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暮未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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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为何是你

有人问道:“不知道这法器是何出处,似乎仙气比狐藏和凌难所得的上古法器还要纯正厉害些?”

苏眠收回宝剑,重新化作金簪戴于发间:“并无什么特别出处,帝君所赠,没有交代。”

九樱笑着接话道:“帝君一向看重妹妹,所赠之物一定是上品法器,听闻昊天上帝极擅锻造,眠妹妹这枚发簪,莫不是帝君亲手打造?”

苏眠不置可否,眯起眼睛看着浅笑盈盈的九樱:“在座各位得帝君眷顾,同在昊天宫修行,此等仙缘,可遇不可求,必然都是得帝君看重之人,他日也都有机会得帝君所赠法器。”苏眠举杯继续说道:“我等既代表各族而来,享帝君照拂,也必遵从帝君之志,同守天下,惟愿四海八荒,永享太平。”

苏眠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与平日随意散漫的样子反差极大,绡尹小声同凌难讲到:“我怎么觉得苏眠这番说辞像是你平日的风格呢?”

凌难撇了撇嘴,与众人一同喝下杯中酒。

酒过三巡,大家多少都染了些醉意,本都是各族贵胄,见识不俗,酒后谈天说地,更可放开怀抱。

绡尹正在比比划划的讲最后他们五人大战魔兽的过程,说道自己出塔后,就看向凌难:“你说说,后来怎么了?”

凌难也不避讳,坦言说道:“最后那只魔兽似乎吸收了之前被我们斩杀的同类的戾气,身形瞬间膨胀数倍,极难对付,若不是九樱的术法玄妙,阻了那魔兽一时,怕是我也要重伤出塔,说来惭愧,这三甲之位,该是有九樱公主一席。”

凌难说完,向九樱举杯致意:“凌难今日能重得先祖遗物霄云甲,要多谢九樱公主。”

九樱回敬:“凌将军说笑了,凌将军法力精纯,狐藏殿下身手迅捷,眠妹妹入三十三天修行后更是一日千里,才能力斩魔兽,九樱比起三位,实是自愧弗如。”

有人起哄道:“你们就别谦虚了,凌难,继续说,你们是如何打败那异变了的魔兽的?”

“我们没有……”凌难刚开口,苏眠就打断了他的话,抢着说道:“秘境试炼肯定不止一次,你们就不想留点悬念,等下次自己亲眼目睹不是更有趣?”

众人点头称是,凌难觉得苏眠碍于面子,其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最终也并未杀了那只魔兽,就随她敷衍过去。

这场酒宴,令这些寡淡了太久的年轻仙家喝的极为尽兴,直至夜深,才结伴散去,回紫竹林休息。

然而其中也不乏满腹心事之人,比如九樱,比如狐藏。

入夜后,一直在思索着什么的九樱听见了很久没有听过,但十分熟悉的声音。

冥界有一特殊树种,树干中空,树叶狭长,取其叶片放于唇间可发出如夜鸮般的啸鸣,而这种声音,外人是听不到的,只有修习冥界术法的人,方能捕获,所以一直被用来当作冥界核心人物的传讯之法。

三十三天,怎么会有自己的族人,莫不是,父君所谓的时机,已经到了?

九樱听着那哨音的指示,化作夜蝠,从屋顶遁出,循着声音一路来到了一处非常僻静的地方。

这地方离昊天宫和紫竹林都有段距离,却离昊天塔不远。

九樱远远的看见暗处站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来到近处,九樱确定声音是由他发出的,便化出人形,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转过身,兜帽挡住大半张脸,而九樱还是很容易就认出来了。

“狐藏?”九樱十分吃惊,她从不知狐藏居然和冥界有任何交集,甚至懂得这极为隐秘的传讯之法。

狐藏声音压的很低:“冥君安排之事,时机已到,你需要尽快取得寒月芙蕖。”

“为何是你?”九樱收起一贯的温柔娴雅,表情变的冷淡而疏离:“父君不曾交代与你合作。”

狐藏冷哼一声,身形隐在一片黑色迷雾之中,极像那位经常出现在冥界大殿与父君议事之人:“三日后,冥君会因不周山异象频生,亲自前往九重天奏报,并请天帝和昊天上帝共同前往勘查,不周山结界能暂时阻挡神仙元神对结界以外变动的感知,你便动手,我自会暗中相助。”

