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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HMGB1相关分子机制在呼吸系统疾病中的作用及研究进展
高迁移率族蛋白(high-mobility group proteins,HMG)于1973年发现,因其在凝胶电泳中速度快而得名。HMG蛋白家族依据其基因编码序列的不同分为三个超家族,HMGA家族富含A/T序列,HMGB家族共用一个HMG-Box序列,HMGN家族共用一个核小体结合序列。其中HMGB1蛋白含量最丰富、分布也最广泛。HMGB1分子在进化上高度保守,其氨基酸序列在小鼠与大鼠来源上有100%同源性,在大鼠与人类来源上有99%的同源性,细胞定位研究显示HMGB1可以在胞核与胞质间穿梭循环。近年来关于HMGB1在基因、生化和细胞生物学领域的研究已大为深入,研究表明HMGB1参与包括DNA相关活动、生长、分化、衰老、肿瘤及炎症方面等多种病理生理活动 [1]。
一、HMGB1的结构及释放
HMGB1是一个分子结构上高度保守的蛋白其一级结构由两个DNA结合区(HMG A box和HMGB box)以及一个酸性C尾组成。研究表明,HMGB1分子内部不同区域可识别不同的受体进行信号转导,行使不同的功能。150-183位氨基酸序列识别RAGE受体,89-108位氨基酸序列识别TLR4 [2](图38-1)。HMGB1一般位于细胞核内,但可以由免疫细胞(如单核巨噬细胞、树突状细胞)主动分泌,或由受损的、即将死亡的细胞被动释放。其释放机制包括PARP-1介导的坏死途径、caspase3/7介导的凋亡途径、ATG介导的自噬途径、ROS和Ca 2+超载途径、PKR介导的免疫复合物激活途径、分泌型溶酶体介导的胞外分泌途径等多种形式 [1]。
图38-1 HMGB1的结构与功能
图片来自参考文献[2](A)HMGB1的一级结构由A box,B box,及一个酸性C尾结构域组成。(B)核内HMGB1参与了DNA复制、转录、修复等多种功能。HMGB1增强一系列转录因子家族的转录活性,包括p53、p73、RB、Rel/NF-κB和RE等。(C)一旦被释放到胞外,HMGB1结合多种受体,激活DAMP信号转导途径,参与多种细胞反应。(D)胞浆HMGB1可结合beclin 1蛋白诱导细胞自噬。(E)胞膜HMGB1可促进轴突生长和血小板激活
二、HMGB1的受体及功能
迄今为止发现的HMGB1的受体很多,包括RAGE,TLRMac-1,syndecan-1(CD138),CD24,CXCR4,TIM-3等。HMGB1通过与RAGE结合可激活nuclear factor(NF)-κB 与mitogen-activated protein kinase(MAPK)通路,产生多种促炎因子、趋化因子,诱导细胞生长、增殖、迁移。RAGE还通过Dia/GTPase/cyto-skeleton轴介导HMGB1的促细胞迁移功能 [3]。TLRs家族的TLR2,TLR4与TLR9也可通过激活NF-κB和MAPKs通道参与HMGB1的信号转导 [4]。Mac-1(CD11b/CD18,aMb3)是一种白细胞表面整合素,有研究表明,HMGB1不仅增强Mac-1的表达,而且可以促进其与RAGE的相互作用,该机制是HMGB1介导中性粒细胞募集的一个重要机制 [5]。此外,HMGB1还能通过aV b3整合素抑制巨噬细胞的吞噬功能 [6]。HMGB1通过与趋化因子CXCL12结合,可作用于CXCR4促进炎症细胞的趋化活性,该机制不依赖于RAGE和TLR4 [7]。CD24和TIM-3是负调控受体,在巨噬细胞与肿瘤相关DC细胞中抑制HMGB1介导的免疫放大效应 [8]。TREM-1在多种免疫细胞中介导TLR激活后的免疫增强反应,HMGB1通过与其直接结合进一步放大NF-κB通路的激活状态 [9]。体外实验研究表明,HMGB1能激活多种细胞产生炎症反应,相关研究总结如下:
离体条件下HMGB1介导多种细胞产生炎症反应
•激活单核/巨噬细胞释放TNF及其他细胞因子 [10,11]
•诱导平滑肌细胞迁移与骨架蛋白重塑 [12]
