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老婆，我升官了
三
春节过后，青梅怀孕了，每天不想吃饭，嗅到油烟味就想吐。妊娠反应还没过，却要开学了，脆弱的她一下也不想和曾伟生分开。现在她早已是班主任，上两个班的语文。教学任务空前的重，真不知道以前为什么会认为工作轻就没有存在感。曾伟生只得再去找他那做副县长的表姐，开学不久曾伟生就调到了栗泉小学，小学与中学只是一墙之隔，他们终于完成了两地分居长跑。因为他是中途调过来，学校的课程早已安排完，他一时半会没课就在办公室打杂。这可乐坏了青梅，她终于可以享清福了。
但很快她就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没有课的曾伟生并没给她带来多少便宜。白天上班时他就出门，到办公室与人闲聊，中午下班时他还不一定回家，晚上，青梅很想让他陪着看会电视，可他却说：“小灰灰，我去打会麻将嘛，反正我白天又没课，好无聊哦。”
不满在青梅的心里一点点积淀，但她努力克制着。曾伟生能够背井离乡地跟她过来，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什么都能忍受。
当青梅正在炒菜时，门外传来了曾伟生快乐的口哨声。她低下头，继续忙碌着，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曾伟生钻了进来，感觉到了她的忙碌和情绪，停止了口哨，加入了进来。先是把调芡粉、打鸡蛋的盘盘碗碗清洗干净放回原处，再将菜板菜刀洗好摆放整齐，这时他又看到了满地的菜屑，便抓起扫帚扫起来。当然他嘴巴也不停着：“你看你，做顿饭，把屋子搞成什么样了？”
青梅压着的满肚子怒火正需要一个突破口，她鼻子一哼，大声质问到：“我挺着个大肚子做饭还错了是吧？”
曾伟生抬起头来看到了她眼中的火焰，便默默地咽下抱怨，埋下头继续扫地。
“回到家，有个人在给你做饭，你应该庆幸，而不是指责。”青梅气呼呼地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曾伟生问道，“你以为我天天只是在玩吗，我每天在办公室和领导沟通沟通，以后安排工作时也好照顾一下。再说了，不每天到办公室转转，有什么信息，怎么知道？像你，每天就知道上几节课。”
“这样说来，你天天还干的是正事了？”
“那当然了，你懂个啥？”
下次，当青梅回到家，再看到空空的房子时，也就没那么难过了。或许是吧，一个总绻在家里的男人有什么魅力呢？
一下午连讲两节课，青梅觉得嗓子眼都要冒烟了，因产期临近变得肿胀的脚被皮鞋勒的生痛。“一回家就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再也不起来。”青梅在心里盘算着。
走过那一长排宿舍，每家的窗户都飘出炒菜的香味，到了自家门口，仍然是一把冰冷的铁锁把着大门。一股怨气由胸而生，她无力地打开门，一进门就蹬掉脚上的鞋子，赤着脚走向里屋，无力地躺在床上。
一阵凉意透背而来，青梅睁开眼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窗外已经一片漆黑，冷风正从打开的窗户吹到身上。她爬了起来，按亮屋子的电灯，肚子内发出“咕咕”的叫声，她恍然记起还没吃晚饭。
“曾伟生，你太过分了！”青梅想，“今天一定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生气归生气，饭还得煮。她硬撑着饥饿起床做饭。做着做着，脑海就浮现出易山为李若雨做饭的镜头，易山有摩托车，每天一放学就跑过来，给她煮饭，陪她散步。如今李若雨也怀孕了，他来的频率就更高了，帮她批改作业，帮她上早自习。老师们经常打趣他：易老师，栗泉中学应该给你发补贴。再看看曾伟生，婚前是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如今就难得看他进厨房，偶尔炒个剩饭，不是盐放多了就是饭炒焦了。
正在这时，门开了。
“青梅，快来！我告诉你一个喜讯。”曾伟生关上门，眉飞色舞地对她说。
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继续埋头炒菜，铲子在锅壁发出凌乱的响声。
“快点嘛！”曾伟生关掉煤气，夺过她手上的铲子扔到锅里，扯着她向卧室走。
“干嘛？我还要做饭呢。”青梅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
“我相信你听了我的消息就不会生气了。”曾伟生毫不计较。
“我升官了。”曾伟生将青梅按坐在床上，兴奋地说。
“升什么官？你不会是脑门发热吧？”