话音刚落,黑雾尽散,狐藏随之消失。

九樱拧紧了眉,正要离开,突然听见几声魔兽的嘶吼,从昊天塔内传出。

果然,时机到了。

天亮后,因着昨日饮酒而睡眠格外好的苏眠揉着眼睛起床,仔细的洗干净脸,梳好发髻,将云纹金簪戴好,对着铜镜里娇俏的容颜满意的笑了笑,拣了件喜欢的裙子穿好,准备着今日寻个空,去见帝君。

她以前听说过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今日才算是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而昊天宫的偏殿,一位久不登门的客人,正有些狼狈的大口灌着茶。

涂山循,一向风流倜傥,闲适散漫的涂山狐族领主,几万年来难得这般模样,身上淡青色的袍子染了大片烟灰色的污渍,一边袍角已经焚毁,头发散乱的束起,嘴角好像还挂着淡淡的血迹。

昊天上帝坐在主位上眯着眼看着涂山循,右手却微微握拳。

半晌,涂山循才放下茶壶,语气轻松却掩不住虚弱:“多少年不动手了,差点回不来,多亏你这里有菩提甘霖泡的雪菊,不然我就要从内而外被烤焦了。”

昊天上帝的语气清冷:“他亲自动的手?”

涂山循双手摊开,展示着自己一身破损:“我就算修为不济,总不会被无名之辈伤成这样吧?”

“我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涂山循正了神色:“正如帝君所料,当年之事,不是意外,应是有意为之,只是希望借着不周山大火,掩三界耳目罢了,却没想到,那位居然可以为了这一番筹谋,隐藏形迹数万年,”

“他历来是极有成算之人,本君却不曾想到,他为了常羲夫人,真的可以做到这一步。”

“帝君,他对当年之事,知之甚详,如今这番行事,该是有个十足的把握,帝君是如何让他们信了您……”

话音未落,一把轻快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帝君,我……”

一身红裙的苏眠捧着一只白瓷净瓶冲了进来,瓷瓶里还插着两支打着花苞的桃花,将开未开,淡淡的粉色映着她跑的微红的小脸,十分好看。

苏眠入昊天宫修行这数百年,涂山循是第一次见着这个从小就极是疼爱的小侄女,看着她已经有了几分成年女子的风致,修为也该是进益不少,想必应该是昊天上帝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多有照拂应该好好谢上一谢,却猛然看见她头上的云纹金簪,他自然识得,正是帝君亲自打造而成,而自己的侄女居然可以不需通传,直入昊天宫,定是得了帝君的同意,想到这儿,看着苏眠手里捧着的两支桃花,交织生长,也十分碍眼。

苏眠也看到了一身残破的舅舅,忙将手里的瓷瓶放到小几上,拉住涂山循的袖子问道:“舅舅,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会受伤?”

涂山循拍了拍苏眠的手背,说道:“无妨,不过是替帝君办了件事,不小心伤到了一点,倒是小眠儿,怎么在昊天宫修行已久,还是这般毛躁,就算是替帝君去取花瓶,也不该这般喧哗。”

苏眠偷偷的瞄了眼昊天上帝,看着他垂着头,似乎不想说什么,自己也有点心虚,只笑了说道:“是呢,我住的紫竹林变桃花开的极好,就想着折两支送于帝君赏玩,进门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裕清星官,就自己跑进来了。”

“嗯,以后要注意些,”涂上循也并不戳破:“那你先回去,稍后,我去寻你说话。”

“好。”苏眠对着帝君也行了退礼:“帝君,眠儿先回去了。”

苏眠退出了昊天宫偏殿,一向温和的涂山循语气里难得有丝凌厉:“敢问帝君,为何对苏眠这般宽宥厚待?若我没有走眼,她头上的云纹金簪,是您亲手所制。”

“不错,不日前,她于课业表现出色,本君特赐于她,以示鼓励。”

“帝君所有的法器,不胜枚举,若单为赏赐,随便一件都是上品,何须亲自动手?”

昊天上帝抬起眼,语气冷淡:“你,是在质问本君?”

“涂山不敢,”虽说着不敢,涂山循的语气却没有任何退缩:“六界皆知,昊天上帝远离红尘,空置后宫,不动七情六欲,心智坚如磐石,无从改变,但我还知道,昊天上帝,以心智为牢笼,固守昊天塔,只要心智不移,昊天塔便固若金汤,即使能打开月冕之境,昔日魔族也是万万冲不开昊天塔的死守,除非是,昊天上帝之心,有了松动。”

昊天上帝的眼神落在刚刚苏眠送来的那瓶桃花上,脸上的神情略微柔和了些:“苏眠她还小,本君会想办法,必不会伤了她。”

涂山循也冷静了些:“帝君之心,不会松动的,可是那孩子,确是个认死理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