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就留下我的尸体吧!
金苇干了一件大事情,大闹校长办公室。原因就是金苇反悔参与学校集资建房决定,要求学校退还所交的五千元购房订金。学校以签订合同为由,坚决不同意。金苇便死磨硬泡,史校长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跟了一天史校长实在受不了,便召集班子成员和她到办公室商讨,于是就发生了金苇舌战群儒的名场面。为了息事宁人,史校长最终决定同意毁约,并全款退还了订金。
其实自从史校长调来后,姚天海已经意识到先前意气用事的弊端,他不再和校长对着干,甚至主动拉近关系。知道史校长喜欢玩麻将,他便经常约他玩几局。知道史校长喜欢钓鱼,他便准备好工具,主动邀请他到老家的池塘去钓,顺便吃吃农家饭。一来二去,史校长发现跟他玩麻将手气好,跟他钓鱼有意思,便不再推辞。当然姚天海也不做亏本的生意,他很快由工人身份变更为教师身份,工作也由烧锅炉转变为后勤主任。谁曾想,在这样顺水顺风的时候,金苇突然要闹这么一出呢?
姚天海的心情可想而知了。但他却不想和她理论,每次只要他一开口,她便会有一大堆道理喷薄而出,看着她振振有词的样子他就会忍不住想修理她,但每次打斗后,他都特别后悔,其实他并不喜欢和她打架,但不知为啥明明开始想的是好好说,结果就闹到了不可开交。姚天海真搞不明白,以前明明觉得她识大体有格局,不知道咋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仿佛是一个鼓鼓囊囊的气球,一碰就破。
既然吵又吵不赢,打又不想打,那就冷战吧,把所有的不满都淹没在沉默中,让她自己去体会。于是俩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吃饭、睡觉,却谁也不理谁。几天下来,姚天海发觉冷战并没起任何作用,金苇一点也没反思,更别谈改变,反倒是一幅就是你的错的样子,所以他决定要做点什么。当金苇回家开电视时,突然发现遥控板不见了,这在他们家是少有的事,金苇是一个近乎有洁癖的人,她最不喜欢东西乱摆乱放,多年部队生活锻炼的姚天海也从不乱丢东西。金苇把房间找了一个遍,仍然没找到。她决定不再找,而是到街上修电视的地方去配了一个。所以,当姚天海回家时,金苇又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连续剧了。第二天,当金苇起床时,她突然发现家里停电了。但奇怪的是旁边的青梅家灯泡却亮着的。她恍然明白了,便借了一把梯子,爬到电表处查看,电闸上竟然没有保险丝,这个东西一时半会还找不到。中午,姚天海回家时,看着满头大汗的金苇在摇蒲扇,他嘴角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但晚上,当姚天海抱着看笑话的心情回家时,却发现屋里霓虹闪烁,VCD正播放着优美的舞曲,金苇正练习舞步。
看着金苇享受的表情,姚天海忍无可忍,狠狠地骂了一句:“不要脸!”
“谁不要脸?”金苇一把抓住姚天海的领口质问。
“你看你穿的像什么?是卖肉的吗?”姚天海拨开她的手,反手抓起她的吊带睡觉,用力一拽,细细的裙带不堪重负齐刷刷蹦断了,裙子“哧溜”一下滑到地上。
“去你娘的!这大热天的,在自己家里,老子爱穿啥就穿啥,碍你啥事?”金苇也顾不得滑掉的裙子,扬起手就向他脸上抓去。
“自己家?你要不要脸?这是我家,不是你家!相不相信,老子让你滚你就得滚。”姚天海抓住她的手腕。
“你要搞清楚,老子好歹也是你吹锣打鼓娶过门的,不是送上门的。你忘了当初你是怎样低声下气求我的了?现在翻脸不认人,你算啥东西呀?”金苇瞅准空子,一脚踢到他的关键部位。
“啊哟”一声,姚天海暴跳如雷,他手上用力,一把将白花花的金苇推出了门外,“砰”的一声将门重重锁上:“老子看你有多横!”
当屋外的风吹在金苇的皮肤上时,她突然意识到已被锁在了门外,她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用双手捂着胸口,好在,漆黑的操场上空无一人。正当她不知所措时,门突然又开了,姚天海一把将她扯了进去。
“你奶奶!”金苇气得发抖,便抓住他扭打起来。恶毒的语言、乒乒乓乓的响声……学校的老师早已见惯不怪,他们已经多次吃过闭门羹,所以也不再动劝架的心思。
但隔壁的青梅还是做不到平心静气,她决定好好找他们谈谈。第二天当她找到姚天海时,才刚开口,姚天海便摆摆手说:“不要提她,我现在想起她就头疼。”姚天海拒人千里之外,她只能去找金苇。金苇躲在房间里,眼睛红肿,雪白的手臂、腿上点点的淤青是那样醒目。青梅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簌簌”掉眼泪。
“不要哭了,就要结束了。”金苇冷冷地说。
“你们并没到那一步,只是相处方式不对!”青梅说,“你们是有感情的,他把工资全部交给你支配、专门为你清洗浴室……”
“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消磨。”金苇无力说。
无论青梅多么劝解,金苇离婚的决心已经坚定。当她一旦下定了决定,心中反而没有了怨气,她不再和他争吵,宽容对待他停电断水的一切稀奇古怪行径。她每天照常做他喜欢吃的饭菜,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除此之外,她便集中心思为他织毛衣,高领的,圆领的,V领的,织了一件又一件。大热的天,她抱着火团子一样的毛线织着,手上做着机械重复的动作,脑中却像过电影一样地回忆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内心翻江倒海,表面却风平浪静。但姚天海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把她的冷静当成是对他的忽视、抵抗,他更加恼羞成怒,便不断加大大挑衅力度。他会突然把吃剩的果核扔向门外悠闲散步的老母鸡,骂道“你个不下蛋的瘟鸡”。他会故意把烟灰弹得满地都是,把臭袜子丢在沙发上、床上。甚至有一次,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公交车上给金苇挪了一个座位,下车后,他便质问她:人家对你那么好,你咋不跟他去呢?金苇默默承受着他给予的一切侮辱,任由自己的心在表面的平静下一点点碎掉。
终于在连着赶了三个通宵之后,最后一件毛衣也收针了,她将它们整齐地折放在衣柜里,然后对他说:“天海,我们离婚吧!”不知是姚天海男子汉的尊严被挑战,还是他突然意识到了金苇的好,他坚决不同意离婚,开始是粗暴地吼她,后来是苦苦地哀求,但对于金苇来说,仿佛是破碎的玻璃,再也无法修复。她面无表情地说:无论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今天都要离开这个家。你如果实在要困住我,那就留下我的尸体吧!
姚天海知道金苇的话不是吓他的,六七年的婚姻生活让他清楚地认识到金苇是一个说得到做得到的人。他不得不同意了离婚。
离婚后的金苇到城里拜师学艺理发,过了几年便与人合伙开了一家美发店,再后来便不知去向。姚天海也在两年后娶了妻生了子,妻子是栗泉镇医院的一名小护士,虽然长相普通了一些,但性格温柔,说话低声细语的,俩人也是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