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古斯和琪琪

那天晚上真的没有太多时间去了解古斯塔夫斯·巴米莱沃。因为第二天就要出发了，所以他们一直在忙着收拾行李，并不断地争论着什么该带，什么不该带。

这么多人同时说话显得是如此嘈杂，以至于古斯塔夫斯茫然又困惑。他坐在那里望着他们，抚摸着被包扎起来的手指。琪琪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古斯不断地看向她，但却不让她靠近自己。

一旦她靠近一点，男孩就会挥手驱赶，仿佛把她当作一只母鸡。“离远点！”他喊道，“别过来！”

“他简直像某些时候的琪琪一样令人疑惑。”杰克笑嘻嘻地说，“琪琪搞不懂他。好吧，我把那本书放哪里了？艾莉阿姨，我把那本大书装起来了吗？”

“你是装起来了。”坎宁安夫人回道，“然后我又把它拿出来了。我第三次说了，杰克，你不能带着一堆关于鸟的书去。最多两本，去好好选一下。”

“您真是太狠心了。”杰克呻吟道，“好吧，我假设你会允许我带上双筒望远镜？事实上，如果不能带着它，那我也不要去了。”

“你可以把它挂在脖子上。”坎宁安夫人说，“务必记住，我们有七个人，要和所有的行李挤在一辆车里。我们必须精简所有的行李。琪琪，把绳子拿回来。琪琪！杰克，如果你再不阻止琪琪捣乱，我会疯掉的。所有的东西我只要放下一会儿，她就会抓走！”

“笼子在哪里？”古斯塔夫斯突然以一种威严的声调问道，“把他关进笼子里。”

“她是雌鸟，不是雄的。”杰克说，“也别再继续提笼子了。停止命令吧，拜托！”

古斯塔夫斯显然没听进去，而且被杰克强硬的语调惹恼了。他坐直了起来。

“这只鸟系（是）——系（是）——顽厉（劣）的。”他说，“不好。顽厉（劣）。如果是我，我不会撒（散）养他，不用笼子。”

“现在，杰克，听我说！”坎宁安夫人看到杰克被激怒的脸色，提醒着他，“古斯还没习惯琪琪。不像我们。给他点时间让他适应一下。别在意。古斯塔夫斯，这只鸟并不顽劣。她很好。你坐在那儿就好了，保持安静。”

“笼子在哪里？”古斯塔夫斯又问了一遍，以一种令人冒火的语气，“一个很弟（大）、很弟（大）的笼子。给顽厉（劣）的鸟。”

杰克走向他，把脸贴近吃惊的男孩，以戏剧般的腔调，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我有一个很弟（大）、很弟（大）的笼子。但是我只用它来装蠢透了的小男孩们。我会为你把它拿过来，古斯。如果你想要一个很弟（大）、很弟（大）的笼子，那你就应该为自己准备这个。你应该坐在里边，这样你就安全了，远离顽厉（劣）的、顽厉（劣）的鸟。”

接着，就轮到杰克被震惊了，古斯塔夫斯突然大哭了起来。四个孩子呆呆地看着他。一个十一岁的男孩怎么会如此地可笑？简直难以置信。甚至连露西安也露出了厌烦的表情。坎宁安夫人急忙跑向他。

“他累了。”她对其他人说道，“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以前也从没见过琪琪这样的鹦鹉，也没见过我们，说真的！振作一下，古斯塔夫斯。杰克当然不是他说的那个意思。”

“我是认真的，”但杰克又开始了，“我很乐意，琪琪的旧笼子足够大，并且……”

坎宁安夫人坚定地从屋子里带走了抽泣的古斯。其他人交换着充满厌恶的眼神。

“天哪！想想看我们整个假期都得忍受这个！”杰克开口道，“我只能说到时候我会好好地照看他——让他一点都不会喜欢的那种照顾！”

“我也会照顾他，”菲利普狠狠地说，“他以为他是谁——居然给琪琪和笼子立下了规矩！哦，杰克——我真希望你刚刚把那个老笼子找出来。我会很乐意看到古斯塔夫斯精彩的表情。”

“可怜的老古斯！”露西安说，“那样的话他还不得叫起来，可怜的古斯！”

“古斯！”琪琪立刻说，“费事——古斯！费事——古斯！”

每个人都笑了起来。“你又一针见血了，”菲利普对琪琪说，“费事——那确实是接下来我们将不得不忍受的——没完没了的小题大做、喋喋不休的抱怨和每时每刻的犯傻。为什么外国佬就不能好好地管教他们的小孩呢？费事——古斯！我们一定会被他累垮的！”

“费事——古斯！”琪琪叫着，用她的大爪子来回蹦跶着，“擦干你的脚，古斯！”

“你是想说，擦干你的眼睛。”菲利普说，“我希望古斯不要泪崩太多次。我大概会跟妈妈借条茶巾带着，在他每次看起来要哭出来的时候赶紧借给他。”

坎宁安夫人回来了，听到了他说的话。“我想你有点刻薄了。”她说，“他确实像是个会犯糊涂的小孩，我承认——但是每次当他使用不适当的措辞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嘲笑他，突然陷入这样的环境他一定也很焦虑不适应。我想你们应该公平一点，给他一个机会。”

“好吧，妈妈。”菲利普说，“尽管如此——比尔也不应该在刚刚放假的时候就这么把古斯这样的人一下子推给我们。”

“你看，”他妈妈说，“是这样。比尔需要照顾这个年轻人——但他知道你们不会喜欢他。所以他曾经和我提议说他也许应该带着这孩子单独去其他的什么地方。我可没法接受这个，假期如果缺了比尔简直太糟了——最后我们觉得最好还是让古斯跟我们一起去，我们会尽力接纳他。只能这样，要么就是他们俩都不跟我们去度假。”

