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七夜谷之赤木
赤木打造的木簪尖端被磨的太过尖锐,上面还附着着堪比大乘期的灵力,只是这么简单抵着晏无痕的脖子,就轻易地刺穿了护体的灵力,划破了皮肤。
蕴含灵力的艳红鲜血滴落,从暗红的木簪上滴落,滴在了晶石层上,滚烫的血蒸发的瞬间,将晶石层下的裂缝再度扩大了些。
晏无痕惊愕地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面具男子,背生冷汗。
眼前的人绝对是浴火之木的化身,从生长起就沐浴在火中,能够游走四方,定然是有被称为天火的凤火为核,以他的火,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火红的眸中火苗微弱,似乎下一秒就要被风吹灭。
“放开他!有什么要求大可直言!”
越皑拿剑指着面具男子,“七夜谷已启动大阵闭谷,你若杀了他,七夜谷中人必让你为此陪葬!”
嘹亮的鹰唳声响起,浑身漆黑如夜的羽鹰去而复返,扇着翅膀扬起爪子盘旋在半空之中,独三根冠羽纯白不染尘埃。
它的能力不如晏无痕的火凤,视死如归的气势却可比拟天日。
正午太阳之下,羽鹰的翅膀完全舒展开来,能蔽半边天光,它以破空之势朝面具男子扑来。
如流星坠地,携着天光,以微末之力去此世不净。
晏无痕眉头皱到一半,正要以哨声喊退羽鹰,木簪尖端的冷意让他把话咽了回去。
他必须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才能做到他想要做的事情。
——哪怕,活下来的代价是牺牲一只鹰王。
越皑心知羽鹰王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视线在羽鹰王和晏无痕之间来回转了几次,深吸一口气,吹着口哨声唤其回来。
七夜谷饲养羽鹰,其中冠羽纯白的鹰王只养出来三只,每一只都很珍贵,用其送信比灵力传讯来得更安全快速,实力皆在元婴期之上,鹰王有血脉传承可抵致命攻击,是救急救命的珍贵灵禽。
她不能让鹰王在此牺牲,尽管鹰王的死或许能换来晏无痕的生机。
带着熟悉音调的口哨声让羽鹰的动作稍稍顿了下,晏无痕提起来的心放下一点,虽说早就意识到了越皑看他不顺眼,可意味着被舍弃的哨声响起时,他没什么不舒服的。
——到底,他还是不希望羽鹰白白送命。
但那也只是停顿了一下,鹰王认定要做的事,不会因此止步。
羽鹰俯冲而下,面具男子眼神漠然地看了眼晏无痕,忽然抽回了拿着木簪的手,后撤步躲开羽鹰的俯冲。
他抬起头,面具下那一双荒寂的眼看向了鹤子墨。
双目对视上的那一刻,那种仿佛他们是同类的既视感再度浮现。
“我改变主意了。”
他说道。
盎然生机的木灵力从他身体里爆发出来,安抚住残留在空气中的火气,也将赤木簪的表面覆盖上一层灵动的绿意,尖端重归圆润。
晏无痕微愣。
达成了救人目的的羽鹰落在恢复常温的晶层上,鹰目打量了会面具男子,又看了看晏无痕,确认不会再发生危险,悄然飞上晏无痕的肩膀上挂住。
他看着鹤子墨,忽然传音道:“赤木。”
鹤子墨似乎知道他的意思,自我介绍道:“鹤子墨。”
两人的传音虽然没有人拦截,但灵力的流动明显是在昭示着他们之间有所交流。
局势在这一刻彻底转变,转变的方向让人猝不及防。
晏无痕双手握成拳,面露不悦,冷眼看着他们两传音交流。
赤木道:“你身上的气息很特别,尤其在灵力碰撞的时候。”
“吾记得,你最初的目的并不是吾。”
赤木重复道:“我说,我改变主意了。”
鹤子墨:“?”
赤木淡淡道:“我所求的不过是渡之一字,若鹤道人能渡我,我又何必舍近求远。”
“吾修的是道,不是佛。”
“敢许渡我之人,也不是佛。”
“……”
此刻,电脑上已经弹出了一道提示,问玩家是否接取隐藏任务。
坐在电脑面前的佚名捏紧了袖子,哪怕知道这是早已发生了的事情,不可能有所改变,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倘若哪一天鹤子墨做出了另一个选择呢?