•增加Caco-2单层细胞的通透性 [13]
•诱导人内皮细胞表达RAGE和黏附分子(ICAM-1,VCAM-1) [14]
•激活内皮细胞释放TNF,IL-8 [14]
•激活人中性粒细胞MAPK P13K信号通路并促其表达促炎因子 [15]
•通过结合凋亡中性粒细胞表面的磷脂酰丝氨酸,抑制其被巨噬细胞吞噬 [16]
三、HMGB1在呼吸系统相关疾病中的研究
(一)哮喘
Changchun Hou等研究表明,与对照组相比,HMGB1的表达在哮喘患者痰液中显著增加,且与哮喘分级,%FEV(1)和FEV(1)/FVC值负相关。RAGE的内源性拮抗形式esRAGE在哮喘患者痰液中也显著增加,但与哮喘分级不显著相关 [17]。M. B.等发现,与非中性粒浸润型哮喘及COPD患者相比,sRAGE水平在中性粒浸润型哮喘及COPD患者BALF中显著降低,几乎检测不到。多元回归分析显示,中性粒细胞浸润是sRAGE组间差异的唯一独立危险因素,而肺部病原体种类、肺功能等对sRAGE的组间差异均没有贡献。HMGB1与amyloidA(SAA)水平在四组内均没有显著差异。该研究还发现esRAGE与sRAGE水平正相关,也有组间差异 [18]。E. -J. Shim等的研究表明,HMGB1在哮喘患者体内明显增高,且与TNF-α、IL-5、IL-13水平正相关。动物研究方面,在Ovalbumin(卵清蛋白OVA)诱导的小鼠急性哮喘模型中,HMGB1抗体预处理能减轻肺部病理损伤、降低气道阻力、减少BALF细胞计数及GM-CSF、IL-5水平。HMGB1还降低了淋巴组织中CD11b-CD11c+标记的DC细胞表面TLR2、RAGE的表达,但对TLR4的表达没有影响 [19]。Chen-Chen Lee等发现,在OVA诱导的小鼠慢性哮喘模型中,HMGB1抗体减少了肺部黏液形成、胶原蛋白沉积,以及淋巴结中Th17、Th1、Th1细胞比例及其对应分泌的IL-17,IL-4,IFN-γ表达水平,气道重塑相关细胞因子TGF-β、VEGE-1水平也降低。组化研究表明,OVA诱导后小鼠肺部TLR2、TLR4表达明显增加,而RAGE没有改变。抑制HMGB1后,RAGE仍没有改变,但支气管肺泡上皮细胞中TLR2、TLR4表达明显减少 [20]。Changchun Hou等研究发现,在OVA诱导的小鼠慢性哮喘模型中,拮抗HMGB1后,嗜酸性粒细胞、中性粒细胞浸润均减少,血清IgE减少,气道高反应性降低,肺组织胶原沉积、α-SMA染色也减少。体外研究发现,HMGB1增强了人胚肺成纤维细胞MRC-5的迁移能力,且促其增殖与表达α-SMA和胶原。该研究还证明在人体与动物哮喘模型中,血清HMGB1与IL-1β结合增加,且HMGB1/IL-1β复合物较它们各自单独存在能更显著的增强16-HBE、PBEC、A549细胞株表达MMP-9和VEGE [21]
(二)肺纤维化
囊性纤维化(CF,cystic fibrosis)是一种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病,由囊性纤维化跨膜传导调节因子(cystic fibrosis transmembrane conductance regulator,CFTR)蛋白编码区突变引起,在肺部表现为大量黏稠黏液聚集且不能排出,并常合并肺部多种细菌定植。Steven M. Rowe等研究发现,与对照组相比,CF患者痰液中HMGB1显著增高,且在CF加重期当中性粒细胞大量浸润时,HMGB1增高更加明显。HMGB1表达水平还与CF患者入院接受抗菌治疗的天数负相关。离体研究表明,HMGB1促进人中性粒细胞的趋化运动,且其趋化作用部分通过CXCR2介导,但对鼠中性粒细胞没有影响。在体研究表明,HMGB1促进肺部胶原蛋白降解为PGP [22]。Naoki Hamada等研究表明,与间质性肺炎等对照组相比,HMGB1在特发性肺纤维化(idiopathic pulmonary fibrosis,IPF)与超敏反应性肺炎患者(hypersensitivity pneumonitis,HP)BALF中明显增高。博来霉素诱导的小鼠肺纤维化模型证明,随着时间推移,HMGB1表达逐渐增高,且早期主要表达于支气管上皮,晚期纤维化期则在肺泡上皮和免疫细胞中均表达 [23]。