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花蕊夫人
破门吹开，静立着一个云簪挽花的少妇，她身上披着间很华丽的外袍，贴身衣物织着凤凰的图案，显得雍容华贵。
这少妇的脸庞也很美，眼角几道细小的皱纹非但没让她看起来变老，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凭着风慕白的耳力，居然也听不出她是何时来到门外的。
少妇眼波轻转，看见了丑剑客的尸体，眉头一皱而松，柔声道：“原来他已经死了，可惜可惜。”
她虽说着可惜，但脸上却没有一丝可惜的表情。
唐傲忍不住道：“你是来找他的？”
少妇点点头正要回答，忽又瞧见地上瘫着的黄老先生，又轻笑不已。
唐傲见她轻笑，分明对自己存了轻视之心，不由得怒气渐生，但一时摸不清这少妇是什么来路，也不发作，只冷冷看着她。
少妇笑着，指着黄老先生讥讽道：“这不是沙神忠诚的走狗吗？”
可黄老先生此时还未从笛声的功力中摆脱，也不知听见未听见，只是嘿嘿的笑着。
唐傲心中想道：“听她说话的语气，似乎和沙神并非一道，可她明明又是冲着白玉菩萨来的，真是怪哉。”
他偷眼看向风慕白，希望风慕白可以说句话，但风慕白沉稳的脸色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这少妇。
这少妇的眼神终于落到风慕白的身上。，
她轻咦一声，又看着丑剑客胸口插着的木棍，道：“是你杀了他？”
风慕白冷冷道：“你若能早来些，或许我也不用出手。”
少妇吃吃一笑：“公子嫌我来的晚么？可我保证这是我最快的一次。大概比丑剑客想象的还要快一些。”
唐傲道：“不错，若非丑剑客以为你来的不会这么快，又怎敢留在这里，让风慕白公子刺穿了心脏。”
他故意将风慕白三个字说的特别重，只因他也知道风慕白的名声的确响亮，想要让这少妇心存忌惮。
这少妇果然脸色轻微一变，本来始终保持微笑的美丽面孔忽然僵了一下。
但还快，她又变成先前笑着的模样。
“难怪，难怪，我本还在思索是谁有这么高的武功，能在一招间杀了丑剑客，原来是风慕白。风公子，妾身有礼了。“
她膝盖微弯，行了礼。
风慕白道：“夫人来这里，不是为了杀丑剑客吧.”
少妇道：“但不杀他，我来也是惘然。”
风慕白淡淡道：.哦？”
少妇道：“这人的心肝都已给了沙神，我不杀他，他绝不会交出白玉菩萨。”
唐傲道：“你果然是为了白玉菩萨。”
少妇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皓齿，“若是妾身没敲错，阁下就是唐大先生吧。”
唐傲眼睛一横，冷道：“正是唐某。”
少妇道：“贱妾不得已要取走白玉菩萨，还望唐大先生海涵。”
别人要明抢时，语气多少也会和平常不同，或威吓，或胁迫，但这少妇说来却分外平静，如朋友寒暄。
唐傲更觉心烦，开口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取白玉菩萨。”
少妇忽然叹了口气，似是在思索如何回答。
这时，黄老先生已经清醒过来，晃了晃脑袋，忽然瞧见眼前多了一个华服少妇，立时失声道：“花蕊夫人。”
少妇道：“黄老先生终于认出来了。”
黄老先生面如土色，强撑起筋骨疼痛的身子拜倒在地，诚惶诚恐道：“小人见过夫人。”
唐傲冷道：“原来你是认识她的，快说她是什么人？”
但黄老先生似乎极其忌惮这美貌少妇，比之对丑剑客的害怕不遑多让。既不敢不回答唐傲的话，又怕说错话会引得少妇生气。
唐傲自然看出他心中所想，不禁更觉恼怒，将方才没发作的怨气全发泄在黄老先生身上。
“老匹夫，你忘记了我手上还有一颗毒蒺藜么？，纵然我不会对女子贸然下杀手，但对你嘛？哼哼。”
黄老先生慢慢将身子移到少妇旁，将大半个身子隐藏在少妇的身后，才道：“我与花蕊夫人有主仆之情，你若有话，何不直接问夫人？难道是不敢么？”
唐傲忽然笑了，“你果然是条走狗，不过这位夫人可看走了眼，你非但不是条忠诚的狗，甚至连条真正的狗也比不上。”
风慕白已笑了出声。
可对于黄老先生来说，此刻能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他生怕唐傲的毒蒺藜突然出手，所以将花蕊夫人当成了挡箭牌，尽量将身子全躲藏在花蕊夫人后面。
风慕白问：“夫人要取这白玉菩萨，也是为了沙神吗？“
花蕊夫人点点头。绝色的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
唐傲冷笑，，“夫人一定是沙神的红颜，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所以夫人才想取走白玉菩萨，讨的沙神的欢心，是不是？”
花蕊夫人秀眉微皱，柔情的眼力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情。
她叹了口气，竟似饱含着无尽的怨气。
她忽然指着那天王像，“白玉菩萨是不是在里面？”
唐傲，突然转念一想，何不让妖妇触动机关，就算杀不死她，伤了她对自己也是有利的，何况丑剑客既然防着她，多半这机关也是能要命的东西。
