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
一
“梅子,快出来看!”曾伟生对着正玩游戏的青梅大声喊道。
“什么事?咋呼呼的。”青梅走了出来。
“你看,有个招聘启事。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原来是《都市快报》在招聘记者,电视上正播放着招聘广告。
“我又不是学这个专业的,恐怕不行吧?”
“大学本科,汉语言文学,这些你不都符合吗?你平时不是总说干一种工作超过十年就该换一下了吗?现在机会摆在这里,你却打退堂鼓了?”
“那我就报,反正试试又不少什么。”
说干就干,青梅赶紧在网上搜索相关资料,刷题练习。曾伟生就打电话为她报名,把她历年来的获奖资料尤其是发表的那些诗呀散文的整理成册。
笔试考场借用的是市中区一所小学的教室,早早地,操场上就等待着三三两两的考生,考生大多数都是刚出校园的学生,男的青春活力,女的年轻漂亮,青梅突然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像她这样年过三十的几乎没有。
考铃拉响了,她心跳加速,这种久违了的感觉让她既兴奋又紧张。试卷一到手,她就马不停蹄地做了起来。还好,填空题多数都是有关文学作品的,古文翻译题也较普通,这对于一个初中语文教师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写作,青梅就更喜欢了,她很轻松的就把这个年龄的女性对人生的困惑,渴望超越自我等思想梳理成了一篇美文。即便这样,走出考场的她还是一点底也没有。因为毕竟试卷上还有太多让她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等待的滋味真不好受,从不看本地频道的她几乎锁定了市台。
正在讲课的青梅突然看见曾伟生站在窗外向她招手,她安顿好学生,走出教室。“你笔试通过了!”曾伟生高兴的说。“真的?”青梅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曾伟生对她使劲点了点头。“哈,太开心了。”青梅忍不住拍着手跳了一下。曾伟生指指教室,青梅赶紧用手捂着嘴巴。“这节课上完,赶紧回来,我们进一趟城。”曾伟生说。“干什么?”青梅问。“明天早上九点市电视台面试,我们总该准备准备。”“准备啥呢?”一遇到这样的问题青梅就傻眼。“总得买件新衣服吧,发型也得整整。”
再回到教室,青梅就没了心思讲课,她给学生安排了作业,然后在讲台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她望着眼前的学生,思绪慢慢飘散。“也许再等几天,就要告别这里了,再也不用为那高高的作业本发愁,为那些调皮蛋伤神……”虽然她并不讨厌现在的教师生活,但一想到繁华的都市,高档的写字楼,她就喜不自禁。
“别太开心了,你那希望渺茫的很哦。这次是笔试前10名进入面试,你笔试成绩第五,人家只招三个呢!”一回家,曾伟生就给还处于亢奋状态的青梅浇了瓢冷水。“第五咋了?200人中我都能考个第五,十人中我就不能考个第三了?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的语言表达能力!”她现在可是信心满满呀。“反正你别高估自己,前面那四个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从现在起,你就什么活也不干,认真想想别人可能问些什么问题。”“知道了,遵命,长官!”青梅俏皮地行了个军礼,跑到了卧室,对着穿衣镜,练起了自我介绍。
面试是在电视台演播厅举行的,现场录象,选手进出皆有工作人员引导。看着周围那些紧张的面孔,青梅有些好笑。这样的场面她见得太多了,在汇源师范,学校许多大型活动都是由她主持。可以说她就是一个舞台型人才,生活中与陌生人说两句话就会脸红,但一上舞台,就有了士兵听到号角般的兴奋。青梅冷静地将头一天准备的内容在大脑中回忆了一遍。
轮到她了,只见她挺胸收腹,成竹在胸地走进了考场。到考场正中时,她微笑着环视了一下主席台上的考官,微微欠身,优雅地鞠了个躬,然后静坐在答题位置等待着考官的提问。第一项内容:自我介绍。她很好地完成了任务。第二项内容:选择当记者的理由。她越说越轻松。接下来就是抽签答题。她抽的是请你谈谈对“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的理解。青梅有点懵,她并没读过这句话,甚至不知道它的意思,三分钟的思考时间,她虽然表面平静,但其实已经疯狂地将大脑储存翻了一个遍,但她仍然没有找到一点思路。这时评委席上有人发话:“不用紧张,就围绕这句话谈谈人的欲望吧。”青梅抬起头,望向说话的评委,她突然愣住了,虽然十余年的光阴过去了,但那浓如毛毛虫的眉毛怎能忘记!“朱聪!”青梅嘴巴微张,脑子嗡嗡乱响。朱聪眉毛轻扬,给了她一个明媚的微笑。这个微笑让她的思绪落回到了答题现场,“欲望?”她搜索着他话语里的光芒,仿佛当年惊现的辅助线,思路慢慢打开。
“怎么样?”刚出来,曾伟生就迎了上来。
“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还可以吧。”青梅轻抚胸口,压住心中的激动。
“你平时不是那么厉害吗?一个面试看把你紧张的。”曾伟生调侃她。
成绩很快就张贴了出来,青梅以第三名的成绩被录取了。
看到成绩单时,面试场上朱聪的微笑再次浮现在青梅脑海,她的心一阵阵悸动,仿佛夏雨敲打芭蕉,溅起无数个问号,朱聪怎么坐到了那里?他与《都市快报》是什么关系?
就要到报社去报到了,青梅却显得犹豫不决,一方面是莫名的恐惧,另一方面却是无限的吸引。她依偎着曾伟生幽幽地说:“伟生,我不想到报社去了。”
“为啥呢?”曾伟生满脸惊愕,“你不是一直想换一种工作吗?”
“但我现在不想换了嘛。”青梅继续搂紧他。
“还是要去的,明年汝汝就要到读初中了,总不能还在栗泉镇上读吧?这是多好的机会呀,可以到城里照顾孩子,现在调工作进城有多难你不知道吗?”
进城的难度青梅怎会不知道呢?以前曾伟生的堂哥分管教育还好说,如今他堂哥早已退休,县上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前几年一直托人办调动,结果钱花了不少,工作却纹丝不动。想到此,她沉默不语。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呀?今年奖金下来,我就买一辆车,我随时都可以来看你。”
“舍不得你才怪,我是舍不得我们的房子,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去住几天,这下我可以天天住新房了。”
想当初为在栗泉买房子他们借账贷款,以为要十多年才能还清。谁曾想,近年来,他们的工资直线上涨,由一百多到一千多、三千多,再加上假期的课辅培训,每年也能存个几万元。去年,眼看着城里的房子一天一个价格,他们果断地用住房公积金贷款在市区抢购了一套,没想到如今却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