铜绿色假单胞菌是CF患者体内最主要的定植菌,且与肺功能下降密切相关。Maria Entezari等研究表明,HMGB1抗体预处理减少了铜绿色假单胞菌诱导后野生鼠和CFTR -/-囊性纤维化鼠的肺部病理损伤、中性粒细胞浸润、BALF总蛋白浓度和细菌总量。用CF患者的BALF干预RAW 264. 7细胞后,其吞噬细菌的数量减少,而抗HMGB1抗体能恢复其吞噬能力。HMGB1对巨噬细胞吞噬功能的抑制作用是通过TLR2/4实现的,TLR2/ 4敲除能部分恢复其吞噬作用 [24]。RAGE在肺部较全身组织相比特异性高表达,尤其在Ⅰ型肺泡上皮细胞中。关于RAGE在CF中的研究结果既复杂又矛盾。有研究表明,特发性肺纤维化患者和博来霉素、石棉诱导的肺纤维化小鼠肺部RAGE表达均减少,RAGE缺失的小鼠有自发性肺纤维化的倾向,且石棉诱导下其纤维化程度更高 [25-28]。但He等研究表明,RAGE缺失强烈抑制了小鼠发生博来霉素诱导的肺纤维化 [29]。基于此矛盾现象,Judson M等研究表明在博来霉素诱导的肺纤维化中,RAGE缺失或表达减少减轻了肺纤维化,但对石棉诱导的肺纤维化,RAGE缺失没有影响。离体实验表明,RAGE缺失促进了博来霉素干预下的肺上皮细胞迁移与修复,而不影响细胞死亡,但对石棉干预下的肺上皮细胞同样没有类似作用。研究还表明,外源性给予sRAGE不能保护博来霉素或石棉诱导的小鼠肺纤维化 [6]。
(三)脓毒症、LPS相关ALI/ARDS
脓毒症常伴全身器官损害,肺损伤常伴随发生。研究表明,HMGB1在脓毒症患者血清中明显升高,且在非幸存者血清中较幸存者相比,升高更为显著 [30]。动物实验表明,不论在LPS还是肠穿孔诱导的脓毒症小鼠模型中,HMGB1都有重要作用 [30,31]。与TNF-α、IFN-r等早期即明显升高的促炎因子不同,HMGB1升高较晚,且当其开始显著升高时,伴随着小鼠死亡率骤升,拮抗HMGB1能明显降低小鼠死亡率。Hiroshi Ueno等研究表明,ALI/ARDS患者BALF HMGB1表达明显增高,15mg/kg LPS诱导小鼠急性肺损伤后BALF HMGB1也增高,抗HMGB1处理能减轻肺部通透性增加。肺内直接注入HMGB1,而不是HMGB2,能诱导小鼠产生急性肺损伤 [32]。
(四)休克相关肺损伤
Raymond LC Kao等在失血性休克复苏小鼠模型中发现,外周血HMGB1在24h即开始明显增加,且用A-box拮抗剂减轻了肺部中性粒浸润与肺蛋白渗漏,但对肠通透性没有影响 [33]。A. K. Sharma等在肺缺血再灌注小鼠模型中发现,RAGE敲除、外源性给予sRAGE、抗HMGB1抗体均能显著减轻肺损伤、中性粒浸润、促炎因子分泌和肺水肿。外源性给予HMGB1增强了野生鼠肺缺血再灌注损伤,但对RAGE敲除小鼠没有影响。在Jα 18-/-特异性敲除小鼠(iNKT细胞特异性缺失)体内导入RAGE-/- iNKT细胞,肺损伤明显减轻,导入WT iNKT细胞则重建了肺缺血再灌注损伤。体外实验进一步证明,HMGB1由巨噬细胞产生,IL-17由iNKT细胞产生,且iNKT产生IL-17依赖于RAGE受体。这些结果表明,在小鼠肺缺血再灌注损伤中,巨噬细胞分泌的HMGB1通过iNKT表面的RAGE受体激活其分泌IL-17,进而介导了肺损伤 [34]。Jie Fan等研究发现,失血性休克小鼠4h后BALF HMGB1显著增高,且通过TLR4/ MyD88-IRAK4-p38 MAPK and Akts轴激活了中性粒细胞NAD(P)H氧化酶,促进其产生ROS,进而介导了肺部损伤 [35]。
(五)机械通气相关肺损伤与细菌性肺炎