她虽想让花蕊夫人去开这天王像的暗门，但嘴里却说道：“白玉菩萨多半已经被丑剑客移走，怎会留在这里。”
黄老先生已经抢着在花蕊夫人面前示好，“丑剑客绝对不会有这时间去挪走的，白玉菩萨一定会在里面。
唐傲脸上故意露出怒气，他看到花蕊夫人已经一步步向天王像走去，心里已经暗喜道：“无论这机关能不能要你的命，只要你打开的一瞬间，我就发射毒蒺藜，那时你的注意力全在天王像上，绝不会躲开这毒蒺藜。”
花蕊夫人已走到天王像前，那黄老先生生怕唐傲对自己下杀手，始终跟在她身后。
花蕊夫人的纤纤玉手已准备打开这天王像背后的暗门。
里面是会飞出几根银针还是射出几柄钢刀？
谁也不会料到。
但风慕白知道丑剑客无论是布了什么机关都不是好玩的，都会要人命。
花蕊夫人的手已搭在天王像上，她忽然回头看着风慕白，露出一丝浅笑。宛如暗夜中，弯月的美。
她的嘴，此刻也的确像是一轮弯月。
风慕白并不明白她的笑里有什么含义，只觉得有些不忍。
他忽然道：“夫人还是莫要打开的好。”
花蕊夫人似乎正在等这一句话，风慕白说完，她的手已垂了下去。
唐傲不禁有些失望，可他面上没露出一丝表情。
花蕊夫人盯着风慕白，微笑，“风公子要拦我吗？”
风慕白回以淡淡一笑，“夫人若觉得非做不可，何必将我的话听在耳里。”
黄老先生插口道：“夫人，风慕白必是不想让你取走白玉菩萨，只因他也是为了白玉菩萨…”他一句话未说完，花蕊夫人的手已经结结实实打在他脸上。
五个纤细的指印立刻在他一张老脸上显现。
花蕊夫人的语气仍是那样柔美，“我与风公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黄老先生被这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唯唯诺诺的连道是。
花蕊夫人又对风慕白道：“风公子不想让我取走白玉菩萨，还是怕我糟了毒手？”
听到这话，黄老先生还不明所以，唐傲的心却已凉了半截，“原来妖妇早已料到天王像里会有隐藏的机关。”
风慕白道：“我知道夫人虽然是为了沙神才取这白玉菩萨，可绝不会是为了讨好他。”
唐傲露出异色，忍不住问道：“风公子此话怎讲？”
风慕白道：“丑剑客本就是沙神的人，白玉菩萨若在他手中，也就等于在沙神手中，夫人又何必再花费心思从丑剑客手里夺取白玉菩萨呢？而且，若非是沙神的敌人，丑剑客又何必设下机关对付？”
唐傲怔住，只因他确实没想到风慕白说的这一节。
黄老先生此刻也已经怔住，只因花蕊夫人若是沙神的敌人，自己岂非也同样危险的很？
他哆哆嗦嗦道：“夫人与沙神已经交好了七年，又…又怎会是沙神的敌人？”
风慕白冷笑道：“一个人连二十多年的朋友都能出卖，又何况是七年的情人。黄老先生，你说是不是？”
黄老先生以为昔年所做之事被风慕白洞悉，吓得一身冷汗。不敢再说话。
花蕊夫人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着，“七年，弹指一挥间，早已有了日新月异的变化，莫说是人就算是石头也足以别腐蚀。”
唐傲问：“夫人要取这白玉菩萨，莫非就是不想让沙神得到。”
花蕊夫人突然咬紧牙，狠狠道：“不光白玉菩萨，连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都要毁掉。”
她的语气由柔美变得恶毒，也不过是在一瞬间的事，曾经的恋人已变成敌人，连风慕白都有些感慨，这世间的事果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且会变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忽然又想起了从前，那令他刻骨铭心的感情。
他已忍不住在心里叹息，.“情可以让一个人变成圣人，也可以让一个人变成恶魔”
他的眼里已经有了悲伤。
可却无泪。
英雄是悲情的，是无泪的。
唐傲已经发出友好的笑容，他手里的毒蒺藜也被收入袖中。
“夫人何必如此麻烦，只消将白玉菩萨送到我手里，唐某保证绝对不会落在沙神手里。”
花蕊夫人道：“你是想让我替你打开这天王像？唐大先生果然好心计。”
唐傲笑道：“夫人岂非本就是想打开这天王像？”
花蕊夫人道：“不错，可我若打开自然会带走白玉菩萨的，你难道不知道女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喜欢金银玉器的吗？”
唐傲的笑容渐渐凝住，他忽然又朗声笑道：“若是唐某打开又如何？”
花蕊夫人轻轻一笑，但笑中却带着讥讽。
“无论是谁都能打开的，但打开之后，活着才能带走白玉菩萨。”
打开之后，若是躲不开机关，自然就是死人，而死人是带不走白玉菩萨的。
这局话花蕊夫人虽没有说出，但她的意思唐傲已经完全明白。
唐傲又瞧了瞧那天王像，忽又发出冷笑。
“我唐门暗器纵横江湖三百年，世人只道其毒性厉害，却不知我唐门的二代弟子中也有精通机关之人。”
风慕白道：“蜀中唐门能够屹立三百年，名声不衰，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风慕白此话令唐傲更添一份信心。
华瑞夫人优雅的从天王像旁离开，眼波似水，瞧着唐傲一步步走近。