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小小的误会
“是关于梦想的难题么？”
见到对方似乎还有些矜持，艾尼引导般询问道。
对他来说，闲来无事的时候听顾客谈些经历过的奇闻轶事，算是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毕竟这个世界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纸媒也不发达，当地居民的娱乐主要是骑马和打牌，而这两者都是艾尼并不擅长的事物。
所以倾听就成为了艾尼的选择，不仅有趣，还能获取情报。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顾客确实都是讲故事的人才，吹牛不用打草稿的那种。有的时候他们口中爆出的奇闻，甚至比小说还精彩……
但这些故事的真实性嘛，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比如有个顾客，自称明明想当小说家，却被家人逼着回去继承千亿家产。
再比如他曾经的熟客，威廉，曾一脸正经地说自己越过奥丁之墙，深入超凡之中。长驱直入，七进七出。最后干翻了一条黑龙，从此有了【黑龙吞噬者】的称号。
如果不是艾尼被他用假药坑了一笔钱，也许还真就信了他的鬼话……
“梦想么……”此刻迈克尔听到艾尼的询问，微微一愣。
不错，这样的询问简直精辟，直中要害。
说起来，他不就是因为梦想和现实发生了偏差，这才逃离了奥丁之墙么？
迈克尔原以为自己的未来是高喊呜啦向着巨兽们冲锋，在一番骑脸输出、英勇厮杀后被一发龙息命中。
最后在悲壮的号角声中缓缓倒下，死前仍不忘举起手臂、高呼“为人类的新生献出心脏”……
然而现实，却是一地鸡毛。
餐馆的主人，果然早已看穿了一切啊……
悲伤的情绪再度涌来，迈克尔苦涩道：“没错。”
既然对方早已看穿，迈克尔便不再隐瞒，把自己这三个月经历的一切通通相告：
“奥丁之墙上，驻扎着被誉为人类之盾的黑鸦军团……”
“在那里，纪律和意志是最大的玩笑。除了站岗和巡逻，纸牌和酒就组成了我们的日常……”
“面对超凡，至今为止还没有有效的防备措施。一旦超凡入侵，我们唯一的武器就是刀剑和生锈的大炮……”
“我无法想象，我们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抵抗来自墙外的神明……”
“总有一天，人类会再度想起被超凡支配的恐惧！”
听到对方的讲述，艾尼愣了愣。
黑鸦守卫？
驻守奥丁之墙的黑鸦守卫？
从小进行严格的格斗训练，经历难度系数可谓万里挑一的重重选拔，最后脱颖而出、献身于人类伟大事业的黑鸦守卫？
呵呵……当时艾尼的脸上就浮现出“你以为我们人民警察会相信你的鬼话么.jpg”的表情。
你要是黑鸦守卫，那我还是某隐秘组织的幕后BOSS呢！
当然，顾客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艾尼立刻露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过……从这个家伙的打扮、气质，以及他对奥丁之墙上所见所闻的描述来看，确实有点传闻中的黑鸦守卫的意思……
艾尼简单分析一通后摇了摇头。
不，不，不……这家伙只是为了装逼，做了不少功课而已……这样的顾客他见得还少吗……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这场逃亡没有尽头，黑鸦守卫的通缉迟早会发到内地去。留在这里是死，逃到内地也是死……”迈克尔痛苦道。
艾尼笑了笑，顺着客人的意思继续把戏演下去：“不，客人，我跟你的想法完全不同。”
“虽说现在你面临来自昔日同伴的追杀，但从另一角度来说，你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不是么？”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
“你想继续为奥丁之墙贡献力量，那就在附近留下来，时刻磨炼自己，为高墙坍塌的那一天做足准备！”
迈克尔犹豫道：“但如果留在这里，黑鸦守卫迟早会找到我的踪迹。更何况为了生活，我总得出去赚钱，不能一直躲藏……”
艾尼摇了摇头：“既然见不了光，那就隐藏在黑暗里。”
“人生处处是生机。”
“不一定非要抛头露面才能赚钱生活。”
艾尼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神里饱含深意。
这个时代的营生虽然没有地球那么丰富，但一些该有的，其实都有了。
比如说……富婆快乐球。
——既然是为了生计，做人总不能太死板，是不是？
迈克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说不清为什么，但他总觉得店主人话里别有一番深意。
望了望窗外的风雪，他起身告退：“天色不早，我就不打扰您关门歇业了。”
“不来点吃的吗？”艾尼询问。
“不用了。”迈克尔摇摇头，他没有杀完人还吃得下东西的好胃口。
迈克尔思考了一下，掏出一本书放在桌上：
