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秦晓正要侧头去问问百里明，可哪知却望见百里明抿唇的模样，脸上一派若有所思的模样，双眼晦涩不清得看着元音，双眉紧皱。
“崎亚是妖怪。”正当秦晓在观察百里明的时候，百里明却又突然开口了，冷然下了结论。
元音瞬间被激怒，尖锐得大声反驳，双眼之中满是恨意：“妖怪又怎么样！妖怪会在我差点被人强暴的时候救我！会在狼群攻击我的时候救我！会给我谁都给不了的温暖！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丈夫！这一切，你能给我吗？人能给我吗？不！除了崎亚！除了他，谁都给不了我！谁也给不了我——！”
这凄厉又哀伤的回音一下一下回荡在房间内，一言一语宛若一把石锤，重重敲在了秦晓的心头，让她心口泛出阵阵得疼。
“别这样……”秦晓伸手抚了抚额头，叹息一声，“你若执意生下他，也许……你会死。”
百里明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对元音解释道：“妖胎对人体损伤太大，妖气会在母体十月怀胎的期间，全面渗透到母体的五脏六腑之中，且，等到分娩之时，及有可能全身能量都被胎儿所吸食，母体将会因为气力枯竭而死去；就算你能侥幸不死，却也会沦为妖物，理智尽失，变作半妖物。”
秦晓的心更下沉一些，看着浑身泛着妖气的元音，只怕此时的她……已经被妖气侵入到了五脏六腑之中了吧……
“呵……死么……”闻言，元音垂头，竟吃吃笑了起来，笑意三分荒凉，七分解脱，“若不是为了我的小崎亚，我又有什么信念，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的思想太悲观，等到她分娩的时候，只怕真的会是……念及此，秦晓的思想猛然顿住，她甩甩脑袋，不让自己再猜测下去，想了想，终于，她还是抬起头来，双目炯炯得看着元音：“如果你不会后悔，我会帮助你生下它……”
元音一愣，对她的不敢置信得问道：“你……会帮我？”
秦晓笑得有些如释重负：“对，我帮你，我帮你生下……”
“我不允许。”百里明冰冷的声音响起，分外利落得截断了秦晓的话，眼中煞气开始翻涌，脸色也沉了下来，僵硬道，“别忘了你的职责，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清楚。”
秦晓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当然清楚！可是，我更明白，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小明，我不喜欢被人逼着做我不喜欢的事，更不会去做违反自己新意的事，我做任何事，只遵照我的内心想法，没人能强迫我，就算是我的师傅，也不能！”
“看来，我们注定不是同道中人。”百里明站在秦晓的对立，说话间，周遭杀气开始蔓延。
“我一直坚信，就算是除妖师，也必然要遵从事理，妖必然也和人一样，有好坏之分，小明，你不觉得你把所有妖怪都一竿子打死的作法，实在是太愚蠢了么？！”秦晓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得将他引后退，由此让他离元音远一些，以防这强烈的杀气会伤害到她。
“妖，即是妖，没有好坏，只有强弱，强大的妖怪，要杀，弱小的妖怪，更要杀。世间之妖尽罪孽，惟有斩杀方可终，这是我百里家的祖训，你应该好好记住。”百里明面无表情得说着，手却已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符咒。
“你，你说什么……”哪知，听到百里明的话，元音竟激动了起来，挣扎着起了身，拖着六个月的胎儿踉踉跄跄得，就要往他所在的地方而去。
见状，秦晓暗道一声不好，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环抱住元音，在她耳边轻声又急促道：“你疯了……快退后！”
元音却恍若未闻，依旧浑身颤抖，分外激动得冲百里明道：“世间之妖尽罪孽，惟有斩杀方可终……这句话，这句话在那群杀死崎亚的人嘴里也说过，你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崎亚！”她激动得大吼，如中魔障。
秦晓一愣，将疑惑的目光扫向了百里明：“小明……？”
百里明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声音像是一道万年不化的寒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崎亚，大抵应该是我父亲和叔叔带着族人在外修行之时，所斩杀的熊妖。”
他说出的话如此波澜不惊，可抱着元音的秦晓，却分外清晰得感觉到，元音的身体在发抖。
却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难过。
“我秦晓发誓，一定会助你产下孩子！”秦晓理解元音的悲哀，杀夫仇人之子就在自己的面前，她无法报仇不说，甚至……还想连同自己肚中未出世的孩子一并杀了，这不可谓不悲哀。
百里明的动作不再停顿，右手分外利落得开始画咒，秦晓也挡在了元音面前，伸手张开了一个结界，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可却在此时，房门口，猛然想起一道威严又苍老的声音：“深更半夜，这是要拆了我元家么！”
秦晓和百里明手中的动作戛然而已，非常一致得将眼光看向了门口的说话者，——只见满面怒容出现在门口的，竟是元音的父亲，元千沉。
没有了白天的威严与威势，此时的元千沉身上更多了一分苍老，面上的皱纹瞧上去好似深了很多，穿着白净的睡衣，含着怒意，站在了门口，看着房内的三人。