“我明白了。”菲利普说，“好吧，我宁可忍受古斯，也不愿意比尔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妈妈说，“既然这样，就别让比尔太为难，好吧？如果你们太过烦恼，他可能宁愿在接下来的假期里带着古斯一起消失。就是这样——我相信你们会有办法搞定古斯，以不让他受到伤害的方式。实际上对我来说，他就跟一个被宠坏了的哭闹的小婴儿一样。”

“我们会尽快让他明白该怎么做。”杰克说，“但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比尔会这么好心地收留他。这个哭泣的小婴儿现在在哪儿？”

“我让他上床了，并给了他一本书。”坎宁安夫人说，“今晚有这么多的事要做，我觉得我真的没法再应付不断的哭诉、眼泪和争吵，特别是这是你们回家的第一天——所以我想让他上床待着，或许每个人都会高兴一点。”

“你真好！”杰克说，“好吧，现在亲爱的古斯已经平安无事了，让我们继续搞定这堆东西吧。我猜你并不需要谁给你帮厨、准备晚餐，艾莉阿姨？”

“我想这是一个‘你又饿了’的委婉表达方式？”坎宁安夫人说，“那么——女孩们去帮忙准备晚饭。至于你们这两个小伙子，来帮我把这一大堆东西分装成尽可能小的包裹！我几乎把古斯塔夫斯的所有东西都取出来了——他带了一堆荒唐东西——比如真丝睡衣！所有的物品上都绣着他名字首字母的标记。”

“那他在学校里一定被戏弄过很多次。”菲利普说，“可惜他们没把他的头发剪掉。他那头长长的黑色鬈发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我们不能帮他把头发剪一剪吗，妈妈？”

“或许。”他妈妈说，“我们别再谈他了。”

行李的打包终于赶在晚饭前完成了。坎宁安夫人坚持每个人只能带一套换洗衣服，包括衬衫、运动衫、外套和雨衣。她再一次把那本关于鸟的大书搜了出来——它被杰克藏在了行李箱里的一叠衬衫下面，然后恼火地看向男孩。

杰克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哦，对不起，艾莉阿姨！您看，是它自己又跑到行李箱里去的！”

“我现在就把箱子都锁起来。”坎宁安夫人坚决地宣布道，“说真的，杰克，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希望被好好揍一顿屁股！”

晚餐十分热闹。古斯塔夫斯在卧室里拿着属于自己的那盘食物，多少有些嫉妒地听着。他有些累了，很高兴能在床上用餐——但楼下听起来非常开心热闹。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并没给这家人留下什么太好的印象。那只鸟——都怪那只“顽厉（劣）”的鸟把事情搞砸了。如果他有机会和琪琪独处，他一定会敲它的脑袋——狠狠地！

当他想象这幅画面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挥了起来。结果餐盘被颠了一下，柠檬水洒在了茶巾上。这让他又想起了琪琪。他急忙清理起眼前的混乱。他是如此全神贯注，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有个小家伙悄悄地溜进了房门。

是鹦鹉，她正是来找古斯塔夫斯的。琪琪敏锐地发现他在晚餐餐桌上缺席了。那么他在哪里？楼上吗？

琪琪走到床底下，开始翻箱倒柜。她被一个盒子吸引了注意力，随即试图啄掉它的盖子。她喜欢一切可以掀开盖子的机会。

古斯塔夫斯听到了声响。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不禁环顾起房间。

啪嚓——啪嚓——啪嚓！盖子打不开。“谁在那里？系（是）谁？”古斯用焦急的声音问道。

琪琪思考了一下应该制造哪种声响。她有一个非常丰富的关于各种声响的记忆库。其中一种是火车穿过隧道时发出刺耳的鸣笛声。但是，不——那会把坎宁安夫人引到楼上来的，并且她会发火。割草机或许行——最有效果的噪音之一，但是在室内也不常见。

当然，她也会各种各样的咳嗽——短促激烈的咳嗽、低沉用力的咳嗽，她还会花式百出的打喷嚏。来个喷嚏怎么样？

琪琪打了她模仿得最像的一次喷嚏，“阿——阿嚏！！”这听起来确实非常惊悚，尤其它是从床底下传出来的。

古斯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个喷嚏——如此巨大——从床底下传了出来！谁在床底下？有人躺在那里等他？他颤抖起来，柠檬水再次洒了出去。

琪琪开始咳嗽——声音低沉、缓慢、空洞而令人心碎。古斯塔夫斯呻吟了起来。现在是谁在他床底下咳嗽？他不敢下去看。他确信只要自己的脚一沾到地面，那里的某个人就会立刻抓住他的脚踝。

琪琪接着又制造出了一声非常逼真的咆哮。可怜的古斯抖得更加厉害了，以至于整个餐盘都差点滑落到床外。他勉强抓住了它，但仍旧有一个盘子掉了下去，撞到他的一只鞋，然后慢慢地滚进了床底下。

现在轮到琪琪被吓了一跳了。她跳着避开了盘子，瞪着它，直到它旋转着躺平在地上。

“救命！救命！”古斯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突然大喊起来，“有人在我床底下。帮帮我！救命！”

比尔立即冲了进来，他大步迈向古斯塔夫斯：“怎么了？快点，告诉我。”

“在床底下。”古斯虚弱地说。比尔蹲下察看，但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在他察看之前，琪琪已经决定结束这个玩笑，现在她正安全地藏在最近的衣橱里。她把头歪向一边，倾听着外边的动静。

“你不该胡思乱想，老伙计。”比尔亲切地说，“床底下没有人——那里从来都没有什么人。完全没有！好了，我会帮你把餐盘拿走，然后你收拾一下就可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