“真的。这就是我今天的功劳。”
青梅早已忘掉了心中的怨气，好奇地望着他。
曾伟生便激动地介绍起他的不平凡经历。
第一节上课铃响后，有课的老师都进了教室，没课的还在家里忙碌，办公室空空的。曾伟生按常规把办公室里的回风炉生好火，再把清洁卫生打扫一遍，便去校长办公室闲聊。
多日的观察，权校长已经深深喜欢上这个小伙子了。虽然还没给他排课，但他每天却最早到办公室，最晚离开，从打扫卫生到活动策划，他不管工作种类，也不需要人安排，见活就干，而且很多时候都有自己的一些想法。这在年轻人中实属少见。
所以当他一进来，权校长就和他热情地打招呼，曾伟生进门并不急着落座，他看见权校长的茶杯还是空的，他便提起水壶给校长沏了茶，然后再坐下，和校长拉起了家常。突然，他留意到权校长书堆上打开着的一个文件，是教育局发下来的，要求学校报送教科室主任。他眼前一亮，心跳加速。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假装无意地问道：“权校，这个教科室主任是负责什么工作的呀？”
“这是今年刚设的一个职务，是搞教学研究的。”权校长拿起文件解说道。
“权校，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呀？”曾伟生咬咬牙，单刀直入，“今年我如果不调走的话，是可以做后勤主任的，但是您也知道，青梅这个情况，我必须要过来照顾她。”
“你很优秀，做这个工作应该没问题，但是，我们昨天已经给局里报了呀。”
“报的谁呢？”曾伟生的心都凉了。
“因为局里要求报送时间比较紧急，一时半会也没想到合适的人选，就决定让教导主任兼任，反正我们想教研和教导也差不多。”
曾伟生暗淡的眼睛又倏地亮了起来，他赶紧说：“权校，如果您愿意推我的话，上面的事我可以想办法。”
“只要你能把上面的路刨通，我们学校没问题，当初就是没想到合适的人选才做了这样的权宜之策嘛。”权校长惊愕地望着曾伟生，心想，这个小伙子要么就是自不量力说大话，要么就是真有实力，否则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如果他能把局里说通，说明他关系不错，这样的话他就不只是卖了他的人情还卖了局里领导的人情；如果不能说通局里，自己的人情也给了。此事无论结果如何对自己均是有利而无害，所以他略作思考便爽快答应了。
从校长办公室一出来，曾伟生便包了一辆面包车马不停蹄地到县城去，他知道这个事情抢的就是时间，一旦局里发了文件，那十头牛也别想拉回来了。他一口气跑到表姐办公室，却被告知表姐到市上对接工作去了，他不敢耽搁，打了一辆出租车又向市上赶，终于在中午时见到了在宾馆休息的表姐。表姐知道情况后立即给教育局局长打了一个电话，局长很快就给校长打电话了，说教科室是新设的岗位，责任重任务多，教科室主任不能兼任，让他们学校必须重新推荐。
当曾伟生赶回学校时，权校长已经接到了局长的电话，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他心里微微一震，想想自己在他那个年龄也没有如此的魄力。
“我们明天一早就召开班子会议，你把自荐材料写好。”权校长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学校的放学铃已经敲响，窗外一片喧闹，大家都步伐匆匆向家赶，但此时的曾伟生仿佛注入了兴奋剂，情绪极度亢奋，他坐到办公室，拉开灯，奋笔疾书，他必须保证自己的材料一鸣惊人，在明天的班子会上脱颖而出。
说完这惊险的一天，曾伟生顿感口干舌燥，他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一扬脖子，喝了个底朝天，全然忘记了今天他仅仅吃了一顿早饭。
“曾主任。”曾伟生搂着青梅的脖子，幸福地喊着自己。
“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要得意太早了！”青梅嗔怒道，推开他的手，“让开，我去炒菜。”
“老婆大人，你辛苦了，就让曾主任为你效劳吧。”曾伟生接过青梅手中的铲子忙起来。
青梅望着吹着口哨忙碌的丈夫，心里有种别样的感觉。
栗泉小学班子会讨论通过了曾伟生的推荐报告。不久，教育局的任命文件就发到了学校。接下来曾伟生在家的时间就更少了。他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一有空就泡在办公室，又是学习提高，又是整写资料，经常都会忙到半夜。由于乡村学校的教研工作才刚刚起步，外出学习多如牛毛，一会到县上、一会到市里、一会又到省里……曾伟生是越干劲头越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