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远行之章（其六）
月光下，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原本静谧的气氛。
“哦？你醒了？”达达克斯最先转身，看见了侧身伏在地面的希特。
此时他的左臂撑着地面，右手放在了脸上，紧紧的扣着，总感觉他要把自己的脑袋捏碎一样，眼睛中的瞳孔正在急剧收缩着。他狰狞着面孔，心中那股愤怒好似无从发泄。
“希特先生，请问这是？”
尼兹疑惑的询问着，眼前的男子精神状态看起来极为不稳定，尼娅更是有些害怕的不敢靠近。
良久，咬牙启齿的希特才挤出了一句话。
“我……失败了！”
他极其不甘心的看着残破不堪的雕像，忿恨让他心乱如麻。
“先缓一会儿吧。”达达克斯拍了拍他的肩。
广场中，某一个相对保持完成的小建筑物里，几人围着篝火坐了一圈，旁边躺着昏睡的少年。
希特终于恢复了平静，开始讲述自己看到的一切。
“所谓的试炼，实际上就是想要让我放下过去的心结。”
“什么意思？”尼娅出声发问，小脸被火光映红。
“试炼中，我重新经历了一遍曾经发生在家庭中的惨剧。以前我眼睁睁看着父亲被诬陷关入牢房，母亲因病离世，所以我想要弥补那一切……”希特说着，情绪有些低落。
达达克斯没有说话，希特的悲剧，并不是秘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我知道我的父亲已经清白了，他不用活在阴影中。但唯独我的母亲……我真的没办法再次看着她在我的眼前离世，我想要挽救她……所以……我失败了！”希特垂下了脑袋，尽量不让几人看见他流泪的样子。
达达克斯想询问些什么，但忍住了，他不知道直接开口会不会再一次揭开希特的伤口。
他实际上猜到了失败的原因，希特在试炼中试图阻止母亲的又一次“死亡”，这等于他并没有放下过去，因为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即使很残酷，但这无法改变。
很糟心，真的很糟心。人类是注重感情的生物，尤其是对于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最为重视，希特做错了吗？他没有做错，他只是希望能再见到自己的母亲而已，只是一个单纯的念想，但现如今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这就是一种内心上的拷问，试炼很残酷，很刁钻，甚至很过分。但试炼就在那里等着，你去指着雕像的鼻子一通臭骂也没有用，因为只有成功和失败这两种结局……
“虽然接下来说的话有些过分，但我还是得讲，希望希特先生不要介意……”尼兹开口了。
“我刚才就在想，希特先生是因为曾经发生过……惨剧，所以试炼要求他放下过去，那如果接受试炼的人，没有经历过这些呢？他会遇到什么样的试炼？”
“不清楚，明天我去试一试吧，我的身上目前还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达达克斯说着，用手中的木棍拨动篝火，想要将其熄灭。
尼娅有些担心希特的状态，小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有声音说：‘接受你自己的试炼吧！’”希特揉了揉眼睛，突然说话。
他的目的是让莱特苏醒过来，即便心里再难过，也要继续下去。
“所以我自己的猜想，试炼应该是因人而异。”他说完了自己的想法。
“没事，先休息吧。”达达克斯安慰了他一句，更是拿出了水壶浇到了篝火上，令其熄灭。
“晚安。”黑暗中，达达克斯的声音响起。
“哦哦，晚安。”来自尼娅的回答。
一夜很快过去，阳光又一次充满了世界。
“希特？希特！？”尼娅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中年男人的嗓音。
她坐起了身子，先看了一眼自己旁边躺着的红发少年，随后才看向了对面。
达达克斯已经站了起来，他醒来之后，就发现希特不再建筑物内，连续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是不是去散步了？”尼兹也醒了过来在，正在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我估计他可能又去接受试炼了！”达达克斯猜测着。
“走吧，我们去找他。”他背起了莱特，大步走出建筑物。
明明只是清晨，阳光竟有些刺眼，尼娅眯着眼睛，好长时间才适应过来。
果不其然，希特正坐在最后一阶石梯上，似乎在想着什么。
“你又跑去试炼了？”达达克斯一边朝上走着，一边问着话。
谁知希特竟然苦笑了起来。
“不……失败了之后，就失去资格了……”
几人几乎同时愣在了原地。
“失去资格？”尼兹重复着，似乎有些惊讶。
“对，我早早地就来了，想要再一次尝试。不过，无论我怎么许愿，都没有声音提示我进行试炼了。”希特站起了身子，拍着屁股上的灰尘。
他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试炼竟然只有一次机会，只要失败了，就绝对没有回旋的余地。
几人一同进入了殿门，还是那句话语回绕在脑海。
“你们应该已经听到了吧，而我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无奈的说着事实。
“好吧，看起来条件要比想象中的更为苛刻。”达达克斯一边将莱特放在地上，一边嘟囔着。
“那我们也就只剩三次机会了！”尼兹又在端详着雕像。
“谁先来？”紧接着，他出声问着。
“我先吧。”达达克斯不由分说，坐在了雕像下面，背靠石桩。
“我接受试炼！”
“如果你看到了未来……”一道细若游丝的声音响了起来。
达达克斯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废墟当中。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开始在残砖断瓦之中行走了起来。地上有许多面目全非的尸体，还有散落一地的食物。燃烧的火焰正弥漫着硝烟，达达克斯敏锐的看清了一副掉落在地上的旗帜，上面的有着梅花标志。
“王族？”他惊异了起来。
他立刻抬起目光，看向了远处。
皇宫正在燃烧，墙壁已经被熏黑，教皇军更是死伤无数，无助的躺在地上，那曾经的气派与辉煌不复存在。
达达克斯正想迈步走去看个清楚，却听到了急促的呼救声。
回头看去，一名男子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张皇失措的逃跑着，他的身后，跟着数只恶魔。
本能的厌恶，让达达克斯眉头紧皱，伸手抓向身后，直到抓空，才想起来自己的巨剑已经损坏了。
他没时间去考虑眼前的情况是真还是假，深吸一口气，掏出了自己包中的匕首，冲了上去。
“往我这里来！”他高呼，想要吸引恶魔的注意力。
可诡异的是，无论是那群恶魔，还是正在逃跑的男子，都没有看向他。
达达克斯心中一沉，随后更是甩出了手中的匕首，径直飞向快要抓住男子的恶魔。
匕首从恶魔的脑袋上穿了过去，仿佛什么都没碰到。
“这是试炼？幻象？”达达克斯楞在了原地。
眼前的恶魔直接一臂贯穿了男子，以及他怀中抱着的孩子。鲜血溅落在地面上，男子睁大了双眼，嘴角溢着血液，想要说些什么。他想低头看看自己的孩子，但已经没有机会了，尸体直挺挺的倒向了地面。
“畜生！！”达达克斯只感觉一股怒气喷涌。
但紧接着，一把巨剑，劈开了恶魔，而达达克斯看到来者的面孔时，更是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中。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