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藏猫猫差点送命
一般会在房前屋后，猪圈狗棚鸡窝，草垛麦堆，屋里的犄角叴旯一藏就行，若在野外，上树入水，沟坎渠畔，庄稼地，野草丛生，都是理想的藏身之所。这帮小家伙天天藏，日日找，很快把村里摸了个遍，藏根针都能搜出来，不要说这么大个人了。因此，不断寻新地方，发挥想象力，无所不藏，无缝不进，无洞不钻，到了难以让大人捉摸和想象的程度，这天，村上二狗子又来喊：“拴柱，捉迷藏去了啊，到村上古井那儿集合”，拴柱在家无聊，眼睛盯着窗玻璃看外边，屁股早坐不住了，那一声喊，犹如冲锋的号叫，跳起来就往外冲，爷爷喝止一声：“栓柱，你出去干啥去呀”，拴柱急的抓耳挠腮的，头也不回扡说：“捉迷藏去了”，边跑边喊：“二狗子，等我一下”，一阵风似地跑出院子。到了古井边，己来了七八个小孩，二狗子年龄大，十一岁，是头，当警察，其他孩子八九岁居多，栓柱九岁居中。一声令下，二狗子捂着眼睛开始数数，七个小鬼连忙各自散开寻找藏身之处，二狗子慢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边留心地择耳听着他们跑动的声音，辨别方向。随着十的声音结束，二狗子开始捉鬼，听着树上鸟叫，往上一看，二个在树叶茂密处缩着，下来吧，向宋家院柴禾堆一寻，栓柱和另外一个被扒拉出来，再向石碾子后边一寻，另外两个人也落网，三下五除二，不到五分钟全找出来了。小家伙们聚在一起开会，总结经验，都认为是老地方，老方法，藏得时间短，找的时间也短，没意思，再玩一次，从一数到二十，让大家藏好再找，这次换十岁的明明当警察，明明腼腆，不如二狗子机灵，数的也慢，等二十数完，他心里一点谱也没有，笨手笨脚地挨个旮旯拐角处找人，在他第一次藏身的柴禾堆里找出了两个最小的玩伴，好一会在一个鸡棚里找到王怀珍，其他的怎么也找不着，约摸过了五分钟，时间到，二狗子与与另外一个人身上带着脏兮兮的麦柴从猪圈出来，骂骂咧咧说：“你好笨呀，这么长时间找不到我们，臭死人了，憋得人受不了”，一边说一边在身上骚痒痒，估计是猪圈的跳蚤上了身。大家又再次总结，要玩出新花样，突然想起拴柱咋没回来，大家四处喊：“拴柱，拴柱，你藏哪儿，我们都出来了，快来玩下一个。”可是没有回音。小孩子也没有安全常识，也许认为栓柱回家了，没有再过问，继续玩着游戏。可菊花心细，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劲，停止玩耍，又去找拴柱，一边喊着，一边在四周踅磨着寻，看到井口，爬到台沿往里一看，水面上漂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光线幽暗看不清楚，直觉上是个人，吓了一跳再次急促地大喊：“来人啊，有人掉井里了”，路过的郭老三寻声跑来，伸头往里一看，可不是个人吗？赶紧用平时喂牲口打水的扁担勾子打捞，多亏井只有三四米深，勾子钩到衣服上，提上来一看是栓柱，人已软沓沓的没有气息，被拖到井上时，他的脸呈现了青草的颜色。已经疲惫不堪的郭老三抓起拴柱的双脚，将身体倒提起来，用脊背支撑着在那条路上奔跑。拴柱的身体在郭老三的脊背上剧烈晃动，小孩们也跟在后面。在那个夏日中午，井口边乱作一团，拴柱身后是依然手捏头巾哭叫着的翠竹，嘶叫和呜咽之间，身体上下起伏。还有乱糟糟的村民，古井前后院的人也赶过来，南蛮子经验丰富，让人去吧生产队的瘦牛拉来，把拴柱驮在瘦骨嶙峋的牛背上，赶着牛走，突然拴柱嘴里吐出水来，接着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又吐了几大口水，南蛮子让人将拴柱放下来平躺着，翠竹一家人嚎啕大哭起来。拴柱醒来后，大家问他怎么掉到井里，他说玩捉迷藏，找不到藏身的地方，突然看到井口，还没人藏过，趁小伙伴们不注意，灵机一动，顺着井口抓着绳子滑溜下去，井绳随着轱辘不停往下滑，他掉到了井里面，开始喊“救命”，这时明明刚好到别处找人，听不到井里的喊声，不一会，拴柱连呛几口水，灌晕了过去，小伙伴回来时找不到他，差点酿成悲剧。二狗子爹和明明妈怨恨自己娃多事，惹了这么大麻烦，抡起巴掌就搧，二狗子脸上和屁股上立时起了红印，鬼哭狼嚎起来，明明被妈又掐又揪又拧，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哭也是伴着那个节奏，像被宰的猪捅了刀子似的，撕心裂肺的嚎叫。其他几个孩子也被父母揪拧着耳朵回去收拾，村子从不同方位传来小孩的哭嚎和求饶声。打过哭过之后，几乎所有的家长都向孩子提出同一个要求，不能约栓柱玩，最好少在一起，不能再惹出麻烦。