“我离开奥丁之墙的时候没有拿走饷银，这是我身上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了。”
“感谢您的茶水。在那一杯里，我喝到了救赎的味道。”
迈克尔出门踏入风雪中。
从此刻起，他与过去的生涯划分界限。
**
等迈克尔离开餐馆后，艾尼看了眼他留下来的那本书。
古朴的封面用金蔷薇语写着书名，《玛格娜的猎奇日记》。
艾尼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小说吗？
他摸了摸头，回到房间后把书丢在一旁，接着之前的日记继续书写：
“今天，我又帮助了一个误入歧途的可怜人。看这位大兄弟的模样，恐怕还病得不轻。”
“只可惜这个世界弗洛伊德还没有出生，心理学还不够发达，雾之城也没有收容精神病人的医院……”
突然之间一阵困意袭上脑海，让艾尼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他嘀咕了一句：“又来了，自从在威廉那里买了假药之后，这种情况就时常发生。”
“仅仅是泡一杯茶，或者炒一盘小菜，都会让我感觉到从头到脚的疲惫。偶尔还会有模糊不清的低语在耳边响起。”
艾尼停下笔，品了一口香浓醇厚的黑茶，没有品出任何异常，只是困意多少有点冲淡。
“威廉那家伙给我的吃的到底是什么药？”他捂着额头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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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后，天蒙蒙亮。
迈克尔翻了个身，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离开餐馆后，他就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休息。
此刻地平线上，风雪暂时消失，一轮朝阳升起。
破晓的曙光中隐隐传来窸窣的声音。
迈克尔骤然睁眼，他坐起身清醒过来，同时视线警惕地投向阴影当中：“是谁？”
他谨慎地将手放在刀柄上，但阴影中似乎并没有反应。
许久过后，才有一个淡淡的人影从阴影中现形：“抱歉，先生，我并没有打搅您美梦的恶意。”
来者穿着黑色的风衣，戴同色系帽子，手执一根漆黑的金属拐杖，看不清面目——他的面容被一张森白的假面遮住了。
“首先向您自我介绍一下，先生。我为时钟塔办事，相信您多少听说过我们的名字。”
来者发出冷硬的声音，仿佛机械般没有辨识度，想必是刻意隐瞒身份。
“时钟塔？”迈克尔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想起了关于这个组织的传言。
时钟塔是区别于秘仪教会和真理学派的中立组织。
这个组织最大的特征之一，就是对于成员几乎没有任何约束，非常自由。
类似于秘仪教会的成员被称为“神眷者”，真理学派的成员被称为“调查员”。
而时钟塔的成员，则被称为“猎魔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时钟塔更类似于一个中介平台，不同金主会通过这个平台发布悬赏任务，而急需用钱的猎魔人接下悬赏，平台本身会收取一定比例的佣金。
“时钟塔的人来找我有何贵干？”迈克尔有些疑惑。
“我明白您眼下的处境。您现在很缺钱不是么？而且也很需要地方藏身。
时钟塔一向求贤若渴，强大的猎魔人是时钟塔立身的根本。我是来向您发出邀约的。”来人说道。
迈克尔沉默片刻：“我听说，猎魔人虽然行事自由，但对于招纳新人还是比较严格的。
要么是有其他猎魔人推荐；要么是通过严格的考核。”
“当然。其实关于考核这一点，我们已经对你进行了测试，只是你可能还没注意到而已。”来人的语气颇有些神秘莫测。
事实上，从迈克尔刚刚逃离奥丁之墙，他就进入了自己的视线，自己一直为其评价和打分。只有他进入餐馆的时候，自己才稍微离开了一会儿——那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踪迹。
迈克尔一怔，心中一凛道：“所以你是那一位大人派来的？”
一时之间，他的脑海里，全是在餐馆里的那起谈话。
“既然见不了光，那就隐藏在黑暗里……不一定非要抛头露面才能赚钱生活。”
迈克尔记起店主人的话语。
现在想起来，这不就是在形容猎魔人隐秘的工作么？
“那一位大人？”来人闻言愣了愣。
虽然招纳迈克尔是自己一时偶然的决定。
但派自己前来极北之地，确实是出于那一位高层的命令。
难道……
来人想通了什么，脸色微变，发出一声轻笑，道：“没错。没想到你早就得到了消息。”
迈克尔低头沉思。
对方坦诚承认，倒是颇有些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但通过这个回答，已经不难推测出那家餐馆主人的身份——
即便不是时钟塔的核心高层，也一定是一位与时钟塔有着重大渊源的伟大人物！
迈克尔深吸一口气，点头道：
“我接受您的邀请。
既然是那位大人为我选择的道路，我当然唯有欣然领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