方好似被隔绝的绿色世界,不由得轻叹一声:“第一次觉得芭蕉下的世界这样静谧。”
“是啊,我还从没见过这样大的芭蕉,可以让人藏在里面。”
“何小姐是北方人吧?”
何念芷被他这问话拉回到现实世界,眼神有些戒备的看着对面的人,反问道:“何以见得?”
“哈,北方有芭蕉,但是估计不会有人在院中栽这么一大片吧?”简少卿顿时也感受到了何念芷的变化,但语气轻松并不在意。倒是何念芷没有说话,侧过身子看着手中的叶子,愣愣的。
她的长发半挽,吹进来的微风将她的发丝吹得更显得柔顺。简少卿心里突然想,到底是什么可以让一个这样柔弱的女子在昨天那样坚定勇敢。
阿春嫂是简少卿在这个家的唯一的女仆,何念芷用了她为她准备的早点,上了楼来。二楼最东侧隐隐传来声音,并不真切,简少卿在和电话对方争辩着什么。念芷并无意知道简少卿的私事便回了房间,过了好一会儿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声音了。
何念芷走到最东侧的房间,轻轻敲了门:“简先生,你在吗?”
好一会儿没有回声,何念芷心想难道是他出门了,正要转身回去门开了。
“何小姐,请进。”
原来这个房间是简少卿的书房,倒是很顺何念芷的意思,“简先生,可以借你纸笔一用吗?我要写封书信。”
“正巧我也要写信,待会可以一并寄出去了。”说着便将何念芷让到了书桌前,找了纸笔。
何念芷料来此处应是简少卿平日伏案之处,接了纸笔便走到窗边的桌椅坐下。简少卿并未再相让,便由她去了。
窗边的桌上还放着今日的早报,报上的头条赫赫就是板原公使被人刺杀意外身亡的消息。何念芷拿起报纸细细的看了起来,这篇报道详尽的叙述板原公使遇刺的经过,凶手是从对面的百货大楼射击,一枪将对方毙命后就潜逃在往来不绝的人海中,显然有备而来。现场留有子弹壳,但由于这种型号的子弹在黑市上较容易买到,目前很难从此处着手找到凶手。更令人惊讶的是,在案发现场,板原公使的房间中,竟然发现所有的器皿上都有剧毒。据守在门外的保卫人员称案发前曾有一名女服务员以打扫房间的名义进入过房间中,事发后却不见踪迹。而文华酒店给出的解释是,该女服务员应该的酒店的一名女客,袭击了值班女服务员后,伪装成服务人员潜入板原公使的客房下毒谋害,事后逃走。目前各界都在猜测枪杀与投毒到底是一方所为,还是两股势力所为,警方也一时难以定论。
而在此篇的下方,另一篇报道了南方政府陈委员长针对此突发事件的深切哀痛,承诺一定找到真凶给日本政界一个交代。同时要求日本方面不要动用武力参与此事。
何念芷将报纸折起放在一边,看来陈委员长还没有糊涂到让日本直接参与到围捕凶手的行动中,看来昨天晚上遇到的日本兵是日本方面并未通知南方政府而直接派驻的。南方政府中的亲日派只怕在此事中扮演者重要较色,想来陈委员长这次必不会轻易了事。
原来大仇得报的感觉是这样的,唯一遗憾的是板原并没有直接因她而死。放松下来的何念芷昨晚一夜安睡,竟然一点也不担心被当局抓到,想想也是为自己的生活感到可悲,除了报仇竟然也没有别的了,她不禁摇了摇头。
“何小姐也关心时政吗?”简少卿不知在桌案前审视了何念芷多长时间了,这时候好似不经意的问了她这个问题。
何念芷听得这句问话身子微侧,回头轻笑一声:“并不关心,只是刚好看到报纸头条上出现刺杀事件,是人总是会好奇的。”
“何小姐对被刺杀的日本人很感兴趣吗?”简少卿有些不想死心的问道。
“在中国横行霸道的日本人多了去了,被刺杀倒是痛快人心!难道日本人被杀我都不能感兴趣吗?况且这篇文章的撰稿人把此事件写的扑朔迷离,实在是引人入胜。”
简少卿明显的感觉到了何念芷态度的转变以及语气的疏离。他将手中的纸笔放下,站起身向窗前的何念芷颔首致歉:“是在下失礼,日本人欺我中华子民,妇孺也应有愤慨之心,是在下不该对何小姐发问。”