拴柱又过了一劫，捡了条命回来，应验了洞中喝水的卦语。
五爷老伴拿了一背篓自家种的蔬菜，到菊花家感谢。拴柱一家也不闲着，痛定思痛，开会研究，吸取经验教训。算命先生的话一一应验，非同儿戏，五爷烟锅子不停，几口吸完，立马掏出烟袋，用手迅速捻在烟锅里，叭哒叭哒地深深吸着，老汉被接二连三的灾祸打击得心惊肉跳，头发白了一大片，拴柱爹过去不抽烟，也撕着纸，捻着爹的烟丝，一口一口的抽了起来，拴柱的奶奶和妈还惊魂未定，搂着拴柱：“我的娃呀，我可怜的娃”，念叨着像叫魂。五爷咳嗽几声，提示着大家，“这卦上写头上是右边太阳，左边月亮，水里马咬，洞里喝水都应验了，还有空中断脚，地里马踹，我们王家上辈子做了什么亏心事了，让娃受这么大的罪”，老奶接着哽咽着老泪从混浊无神的眼里淌下来，“老天呀，有啥你朝我老婆子来呀，不要祸害我的乖孙子呀”。接着呜呜呜哭着我的天呀，我的娃呀，我的命呀，一边哭，一边诉说，泣不成声。五爷经的事多，是一家主心骨，思来想去去，拿出四条主意，一是明天我去寻算命先生，一看有什么禳治的办法，二是以后与人为善，多做善事，积善必有余庆，三是以后给我盯住，栓柱不能上房爬树登山走高处，不能放牧犁地拉车赶马，离高远远的，离马也更远点，保护好我们家这个苗，四是算命先生的卦语，一定要保密，不能让娃知道了，这一步一坎的，不把娃吓死，也难活人，对外也要保密，外人知道了，看我们的戏，把娃当猴耍，难做人，难娶媳妇，过不上个正常日子。让老伴把那张纸锁在了箱底。五爷当夜一宿未睡着，想着算命先生的话，盘算来盘算去，折腾过来，翻腾过去，对后面的话还是琢磨不透。
早晨，五爷起了个大早，拿起瓢，在缸里舀了凉水，咕嘟咕噜地喝了二大瓢，将一腔子火气浇了下去，早饭也没有顾上吃，背起个背篼，顺手拿了把小铁锹，经直往李家村去了，一路上，放羊捎带拾粪，赶了一个时辰的路，粪也捡了半篓，到了算命先生家，放下粪篼和锹，推门而入，喊着：“老哥，在家吗？”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汉迎了出来，五爷一看，那先生变化太大，几乎认不出来，大夏天的，花白的头上扣着一顶破烂的瓜皮帽，左眼闭着，右眼略睁，里边好像放着一颗发烂霉臭变色的葡萄，混浊无神，流着眼屎，脸上也是多日未洗，一块白汗渍，一块黑煤灰，脏了巴唧的，身上衣服没有扣子，斜披在身上，颤颤巍巍的，五爷看了心酸，“老哥，十年不见，见老了呀”，五爷问候着迎了上去，抓着一双脏兮兮的手，进屋坐在炕上，算命先生提醒着说：“你说话声音大点，我耳朵也聋了”，五爷大声说着十年前为孙子算命的事，先生己记不起来，五爷不甘心，又耐心的讲了过程和一些应验的事，先生推辞说“泄露天机，要遭天谴，这几年眼花耳聋，就是报应，已金盆洗手，几年不干这营生了，等死呢”，五爷听了泄气，最后乞求似的问道“可有什么办法化解”？先生摇着手说，“人不可逆天，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多行善，做善事”，说完闭口不言。五爷沮丧地回了家，火更大了，路上尿急，一边尿，一边用捧着接着尿喝，有个说法，喝尿败火，他的火太大了，到了家，老伴急切地迎上来问“问着了吗？给娃咋办”，五爷没好气地说，先生死了，没地方问去。
五爷问老伴栓柱怎么样，老伴没好气地说，“不长记牲，昨天差点要命，这会像没事似的，在南墙根与其他孩子甩纸牌玩呢（用姻包装纸叠三角形，用手甩打地上另一张，搧着翻个过，即赢一张），”老伴叹着气耽心着，“呵呵，这倒好，可以拴住这小子”，五爷以一个爷爷溺爱孙子隔代亲的胸怀开心地笑了，并有了拴住孙子的主意。
五爷并不糊涂，自己是过来人，知道爱玩是孩子的天性，不能让孩子闲着发呆，也不能把娃圈起来当猪羊那样养着，孙子高兴他高兴，孙子幸福他幸福，孙子甜蜜他也跟着甜蜜，可眼下出了这些事，其他孩子都被家人禁锢着，不与栓柱来往，这可不行，这不憋死我孙子吗？老汉想着能好玩又不危险，能吸引别的孩子来，又不用他张着这老脸去叫别人人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