见元音的父亲也出来了，秦晓一喜，急忙先告状：“元先生，快！快将这个人敢出元家！他竟然妄想伤害您的女儿！简直是不可饶恕！”
此言一出，元千沉当即脸色更冷了三分，沉声追问：“你要伤害音音？”
百里明却不慌张，收回了本在画符咒的右手，转而插进了口袋中，口中话说得不疾不徐：“您的女儿怀了妖怪的孩子，再不把这妖胎打掉，唔，元先生，您觉得您的女儿还能活多久？”
“你说什么？”元千沉瞬间抓住百里明话语中的要点，问得一针见血，厉声道，“什么妖胎？”
“所谓妖胎，即，妖怪的孩子……”百里明嘴角微微挑起，回答得掷地有声，又将元音所经历得境况，简单得对元千沉重复了一遍。
元千沉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神情也越凝固一分，脸色变得极差，仿佛一下子，便老了五岁。
见他这副神态，秦晓实在是摸不透元千沉是站在元音这边，还是站在百里明那边，心中不禁有些紧张。
可是，元千沉却也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并没有表达自己的立场，一时之间，整个房间安静之极，静得可闻到众人轻轻的呼吸声。
“音音，你……”许久，元千沉才缓缓抬起脸上，看着元音，慈眉善目，语气苍茫。
“爸爸，我爱崎亚，我真的好爱他……”元音眼前一酸，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语调已不由控制得再次带上了哭腔，“若不是因为他，我早就已经死了，真的……爸爸，如果你能见到崎亚，你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乖，听爸爸的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吗？乖女儿，你不能这样啊……”元千沉轻声哄着，可那眼中透出的神情，却有些不对劲，“听爸的话，把肚子里的妖怪，打了吧……”
此话一出，秦晓一愣，却也很快就释然，想来这世界上也没有哪一个父亲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在自己的眼前，不管是为了多少伟大的理由，不管是为了多让人心酸的爱情，都不能够成为让自己儿女放弃生命的借口和理由。
“不！我不打！爸爸，这是崎亚的孩子，我不能打掉他！”元音伸手将自己的肚子更牢固得捂了起来，大声反驳。
“元音！听爸爸的话，把这个妖怪的孽种给打了！”见元音这样反应，元千沉怒气也上来，响亮得怒吼着，“我元家怎么能有妖怪的后代！这是一种耻辱！我决不允许你生下它！”
“孽种？”这个词刺得秦晓非常不舒服，她冷哼了一声，说话的口吻也不客气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孙子叫‘孽种’的，元先生，您不愧是X市第一豪商，果然与众不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元音的声音突然又变得苍凉了起来，轻声问道，“爸，你养育我这么大，就是为了让我嫁给另一个富商，以此来巩固您的地位的吧……在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您曾经跟我说，让我不要爱上谁，否则，受伤的只会是我自己……”
秦晓一愣，望见元音绝望的眼神，再看向元千沉时，只觉得这元大老爷是怎么看怎么面丑心恶，随即心中恍然大悟，难怪元音一直重复说明“崎亚对她的好甚至超过了她的父亲”，相比起元千沉的绝情，崎亚果然可以称得上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了！
“嫁给你林伯父的儿子有什么不好！那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有多个学位，人也长得一表人才，你怎么就……唉！算了！”元千沉戛然而止，转而将目光洒向了一旁面无表情听着一切的百里明，口吻夹着一丝傲气，沉声吩咐，“想办法让小姐流产，五百万，就是你的了。”
秦晓紧张得看着百里明：“小明！……”
沉默许久，百里明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他目光灼灼看着元千沉，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嘲讽：“一条命，五百万……这个交易，倒是不错。”
“既然价钱公道，那么请快点完成任务，支票还是信用卡，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元千沉微微闭了闭眼，说得及其自然。
“是么。”百里明双眼眯起，嘴角的笑意扩散得更大了一些，“可惜，我对您的钱，却不怎么感兴趣。”
“你！”元千沉刷得睁开眼来，闪烁着怒气，“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百里明微微歪起了头，一头碎发柔顺得贴在他的脸上，瞧上去漂亮极了，脸色依旧透着迷离与冷然，薄唇轻轻道来：“我最讨厌，有人命令我。”
元千沉被他吓得脸色微苍白，嘴中却仍倔强道：“荒唐！小小年纪不学好，竟敢忤逆我的话！”
百里明却懒得再理他，直接将脸转向了一旁的秦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尽管声音依旧冰冷，可这句话的意思……
顿时，秦晓双眼变得亮晶晶的，看着百里明都要发出光来：“你答应了？”
百里明不回答，直接擦过元千沉的肩膀，向着门外走去，“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