何念芷没有想到简少卿会突然如此正式的对自己致歉,她心中却是被他的致歉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若说她对国家命运有多关注,实在是当不起简少卿的致歉。面对这样关心家国命运的简少卿,何念芷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顿时间感觉自己有些渺小。她不好意思慢慢的扭过身,展开纸张。
简少卿并不知道此时的何念芷心中竟是产生这样的思绪震荡,他以为面前的这个女子有着与他一样的家国情怀。
“铃铃铃铃... ...”的电话声将这个房间的长久的寂静打破了,两个人从书信中抬起头互相望了一眼,简少卿看着电话并没有接,皱起了眉头。
“铃铃铃铃... ...”
“简先生,我先回房间,信写好了我把它送来,请你帮我寄出去。”何念芷起身拿起纸笔,等到简少卿微微点头,便向门外走去。回身关门的时候,简少卿已经拿起电话,面色沉郁。
下午张嫂出去买菜的时候就已经将信寄了出去,晚间何念芷躺在床上想:明天,最晚后天,伯羽就会有消息了。
张伯羽是何念芷在整个上海滩唯一的朋友,朋友一词说的两人太过生分了,可以说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过命之交。
让何念芷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的早晨,简少卿竟然已经离开了上海。他让阿春嫂代他致歉,说是家中有急事要连夜回去不能面辞很是抱歉,还说丢下客人急归实在惭愧之语等等。阿春嫂井井有条的将简少卿的意思带到,末了她笑了笑说:“何小姐不必拘谨,少爷心里抱歉的很,昨晚实在走的太晚又太急,不好打扰何小姐。走之前再三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何小姐,让何小姐安心住在这里。”
阿春嫂有着一张鹅蛋脸,白皙的面庞,干瘦的身材。按理说这样干瘦五官会让人感觉尖刻,尤其像阿春嫂这样年纪的女人又是寡妇,家长里短是决不可少的。可是阿春嫂却是一句闲话也不同何念芷讲,更没有闲来坐下问长问短。
“您和简先生都太客气了,我住在这里实在是打扰到你们,今日本就准备告辞没想到简先生有急事归家了。”何念芷与简少卿本就是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交情,若说交情只怕自己还是欠着人家的人情。这一别人世茫茫,这个人情只怕也是无机会报答。
阿春嫂自然是挽留,何念芷说与朋友约好的下午会过来接自己,她也就不再坚持,说要准备午餐给念芷送行。
何念芷回到房间,有些莫名的失落,其实她并没有因为简少卿的不告而别感到不舒服,就是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了目标,生活没有了寄托。之前的那几年都是在报仇的信念中过的,可以后呢?如果这时候被警方抓到了是不是还好一点,至少知道自己是走到了头。自己肯定是疯了,竟会产生这种想法,不知道伯羽今天会不会来。如果邮局的人没有在上午将信送到他上班的地方呢?如果他有时外出没有看到信呢?
这个忧虑是无意义的,因为张伯羽在下午三点就赶到了这里。见到何念芷的他好似大大的松了口气,这让念芷不由得笑出了声,而张伯羽则无奈的叹了口气。
何念芷和阿春嫂告别的时候,天气突然变得阴沉沉。坐在车里的何念芷突然不舍这个借住了两天的院落,回头看时阿春嫂还在门口向这边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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