关于机械通气相关肺损伤,Ning Ding等研究表明,单纯静脉给予小剂量LPS(5mg/kg)或者单独小潮气量(10ml/kg)机械通气均不能导致BALF HMGB1的增加,但当二者合用时能导致明显的HMGB1增加,且在此情况下NF-κB、p38、JNK、ERK这四个通路都被激活。抑制NF-κB、p38能降低HMGB1表达,但抑制JNK、ERK不能降低HMGB1表达 [36]。Eileen N.等研究表明,大潮气量机械通气(30ml/kg)下,BALF HMGB1显著增加,而小潮气量(8ml/kg)下没有明显增加。抑制HMGB1减轻了大潮气量下肺部微血管通透性增加,减少了中性粒浸润、TNF-α水平,提高了血氧饱和度。免疫荧光显示,大潮气量机械通气下HMGB1主要来源于巨噬细胞,在中性粒和内皮上皮细胞中也有增加 [37]。Vivek S.等研究发现,小鼠吸72h纯氧后接种铜绿色假单胞(PA)菌,24h内几乎全部死亡。而吸21%氧气的小鼠接种PA菌后能存活到24h以上,且肺部细菌数量降低了6倍。吸纯氧后BALF HMGB1显著增加,吸21%氧气后则没有增加。HMGB1抗体显著降低了肺部细菌总量与BALF总蛋白浓度。离体实验表明,纯氧暴露削弱了中性粒细胞与巨噬细胞的吞噬能力,HMGB1抗体预处理后吞噬作用显著增强。关于金黄色葡萄球菌感染导致的细菌性肺炎,HMGB1治疗则不是很显著 [38]。Ahmed Achouiti等研究发现,HMGB1在金黄色葡萄球菌感染后24h达峰值,48h即降低。抗HMGB1治疗与RAGE敲除能较微弱的减轻早期6h时肺病理损伤和肺水肿,降低TNF-α、KC水平和BALF细菌总量,但对后续时间点均没有影响。TLR敲除对金黄色葡萄球菌诱导的肺损伤完全没有影响。这三种干预均没有影响中性粒细胞浸润 [38]。
(六)肺动脉高压
Bernhard Moser等研究表明,与主动脉狭窄(AVS)等对照患者相比,慢性栓塞型肺动脉高压(CTEPH)和特发型肺动脉高压(iPAH)患者血清中esRAGE、sRAGE均显著升高,且CTEPH患者血清HMGB1也显著升高。iPAH患者与CTEPH患者相比,血清sRAGE更高。肺动脉内膜剥离术、肺移植术前后,CTEPH与iPAH患者血清sRAGE的表达没有明显变化 [40]。Yukari等在动物研究中表明,在野百合碱(monocrotaline,MCT)诱导的大鼠肺动脉高压模型中,1周后BALF HMGB1显著增加并达到峰值,3w后BALF TNF-α、MCP-1开始显著增加,4周后血清HMGB1显著增加,同时伴随大鼠死亡率显著增加。抗HMGB1抗体减少了BALF中内皮素-1、TNF-α、MCP-1、IL-1β水平,减弱了肺动脉壁增厚与右室收缩压的增高,并降低了死亡率 [41]。
四、HMGB1的治疗
阻断HMGB1的释放及阻断其下游信号转导已成为研究治疗的靶点。目前已有研究表明,有多种化合物及多种途径可以阻断HMGB1的信号途径,然而都没有进入临床试验。抗HMGB1单克隆抗体可中和HMGB1,HMGB1的无功能区A box衍生物可竞争性抑制HMGB1与其受体的结合,RNA干扰可直接抑制HMGB1表达。针对缺血再灌注损伤常伴随HMGB1表达增高,研究表明灌流前采用Sulfate-Cellulofine吸附珠特异性吸附血清中HMGB1可减轻灌注相关肝损伤。一些临床药物也被证明可阻止HMGB1的表达、释放,如降脂药物他汀类,丹参酮ⅡA,地塞米松,氯喹等,一些中药也被证明有类似功能,如甘草,当归,丹参,绿茶等。此外针对HMGB1的受体RAGE、TLR的干预也是治疗靶点,如利用可溶性RAGE(sRAGE)竞争性消耗HMGB1,可减少HMGB1与RAGE、TLRs的结合 [42]。
五、总结与展望
在呼吸系统各种疾病模型中,从急性期、慢性期到纤维化期,HMGB1均参与其中。急性肺部疾病中,HMGB1在重型肺损伤中有重要作用,如大潮气量呼吸机相关肺炎、致死性脓毒症与LPS相关肺损伤、失血性休克相关肺损伤、长期纯氧暴露等,并与死亡率紧密相关。慢性纤维化相关肺部疾病中,HMGB1促进了气道重塑与纤维化、肺动脉壁增厚、成纤维细胞增殖,并影响DC、NK、Th等淋巴细胞的比例及其对应细胞因子的分泌。HMGB1还削弱了巨噬细胞、中性粒细胞的细菌吞噬功能,但能促进中性粒细胞的趋化效应。尽管关于HMGB1的研究进展丰富,HMGB1的释放通路、膜受体、胞内信号通路还未完全阐明。更重要的,关于HMGB1在人体肺部相关疾病中的作用,还需临床上加大样本量研究。HMGB1的特异性拮抗剂在亚临床动物模型水平被证明有效,但在人体水平的有效性还需通过严格的临床对照试验来证明。
(王琳琳 陈世强 武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