会不会,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
鹤子墨终于在一片沉默下开口。
“你所求的,早已在你心中。”
赤木闻言,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从开怀悦耳到癫狂若疯,眼神由荒寂变得有神,大彻大悟之中又带着决然。
笑声达到极致之时,他身上开始冒火,那一身能承受晏无痕火灵力的衣物被这不知名的火焰燃烧殆尽。
他的头发由黑变得乌红,他的面具在火焰下碎裂,露出一张光耀夺目的脸,其中最夺目的,是他脸上那道金光璀璨,占据了大半位置的凤凰印。
“君予我一渡,我赠君……赤木。”
火焰之中,赤木逐渐消失,一支不知何时雕刻上凤凰的赤红木簪漂浮在半空中,倏然飞向了鹤子墨。
鹤子墨看着它飞到了自己身前,停在了半空中,略感莫名。
这真是奇怪又难得的情绪。
这时候,才有明白人想起了有关赤木的传说。
赤木浴火而生,不惧风吹雨打,不畏火烧雪埋,可抗灵斧砍伐,甚至能与雷劫抗衡,是极好的渡劫材料。
然而赤木有火相伴,此火可烧灼灵魂,轻则魂魄出窍,重则魂飞魄散,此等威慑让人无法靠近,唯有取得赤木信任者才可取下它的一点枝芽。
不过,赤木如此得天独厚,它却永远不能化形离开扎根已久的火地。
传说,倘若有凤凰愿以凤火相赠,赤木便可游走四方。
现在看来——这个传说是真的。
当有第一个人的目光放在赤木簪上时,其他人的目光也似从众般看了过来。
因短短的几句话就得了一根赤木凤簪,这样的好事让鹤子墨成了众矢之的,那些目光中有贪欲,有羡慕,有嫉妒,也有——说不出的复杂。
鹤子墨忽略面前的赤木簪,看向复杂目光的来源,与晏无痕对上视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忽然想将这对他无用的木簪推给七夜谷,又念及与劫数有关之人恰好是七夜谷的人,便打消了念头,推给七夜谷,会让麻烦更麻烦。
鹤子墨看向赤木簪,稍稍思索了下,用灵力将发丝固定住,把发冠中的白玉簪抽了出来。
“吾不收无用之物。”
赤木簪会意,大小稍稍变化,顺着白玉簪出来的孔中钻了进去,稳稳地固定好自己,做好身为发簪的基本职责。
鹤子墨收回灵力,将白玉簪放进乾坤袖中,无视那些认为他暴殄天物的痛惜视线,自顾自地离开了。
众人沉默地注视着他,注视着他离开,注视着他逐渐隐没于云层之中,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没有人敢阻拦,哪怕他们不知道有些并不知道得到赤木簪的人是什么身份,也十分清楚赤木里头潜藏的,凤凰之火的威力。
奇怪的沉默气氛被御剑破空声打破,御剑而来的七夜谷弟子落地后急匆匆地跑到晏无痕身边,在足够近的距离内用灵力传音,以免被他人窃听。
听弟子报讯,晏无痕脸色微变,扭头看向越皑,“越长老,此地交由你善后,本君有事要办。”
“是。”
晏无痕低声道:“你去通知其他长老,让他们留驻原地善后。”
“是!”
晏无痕一跃而下,直往水里坠,入水后人影迅速消失无踪。
在他离开后,传信的弟子也离开去办晏无痕吩咐的事情,越皑心里虽然揣着疑虑,但也开始履行晏无痕下的命令,善后此地。
她还要好好花费财力和功夫修缮晶石层,避免浮石崩塌,晏无痕放手打起架来,事后的损失极大,还不如让她来跟对方打,至少能够拖延一下时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
“你还好吗?”
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是黑袍人。
鹤子墨神色未变,“无碍。”
“锁住那片空间的可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仙器,尽管威力随时间的流逝有所削减,可也不是一个大乘期以一己之力就能抗衡的,你当真无事?”
鹤子墨脚步微顿,“吾本不想过问此事,不过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他们是被天道所遗弃的人,我建议你不要去深究,会惹上大麻烦。”
鹤子墨若有所思,“吾知晓了。”
黑线沉默了会,又道:“裴玉的事,多谢。”
“不必,各取所需罢了。”
鹤子墨说完,继续往前走。
黑线飘然跟上,“你的性子,有些像我的一个故友。”
鹤子墨:“?”
“外表上看着无欲无求,实际上心比乌鸦还黑。”
鹤子墨勾了勾唇,“倒是个不错的形容。”
“……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已然非人。”
“为何?”
对方没有再说话。
鹤子墨也不在意原因,回了雅居设下禁制便开始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